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的快速丟失,讓李岩內心憂慮忡忡。他很清楚的知道,虎賁衛就快要到京城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丁雲毅做出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決定:兩麵用兵。


    他要以主力全力攻擊北京,自己則親率兩萬精銳騎兵,繞過京城,目的地隻有一個:山海關!


    他要在那裏擋住一股遠比賊軍更加可怕的勢力!


    不,是兩股勢力!


    吳三桂和滿清即將合成的聯軍!


    這是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吳三桂手握五萬精兵,如果再加上有可能到達的滿清精銳,則敵人的力量遠遠超過了虎賁衛。


    但丁雲毅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必須要集中全部力量,以最短的時間打下北京,爾後再由北京馳援自己。


    自己,不過是阻擋住敵人進入中原的一枚棋子!


    那些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滿清對於漢人的大屠殺,自己是絕對不會再允許其發生的。如果自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還有什麽資格稱自己是武烈王?


    他沒有把自己心裏的這個想法告訴過任何人,但部下們卻始終充滿了擔憂:兩萬人對十幾萬人,這仗該怎麽打?


    “無非就是傷亡慘重。”丁雲毅淡淡一笑:“可是,我絕不能把金虜放進關來。你們隻管安心的進行京城作戰,山海關那裏,有我在!”


    山海關那裏,有我在!


    這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像所有人證明了丁雲毅的豪邁。


    所有的將領們都知道,武烈王將在那裏麵臨如何巨大的壓力,自大明開國以來,有哪一個王爺是像他這樣的?


    每戰必先!


    “騎兵,我帶走,其餘各火器部隊,全部給你們留下,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京城!”丁雲毅的話非常從容:“不要考慮我那裏的任何情況,你們每早一日打下京城,就等於多為我減輕了一天的壓力,所以我的安危,取決於你們。”


    他的目光從一個個的將領們身上掃過,除了水軍將領之外,所有的虎賁衛將領都到了。然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李定國的身上:“定國啊,在這些人裏你的年紀最小,資曆最淺,但我想委托你一個重任,你敢擔當攻擊京城的總指揮嗎?”


    這是一個讓人震驚的決定,時年李定國僅僅二十四歲!


    但更加讓人驚詫的是,李定國居然沒有絲毫的猶豫:“敢!”


    丁雲毅笑了,他對他的將領們說道:“諸位,也許你們中有的人心裏不服,比如你,阿湖。但我的決定已經這麽做下了,在這裏,李定國就是我!”


    “王爺,你盡管放心吧!”已長成一個棒小夥子的阿湖大聲說道:“是,我是不服李定國,可為了王爺的安危,為了早日攻下京城,我一定聽李定國,不,李指揮使的!”


    “我等皆願聽從李指揮使調遣!”那些將領一齊大聲答道。


    這時,一直在那聽著的丁遠肇緩緩說道:“王爺,我也願意隨你一起去山海關!”


    “父親。”


    “不,我現在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是我的兒子。”丁遠肇打斷了自己兒子的話:“你是我大明的武烈王,而我,是陛下任命的欽差大臣。你到哪,我到哪!”


    他的聲音義無返顧。


    “還有我!”發出這個聲音的是張溥:“王爺,草民張溥懇求王爺帶我一起出征。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我卻願意用手中的一枝筆記錄下王爺對我大明的忠貞鐵血!”


    “好!”丁雲毅放聲大笑:“就讓你記錄下我對大明的忠貞鐵血!”


    這一刻,武烈王丁雲毅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四月二日,虎賁衛前鋒抵達北京城外,這立刻引起了北京城裏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武烈王來了!虎賁衛來了!那些對大明依舊忠貞不二的臣民們歡呼雀躍。


    大明沒有亡,大明還有武烈王在!


    百戰百勝的武烈王——丁雲毅!


    而那些投降者們,則惶惶不可終日。武烈王來了,武烈王來了!他會重新奪取京城嗎?如果他重新奪取京城之後會對自己這些人做什麽?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


    還有另外一種更加奇怪的反映,就是那些所謂的大順政權的官員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居然根本不把虎賁衛的到來當成一回事。依舊在那大肆搜刮著京城裏一切可以搜刮的財富,依舊在那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從李自成開始,再到劉宗敏這些將領,沒有任何人把這當一回事情。


    除了李岩以外。


    李岩知道山東丟失以後意味著什麽,他幾次求見李自成,但都被以陛下公務繁忙為由擋駕在了宮門外。


    李岩知道李自成哪裏是什麽公務繁忙,根本就是在宮裏花天酒地。


    陛下如此,那些當臣子的一個個爭先效仿,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團結,這樣的大順和被他們一手推翻的明朝又有什麽區別?


    可是李岩沒有辦法,他被排斥在了那些看起來和他格格不入的同僚之外。


    一直到虎賁衛的前鋒到達了京城外,那些大順的將領們還在那醉生夢死。李岩再三苦勸,才終於勉強讓李自成召開了一次“朝會”。


    局勢已經非常危急了,一旦等到虎賁衛的主力到達,隨時都有可能攻城。


    “在京城外的是虎賁衛的兩萬精銳騎兵!”李岩並沒有過多的話,開門見山的就告訴了北京城目前麵臨的惡劣狀況:“現在兩萬精銳騎兵並沒有立刻攻擊,因為他們在等待在著虎賁衛的主力到達。指揮著那些騎兵的,是丁雲毅麾下的悍將皇甫雲傑和侯魯。都是常年跟隨著丁雲毅南征北戰的悍將,幾乎就是百戰百勝那!”


