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沒有去嚴韓的診所換藥,也沒有傻乎乎地跑去b大的醫務室,而是找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私人診所。開這種小診所的人都怕麻煩,一般情況下一手交錢一手看病,有時候連病曆都不用寫,最是幹淨利落。對葉川來說,到這裏換藥不僅方便,最重要的是不會欠人情。


    因為不想讓陶音有什麽誤會,葉川拜托陶音替他找嚴韓討要賬單。結果當天晚上快熄燈的時候,葉川剛爬上床,陶音就打來電話,說嚴韓告訴他,酒吧老板已經把賬單給免了。


    酒吧老板應該就是黑六了。葉川對那人沒什麽了解,有點兒拿不準這條消息到底意味著什麽。正猶豫要不要問問嚴韓,嚴韓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聽聲音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一開口就問:“你怎麽把小陶也卷進來了?”


    葉川看了看手裏的電話,有點納悶嚴韓這是嫌自己把陶音卷進了跟黑道沾邊的事兒裏去?還是覺得自己讓陶音傳話的行為拐彎抹角不夠幹脆?葉川琢磨了一會兒,決定無視這個問題。嚴韓會怎麽想他並不在意,重要的是不要讓陶音對自己有什麽誤會。


    “陶音說賬單免了,這是什麽意思?”


    嚴韓停頓了一會兒,微微歎了口氣,“沒什麽意思。黑六把我交給經理的錢退回來了。說沒幾個錢,又都是自己人,沒必要搞的那麽生分。”


    葉川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些事情。無論是黑六還是這個不黑不白的嚴韓,他都不了解,自然也無法推測他們做事都會有什麽用意。


    “別多想了,”嚴韓反過來安慰他,“黑六本來也不缺錢。再說你畢竟還是個學生,他那樣的人,隻要你禮數盡到,麵子給足,他是不會跟個孩子一般見識的。”


    葉川回憶跟黑六見麵的情形,覺得那個人給他的印象很像統領狼群的頭狼。心機手段雖然不了解,但也能感覺到他應該不是一個小雞肚腸的人。或者黑六的這個決定裏也考慮到了嚴韓的情麵吧。畢竟醫生這樣的身份,黑六是一定會用得到的。


    正在愣神的時候就聽門外有人喊:“四零七葉川,樓下有人找。”


    葉川又向嚴韓道了謝,掛了電話跑下樓才發現等在宿舍樓下的青年他並不認識。這人二十來歲的年紀,穿著正式的襯衫長褲,看外表像個在大公司裏上班的普通職員。


    “是葉少吧?”青年衝著他微微一笑,“我是黑先生的助理。”


    “黑先生?”葉川愣了一下,“你說的是……黑哥?”


    青年微微一笑,“上次酒吧的事,黑先生已經解決了。讓我來跟葉少說一聲,請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安心讀書就是了。”


    葉川知道他說的是不用怕有人來尋仇的意思,連忙說:“謝謝黑哥。”


    助理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精致的小信封遞了過來,“這是黑先生送給葉少的小禮物,幾家店都通用的。歡迎葉少有空來坐坐。”


    葉川猜到這裏麵應該是會員卡一類的東西,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來,“麻煩你替我跟黑哥說聲謝謝。”


    助理點點頭,道了晚安就轉身離開了。葉川打開那個藍紫色的信封,裏麵果然是一張精致的卡片。葉川一邊慢騰騰地往回走,一邊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張卡。黑六免了他的賬單,又讓人送這麽一張卡過來,應該都是衝著嚴韓的麵子。葉川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以後隻要不用這張會員卡,嚴韓那邊應該就不用承什麽人情。


    至於欠嚴韓的人情……


    葉川心想,還是找個機會請他出來吃頓飯吧。到時候把譚林、羅健都帶著,還有陶音也一起叫上。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免得大家心裏都犯嘀咕。


    再以後……


    葉川歎氣,還是遠著點兒這兩位吧。


    請客吃飯的事,因為嚴韓有事,外加羅健的排班問題,一直拖到了十一國慶長假之前。正好邵凱也軍訓完了,葉川幹脆把他也叫了出來,一起在海味館吃了一頓飯。


    葉川看不出嚴韓對這樣的安排是不是很滿意。他隻覺得嚴韓在人前刻意擺出的這副溫文爾雅的派頭時還是很有迷惑力的。跟誰說話都麵帶微笑,別人敬酒時喝的也痛快,葉川根本看不透他有什麽想法。


    坐在他身旁的陶音卻顯得很高興,還給大家講了兩個有關嚴韓求學時的趣事。葉川就坐在他們對麵,看著陶音喜滋滋的表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許這孩子能把嚴韓追到手,也許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但是看他現在的反應,想讓他主動放手恐怕很難。


