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橫秋水雁翎刀,大將出征膽氣豪!


    這一句話,用在此時的丁雲毅身上再合適不過。


    雖然對忽然調自己去河南的命令大是不滿,但事情已經無可逆轉,丁雲毅不再去想。


    他是虎賁衛的領袖,是台灣、澎湖二地的首領,他絕不會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膽怯。


    弟兄們能來的都來了,齊刷刷的來為大人送行。


    “兄弟,我此番去去就回!不必為我掛念!”丁雲毅大聲道。


    “三哥!”秦雲有些不舍:“三個一路保重,昨日海上揚威,今日陸上稱雄,到哪裏都沒有人能打敗三哥!三哥去中原絞殺流寇,等回來,這裏必定便成鐵打一般的台灣!”


    “拜托了,諸位兄弟!”丁雲毅摘下繡春刀來,交到秦雲手裏:“此刀便如我在,有敢犯我軍令者,以此刀殺之!”


    秦雲鄭重其事的接過繡春刀,隻見丁雲毅一拱手:“弟兄們,告辭了!”


    登上船去,七個跟隨自己一起出征中原的弟兄,早已全副武裝的等待著自己。


    船緩緩的開動了,陸上,那些人的身影逐漸模糊:秦雲、張憲軒、葉大海、蔡九洲......還有丁雲毅的妻子阿喜、韓小小......


    其實丁雲毅最愧疚的便是這兩個妻子。


    自從成婚以後,幾人從來都是聚少離多,這次出征,她們趕來送行,可當著那麽多弟兄麵前,他卻無法和她們說聲“再見”......


    到達泉州時候,提前得到消息的葉原先已經準備好了八匹快馬。


    丁雲毅的忽然被調,讓葉原先也有些大出所料,急匆詢問了下前後經過,點點頭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台灣初定。隻需防禦完整,這裏又由我來照應,想來在你回來之前總不會出什麽亂子。對了。這事我沒有和你姐姐說,免得她又擔心哭泣。”


    “姐夫,我一去,鄭芝龍一旦有什麽動靜。千萬要第一時間告知台灣,千萬千萬。”丁雲毅再三拜托,內心實在對台灣放心不下。又讓人把隨身攜帶的一口小箱子送來:“這裏是一千兩銀子,姐夫在泉州手麵大,先用著。如還有所需要,隻管去台灣問秦雲拿便是。”


    葉原先也不推辭:“我曉得,我曉得。隻管放心去,隻管放心去,我總盡心竭力也便是了。”


    丁雲毅正想告辭,忽然看到一個衙役急匆匆過來:“兩位大人,新任福建巡撫張肯堂張撫帥到了!”


    兩人吃了一驚,葉原先急忙道:“張肯堂一早便已到任。福建大小官員已經去見過了。就差個你,他今天怎麽來了?”


    “奇怪,沒有人通知我那?”丁雲毅有些迷茫。


    還沒有等琢磨過來,一個聲音已經傳來:“那位英姿勃發少年將軍,莫非就是力斬劉香,一怒收複台灣的丁雲毅丁項文嗎?”


    丁雲毅急忙上前兩步:“丁雲毅見過撫帥!”


    “哎呀。早聞大名,如雷貫耳。”張肯堂笑容滿麵。全無架子:“我一到福建,便到處都在聽說著‘雙刀丁。不可擋”出了你這樣一個了不起的英雄,當真是我朝廷的福氣那!”


    “撫帥過譽,雲毅不過僥幸而已。”


    張肯堂又讚了幾聲:“本撫聽說你蒙聖上恩寵,急調河南,心裏想著總要經過泉州,因此特意前來相送,倒有一些冒昧了。”


    葉原先在一邊聽著有些納悶,天底下哪有上司特意趕到外地來送下屬的?早聽說張肯堂和鄒維璉一樣清廉正直,剛正不阿,今日看來,所言絲毫不虛。


    “走,咱們一起走走。”張肯堂出人意料的提出了這麽一個要求,接著又對葉原先道:“葉大人公事繁忙,我便替你送送項文吧。”


    “有勞撫帥大人。”


