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救,是……不能救!”


    唐玄宗痛苦地閉上眼,歎息道。


    “不能救?”


    劍晨目光如刀,直刺向唐玄宗,冷厲道:“你是當今天子,這世上權利最大的人,若你說要救一個人,天下間又有誰敢阻止?”


    唐玄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即便是天子,也並非如你想像的那般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的。”


    “當年的事情無奈之處太多,即使朕乃當今天子,也無法左右。”


    “還有你也做不到的事情?”


    劍晨嘲弄地冷笑道:“那你這個皇帝做得當真有些窩囊!”


    唐玄宗目光一閃,劍晨這話說得實在大不敬,若是換作任何一個時候,換作任何一個人,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唯一的結果隻得是被誅滅九族!


    可是偏偏,是在這樣的一個時間,又是由劍晨說出了這番話,這話,直刺唐玄宗的痛處,卻又讓他發作不得。


    歎息一聲,唐玄宗道:“劍晨,說起來你該算我的侄兒,洛家,也算外姓國戚,至於你的娘親,雖然與朕並非一母所生,但她卻是朕最疼愛的妹妹,你以為,洛家被滅,朕會很開心麽?”


    他終於有了動作,雙手緩緩地撐在龍椅扶手上,慢慢地,慢慢地,像是一個已步入風燭殘年的老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站了起來。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統領天下的帝王,站在劍晨麵前的,隻是一個普通老者,就如同以前在禦花園時,劍晨曾經見過的那位園丁,楚老頭。


    “當年……朕還沒有登基,隻是那偏安潞州一隅的楚王,而那時,也是朕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他的雙眼中泛著回憶的神色,一如每一個行將就木的垂垂老者,正在緬懷著過去的時光。


    劍晨的雙手不由握了握,他來這裏,當然不會是想聽唐玄宗提起他年輕時的過往,可是,當他看著唐玄宗那顫顫巍巍的蒼老身軀時,不知為何,那句打斷的話語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唐玄宗看著他,目中有著慈祥,歎息道:“朕在未登基前,其實從未想過這一生會成為一朝天子,那時的朕擅音律、愛書法,隻願作個蒼雲野鶴,憑著書音雙絕,廣交天下同好。”


    “也就是在那時,朕認識了一幫好兄弟。”


    說著,他緩緩轉身,看了仍然很緊張的郭怒一眼,這才又道:“正是在那時,朕結識了郭老哥,結識了天下財神,甚至,還有你的師父,也是你的爺爺……洛厲天。”


    聞言,劍晨目光一凝,唐玄宗竟然與天下財神那幫人是舊識?難道他也是……


    唐玄宗笑笑,搖頭道:“你以為我也是鬼兵域的人?其實不是……”


    “本來是想加入鬼兵域的,可是很可惜,朕……是大唐皇室的人,鬼兵域無論如何也是江湖勢力,朕不能加入。”


    又歎息道:“雖然不能加入鬼兵域,可朕與他們幾位實在意氣相投,而財神與你爺爺他們,也並不介懷朕皇室的身份,仍然以心相交,也正是在那時,你的娘親,與你父親一見傾心。”


    “你的娘,閨名喚作婉兒,或許你已經知道了,她乃是純陽劍宮前掌教玉虛真人的獨女,那時,她正在潞州,與厲天的兒子洛寒一見鍾情……”


    “別說了!”


    劍晨突然大喝一聲,猙獰道:“你與我的爺爺是兄弟,又是我娘的兄長,可洛家被滅時,你的無動於衷,難道是一個兄弟,一個兄長應該有的態度?”


    他自己的身世,在從劍塚下山後,已然得知了不少,如果是在以前,聽到唐玄宗提起他的爹娘,他必然是急迫想要多知道一些自己親生父母的過往,可是現在……


    每當唐玄宗提起一次爹娘,劍晨的心中,便如同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在一刀一刀地割著他的心髒,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娘……十三年來,在他的夢裏一次一次地出現,每一次出現,劍晨最後能記住的,便是那柄透胸而過的恐怖血劍,而後來,更在潛意識中重回洛家被滅當日,清晰地見到了那柄血劍出自何人之手,這更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因為刺向他娘親的那柄血劍,正是出自自己一直很尊敬的師父,也是爺爺……伍元道人之手!


    而爹……


    對於爹爹,他的印象幾乎等於沒有,可兩人卻也有過唯一的一次相處,那是在霸劍山莊……互相不識的兩父子,以拳頭完成了這一生自記事以來的第一次重逢。


    而後來,當他知道了霸劍山莊地底下冰封的那人竟然是他的父親,想要找到他時,卻在葬劍池中隻尋到了父親的骸骨!


    娘親慘死,父親慘死,這一切已成定局,再聽到他們的過往又有何用?


    現在要做的,就是報仇,報仇!


    眼前這個心懷歎息的老者,何嚐不是他報仇的對象之一?


    唐玄宗沉默了一會,待劍晨那怒意勃發的粗重呼吸稍稍平靜了些,才搖頭道:“朕……本來是可以救的,但不是十三年前,而是在更早時,五毒教那烏和泰暗中向洛家下手時,可是那時,朕並不知情。”


    他惋惜道:“五毒教的行事一向神秘,而烏和泰與洛家之間既無仇也無怨,誰能想到他竟然偏偏就挑了洛家動手?”


    劍晨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唐玄宗的話說得不無道理。


    若是先就知道五毒教與洛家有仇,那麽自然可以先行提防,至少五毒教有什麽動作,都能提早發現些端倪,可是……


    就像是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迎麵走來一個他並不認識的人,兩人就那麽交錯而過,誰也不會多想什麽,可哪知,迎麵走過去的那人反手就是一刀砍斷了他的脖子。


    那人恐怕直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會在背後砍他一刀。


    洛家就是如此,身在江湖,當然免不了會有些仇家,可洛家一向不認為,他們的仇家裏,會有一個五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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