    感情的事總是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誰也幫不上忙。再有道理的勸說也隻是耳邊吹過的一陣風,聽見了也就聽見了。即使當時有所觸動,也不過是一時的觸動。比如陶音,不管背後哭成什麽樣,見了嚴韓的麵也還是一樣眉花眼笑。


    邵凱已經在電話裏聽葉川講了打架的事。他知道葉川能惹事,但是沒想到他來b市的第一架就打的這麽有水準,也跟著葉川一起敬了嚴韓一杯酒。


    吃完飯還不到九點,嚴韓要送陶音回學校,羅健也搭他的車趕回酒吧上晚班。葉川不想搭嚴韓的車,找借口說跟邵凱有事要談,拉著沒事可幹的譚林一起去了大排檔。


    葉川對大學城附近的大排檔相當熟悉,帶著兩個人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位子,又點了啤酒和一堆吃食,這才輕輕鬆鬆的舒了口氣。說實話,臨告別之前嚴韓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挺不是滋味的,就好像葉川的小心思他全都心知肚明,於是刻意擺出一副寬容的姿態來忍讓他。就好像,他和葉川之間真的有什麽難以言喻的曖昧似的。


    “多虧了嚴哥幫忙啊,”譚林跟兩人碰杯,很感慨地說:“還有那個小陶,以後歡迎他來咱們宿舍玩。嗯,你也一樣。”後麵這句話是對邵凱說的。


    邵凱軍訓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圈,黑的跟炭一樣,不過結實了不少,精神狀態也明顯不一樣了。聽見譚林的話,笑著說:“那是自然。川兒的脾氣不好,你們住在一起,多擔待吧。”


    譚林連忙擺手,“得了吧,都是他擔待我呢。”說著壓低了聲音湊到邵凱身邊問:“他是不是有潔癖啊,也太愛幹淨了。我身上衣服剛換下來,轉眼就沒了,一開始我還納悶,從來沒聽說法學院宿舍有靈異事件啊。後來才發現都被他給我扔到衛生間去了,還給我拿洗衣粉泡上了,搞的我……不洗都不行。”


    邵凱大笑,他倒是沒發現葉川有潔癖。不過他知道葉川小時候跟奶奶住了好幾年,家務活什麽的做起來很麻利。


    雞翅肉串很快送了上來,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聊,酒至半酣,邵凱突然問葉川,“今天那個姓嚴的醫生,跟他身邊那個小陶,是一對吧?”


    譚林叼著一嘴的雞翅膀愣住了,轉頭看葉川,葉川也隻是愣了一下,並不覺得有多意外。陶音那個表現,有心人都能看得出來,何況還是邵凱呢。邵凱這人骨子裏天生就有當警察的潛質,眼睛很毒,也沉得住氣。上一世也是這樣,葉川從來沒有跟他提過自己性向的問題,但是知道他和李行蹤的事,邵凱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就好像很早之前就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了似的。


    “我說不好。”葉川含含糊糊地說:“嚴醫生是小陶大伯的學生,關係很近吧。”


    邵凱有點兒惋惜似的歎了口氣,“這樣啊,我還想著這醫生看起來不錯……”


    葉川衝著他翻了個白眼,“不錯怎麽了?給你自己留著?”


    譚林這會兒也緩過勁兒來,想起先前在宿舍裏的玩笑話,笑著打趣,“那可不行,川兒先認識的。得給川兒留著。”


    “我說的是要找也找一個喬峰,可沒說要找一個平一指。”葉川看看他,再看看一臉壞笑的邵凱,心裏覺得莫名其妙,“我說,這麽基情四射的話,你們怎麽說的一點兒壓力都沒有啊?”


    “也許是那天去gay吧受了刺激。” 譚林攤手做無奈狀,“也許我天生就長了一個開放型的腦結構。”


    “至於我麽,”邵凱笑著說:“你高一那會兒有個高三的男生給你寫情書,結果給他幫忙的那個男生不認識你,托付給我讓我轉交。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你這張小臉不但招女生,還招男生了。”


    葉川張大了嘴。難怪邵凱後來的表現那麽淡定,原來高一就知道了,“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事兒?”


    “我給撕了。”邵凱一臉的理所當然,“你那時候還小,不能談戀愛。”


    “我靠啊。”葉川瞪著眼,真不知該說啥好了。


    譚林拍桌大笑。


    “其實我糾結了很久。”邵凱又說:“我後來也就想通了,覺得你真要找個男的也不錯。就你那愛炸毛的臭脾氣,一般小姑娘還真降不住你。”


    譚林還在笑,不過心裏也隱約明白了他們正在談論的問題很有可能……不僅僅是玩笑。


    這是他原來沒有想過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看待它。不過,當他試著把這個問題落實到葉川身上去想的時候,又覺得沒有那麽難接受了。葉川和他,畢竟是一起打過架的交情,這個人性格爽快,也能擔事兒,挺夠意思的。


    反正這也是人家的私事,跟自己沒啥太大的關係。譚林心想,男的就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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