    葉原先和丁雲毅交換了個眼神,大家都清楚張肯堂必然有話要對丁雲毅說。


    兩人走了一會,張肯堂隻問了些台灣的風土人情,絕口不說其它,等聽著丁雲毅收複台灣經過,頻頻點頭:“台灣者,自古以來皆與大陸密不可分,原稱東番。本朝太祖年間,因有北方蒙古威脅,又鑒於元代用兵日本、占城失敗,所以太祖無意向海外經營,把朝鮮、日本、大琉球、小琉球等均列入不征之地。成祖皇帝繼位以後,對海外采取積極政策,於是有鄭和七下西洋盛事。三寶太監到過台灣北部的雞籠、西海岸的北港,又到過南部的打鼓及東海岸的蘇澳,然後遠徒南洋。嘉靖年間,俞大猷追擊海寇林道乾到澎湖,林道乾再逃入台灣。林道乾遠走以後,澎湖的駐兵撤去,複設巡檢司,萬曆年,倭寇出兵進犯朝鮮,並有侵擾台灣雞籠、淡水的消息,因而朝廷在澎湖設兵戌守。萬曆二十五年,朝廷又在澎湖增設遊兵,春、冬二季汛守。萬曆三十年,倭寇進據台灣西部。福建浯嶼營將沈有容統舟師抵台,大破倭寇,泊舟大員地方。番人酋長率數十人來叩謁,獻鹿饋酒。此役陳第隨軍,寫了一篇《東番記》,真切地描述了台灣。萬曆四十五年,倭寇進犯澎湖龍門港,於是明朝廷又在澎湖增設衝鋒遊兵。明朝嘉靖、萬曆以來,因此就國防而言,台灣與澎湖已不可分,澎湖與大陸已不可分......”


    張肯堂學識淵博,台灣、澎湖曆史娓娓道來,聽的丁雲毅有些入迷,旋即他又歎息一聲:“後來紅夷竊據澎湖、台灣,屢次犯我福建,朝廷一怒用兵,把紅夷趕出了澎湖,但台灣朝廷卻有心無力了。眼下好了,朝廷出了你這麽個奇才,竟然把紅夷全部從台灣趕走。”


    “撫帥謬讚。”丁雲毅謙遜了下:“撫帥巡撫福建,雲毅未來參見,有罪。”


    “你又何罪之有?”張肯堂不以為意:“實話和你說了,本撫到任,福建各地官員參見,是我讓人不要通知你的。”


    丁雲毅一怔,張肯堂又說道:“一來你才得台灣,正當悉心經營,穩固台灣,我幫不了你什麽忙,唯隻能讓你不必分心,這第二......”


    他略略停頓了下:“本撫怕你和鄭參將同處彼此間尷尬那。”


    丁雲毅是個聰明人,這一說立刻明白,心中也對張肯堂大是感激。張肯堂不是怕自己和鄭芝龍見麵尷尬,而是要讓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到對台灣的治理中。


    可惜即便所有人千算萬算,也都沒有算到丁雲毅竟然會被調到河南。


    “項文,本撫是很看好你的。”張肯堂淡淡地道:“咱們這些當臣子的,當為朝廷盡心盡力,不可一日怠慢,當殫精竭慮才好。我聽說鄭芝龍的泉州幫勢力大,後來又聽說福建出了個澎湖幫,以你項文為首,我心甚憂......”


    澎湖幫?丁雲毅也是第一次聽過這個名字,正想解釋,張肯堂擺了擺手:“不管有沒有,都需謹慎。這種拉幫結派,我以為總是不好的,大家都是朝廷臣子,哪裏分什麽幫什麽派的?項文以為如何?”


    “是,雲毅謹記在心。”丁雲毅不置可否地道。


    張肯堂麵上露出笑意:“今上是器重你的,你隻管放心,你去後,台灣、澎湖但有什麽事情,我總會多加關照。”


    “多謝撫帥。”這句話是丁雲毅最想聽到的。


    張肯堂有清名,潔身自好,想來不會和鄭芝龍同流合汙,對台灣動起心思。


    張肯堂忽然一拍腦袋:“你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我的恩師,國子監祭酒賀逢聖賀大人眼下正在河南,我已修書一封,你去了河南若是能見到我的恩師,便把這信交給他吧。”


    說著拿出封信來遞給了丁雲毅。


    丁雲毅又再謝了,賀逢聖這人他是知道的,一般的清正廉明,絕不肯做出阿諛奉承的事來。


    天啟年間,魏忠賢擅權,全國各地紛紛為他建生祠。魏忠賢對賀逢聖說:“各省直建生祠,惟貴鄉湖廣實無功德。”賀逢聖答道:“此地方事,非某所敢知。”魏忠賢又說:“聞上梁文是先生大筆。”賀逢聖正色言道:“作文借銜,固俗態,逢聖待罪經筵,不能走筆數千裏外為他人署紙尾。”


    魏忠賢碰了一鼻子灰。


    魏忠賢當年權利如此之大,賀逢聖尚且不肯稍假顏色,此人脾氣耿直,可想而知。


    天啟七年,魏忠賢便將賀逢聖削籍為民。


    賀逢聖居家勤儉,曾在夜間捕獲一入室盜賊,賀逢聖並未將其治罪,而是好言好語相勸,其人後再無偷盜之事發生,鄉人無不敬佩賀逢聖的為人。


    崇禎初年,賀逢聖官複原職之後,官階不斷攀升。


    “好了,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來到泉州城外,張肯堂收住腳步:“河南軍情緊急,項文路上一刻不可耽擱!”


    丁雲毅翻身上馬,看看看身邊七個弟兄,一抱拳:“撫帥今日的話,雲毅全都記在心中,等到雲毅得勝歸來,再來參見撫帥!”


    說著一夾戰馬,八個騎士卷起漫天塵土疾馳而去。


    張肯堂一直站在那裏,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視線中也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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