一線天中的那處暗道在蛇一走後,重又閉合。


    劍晨手裏握著醒神丹的瓷瓶,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眼中的光芒閃爍著,突然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摧山狼。


    “狼兄,這個你拿著。”


    瓷瓶與羊皮紙卷被他塞進了摧山狼的手中。


    “剛才蛇一說煉製醒神丹的都是普通藥材……”


    說著,他又從安安手裏接過那十張銀票,一並塞在摧山狼手裏,續道:“這裏有些銀子,想來以足夠你們夠買藥材所需。”


    摧山狼有些發愣,不由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疑惑道:“劍少俠你這是……”


    劍晨搖搖頭,歎道:“若不是因為我,當日你們也不會被蛇一帶走,說起來,害你們變成這般模樣的……是我!”


    “這怎麽能怪你!”


    摧山狼還愣著,竄風狼性急,從旁插口道:“咱們七兄弟不知好歹,貪圖雄武城許下的富貴,這也是咱們咎由自取的結果,怨不得別人。”


    咎由自取四字一出口,令七狼人人低垂著腦袋,麵上無不一片慚愧之色。


    劍晨又是一聲長歎,道:“不論怎麽都好,你們走吧,拿著銀子和藥方,最好不要再被雄武城的人發現。”


    “傻子,你……”


    安安猶豫著叫了聲,可看了看嶺山七狼後,又咬著嘴唇,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卻不想,七狼對視一眼,摧山狼猛得一咬牙,又將劍晨塞進他手裏的藥瓶還了回去。


    “七位,你們這是……”


    劍晨怔了怔,不解道。


    “劍少俠高義!”


    摧山狼鄭重拱手道:“咱們七個本就是江湖上的渾人,每日裏做的都是打打殺殺的渾噩之事,這種日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個兄弟,大聲道:“咱們過夠啦!”


    “還不如幹跟劍少俠做一番大事!就算是死,此生也無憾了!”


    “對!”


    竄風狼突然激動起來,衝劍晨道:“劍少俠,無論你找雄武城借兵是想做什麽,算咱們七狼一份!”


    “雖然咱們武功不行,好歹也能不要命!”


    “你們……”


    劍晨愣了半晌,有些說不出話來。


    倒是安安又拉著他的手,捏了捏,道:“讓他們跟咱們走吧,否則若是又被爹爹召回去,那才真是生不如死。”


    控製嶺山七狼的方法,羊皮紙卷上有,雄武城也有,安伯天將七狼交給了劍晨,若他反而放走了七人,憑雄武城的力量,想重新找回這七人,並非太難之事。


    ————————————————


    與此同時,少室山下。


    陳遺風保持著一貫的冰寒冷麵,緩緩沿著少室山下那條小溪走著。


    普渡禪師眼睜睜在他麵前死於伍元道人劍下,雖然後來他也重創了伍元道人,令其最終隕落於斷劍聯盟之手,但心中那份內疚卻是無法釋懷。


    他離開蜀山的時候不多,所以在江湖中的朋友也不多。


    普濟算一個,伍元卻也算一個。


    可惜,這兩人俱都身故,甚至連普濟的師兄普渡也身死在他麵前。


    心中鬱結難解之下,他在隨同少林武僧護送普渡禪師的遺體回歸少林,料理完普渡的後事之後,還在少林寺住了兩月,以排解心中的煩悶。


    住在少林,本是貪圖少林寺乃佛家清心之地,卻不想少林近一年來也是突遭大變,寺中高僧接連故去,正也是愁雲慘淡之時,心中的鬱結不僅未得半點化解,反而有著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不僅如此,因為血盟的突然出現,斷劍聯盟的人還三天兩頭的來少林寺中尋他,欲想推舉他為新一任的聯盟之主。


    這令陳遺風更是不勝其煩,他生性淡泊,此次出山隻是有好友之事而已,如今煩不勝煩之下,索性揮了揮衣袖,出了少林,直欲回歸蜀山躲個清靜。


    走了許久,眼見山勢漸平,即將脫出少室山範圍,他停了下來。


    蹲在溪邊,就著清涼的溪水鞠了一捧飲了兩口,又再站起身來,隨意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冰冷的麵目更顯森寒,突然開口自語道:


    “跟了一路,不如你也過來喝點水解解乏?”


    話音落下,周遭的氣溫竟似隨著他的話語,每說出一個字隨降低幾分,待一句話說完,陳遺風方圓兩丈內已如嚴冬般冰寒。


    “老夫向來不喝水,這你不知道麽?”


    周遭本無人,但隨著陳遺風一言即出,他身後的樹林裏,竟當真有人冷冷地回應。


    樹葉沙沙作響,自林中突然現出一抹青色的迷蒙身影。


    下一瞬,這青影隻是一飄,已站在陳遺風兩丈之外。


    青衫,鬼首!


    “那你喝什麽?”


    陳遺風身形並不動,似乎正在欣賞著溪中美景,冷冷地反問道。


    “血,越是你這般修為高深之人的血,便越好喝。”


    青首鬼王那如同鋸木一般難聽的聲音有些飄忽,大白天的,讓人無端端聯想起凶煞殘暴的地下惡鬼。


    “哦?”


    陳遺風緩緩轉過身來,冰冷的目光撇著青首鬼王,淡然道:“你那鬼麵具上也沒開個口,即使有血,你怎麽喝?”


    青首鬼王伸出一掌,隻是輕輕地握了握,自掌心處卻隱有風雷之音,道:“誰說喝血一定要用嘴?”


    “我這隻手,不知已飽飲了多少自以為是之人的血。”


    陳遺風的冷麵微抖了抖,淡道:“自以為是的人,也包括我?”


    “那要看你怎麽做。”青首鬼王將右手重新負於身後,平靜著道。


    陳遺風道:“那你想我怎麽做?”


    “放下瀝血劍,你自回你的蜀山,咱們今日就算沒見過。”


    青首鬼王麵具後的目光下沉,從陳遺風的臉上下落到他腰間。


    腰間,有劍。


    陳遺風的劍乃是玄冰劍,然而此刻掛他在腰間的,除了玄冰劍,竟還有一柄。


    一柄隻是用黑布纏著,包了個嚴嚴實實,沒有劍鞘的劍。


    瀝血劍,這是陳遺風從伍元道人手中得來。


    陳遺風的手在這柄被黑布裹住的劍柄上拍了拍,若有所思道:“你想要它?”


    “不是要它,而是……它本就是老夫的!”


    青首鬼王的身後,風雷之音隱隱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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