    “製將軍難道害怕了嗎?”李自成還沒有說話,劉宗敏已經冷冷地道:“明朝的百萬大軍都已經被我們擊潰,一個小小的虎賁衛又算得了什麽?”


    李岩不忿:“我聽說權將軍也曾經敗在過虎賁衛的手上,為何現在權將軍又說是什麽‘小小的虎賁衛’?”


    “李岩,你個混帳東西!”一說到自己的醜事,劉宗敏又羞又怒。


    這是他心中的一塊疤,一塊永遠也都好不了的疤......


    他就算做夢也常會被那可怕的一幕驚醒......


    ......


    “殺敵”的吼聲,震動著天地,血色彌漫的戰場,讓太陽也不再忍心觀看。


    丁雲毅的鎧甲上、臉上,全是鮮血,他便如一個血色戰神一般,巍巍然屹立在這個戰場上。


    高一功急了,對於“義軍”來說,丁雲毅這個人的存在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忍不住大聲呼道:“劉宗敏,你不是號稱我義軍第一驍將嗎?難道你害怕丁屠夫了嗎?”


    昨日的一場殺,丁雲毅的影子便永遠的駐紮在了劉宗敏的心裏,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從大戰一開始,劉宗敏就始終沒有主動去尋找過丁雲毅......


    戰馬朝丁雲毅的方向飛奔而去,雙刀在手裏掄得“嗚嗚”作響......


    丁雲毅又是一槊揮下,劉宗敏雙刀奮力擋住,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丁雲毅忽然槊交左手,右手猛的拔出龍牙,就勢一刀揮出。


    劉宗敏猝不及防,一聲慘呼從他的嘴裏發出。


    還好他躲避得及時,但盡管這樣,龍牙也將他腿上的一大塊肉削了下來。


    劉宗敏痛徹心扉,再不管什麽必殺丁屠夫的豪言壯語,撥轉馬頭就跑,邊上兩個部下,拚死衝上來擋住了丁雲毅。


    丁雲毅左槊右刀,接連擊殺了兩個流寇,收刀入鞘,用槊指著劉宗敏敗退方向大笑;“在我麵前,你也配稱第一驍將!”


    這一刀,殺破了劉宗敏的膽子。


    劉宗敏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麽人,但從這一戰後,丁雲毅便成為了他的噩夢......


    “殺人丁虎賁,屠夫丁雲毅;丁虎賁,無人擋,丁雲毅,殺人狂!虎賁到處血成河,屠夫來時屍成山!”


    ......


    李岩說到了劉宗敏的傷心事,那可怕的歌謠又在劉宗敏的耳便回蕩起......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爭執,白白傷了和氣。”李自成這個時候當起了和事老:“倒是城外的那些人怎麽辦,大家誰願意出征那?”


    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的。


    城外的是誰?是虎賁衛,是百戰百勝,曾經殺得義軍血流成河的虎賁衛!誰敢去和他們正麵交鋒?


    “報!陛下,城外的騎兵開始撤退!”


    “什麽?”突如其來的報告讓大順的所有人又驚又喜歡。李自成也猛然站了起來:“虎賁衛撤退了嗎?”


    可興奮勁還沒有過去,很快又有人來報:“報,大批明軍正在向北京方向運動!”


    李自成緩緩的坐了下來:“一會撤退,一會又來,丁雲毅到底想做什麽?宋軍師,你說呢?”


    被他封為“開國大軍師”的宋獻策皺著眉頭想了好大一會,臉上也是一片迷茫:“回陛下,臣實在是想不出丁雲毅想做什麽?”


    沒有人知道丁雲毅想做什麽,在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知道......李岩也弄不清楚丁雲毅心裏的真實想法。


    “眾家弟兄,不管怎麽樣明軍還在準備攻擊北京,眾家兄弟說應當如何那?”李自成頗有些無奈的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陛下何必憂愁?”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大聲道。


    李自成重新把目光落到了他所倚重的軍師宋獻策的身上,宋獻策在那沉吟一會:“陛下,當今之計,無非便是準備應戰而已。虎賁衛雖然名動天下,但臣以為他們這次不會放棄老巢福建傾巢而出,來的人必然不會太多。而虎賁衛和吳三桂的關寧軍,是明朝亡國之後最能打仗的兩支部隊了,隻要擊潰了他們,其餘明朝殘餘力量必然望風而降。所以臣以為應派一員大將率軍駐守城外,待機而動,陛下則親率大軍隨時準備出擊。”


    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但現在的問題是,誰願意率領一支軍隊駐紮在城外去直接麵對虎賁衛?


    這些人,在當年早就被虎賁衛殺怕了!


    “高一功,我派你去如何?”李自成試探著問了一聲。


    高一功一怔,你李自成、劉宗敏害怕虎賁衛,難道我就不害怕嗎?可既然李自成已經點到了自己,自己又是他的妻弟,當廷拒絕實在沒有道理。


    高一功硬著頭皮說道:“臣領旨!”


    四月三日,虎賁衛的兩支主力部隊重新到達北京城外。原本大順的所謂軍臣是有一些驚恐的,但隨即一條消息又迅速的刺激到了他們:丁雲毅,不在軍中!


    在又一次的朝會中,李自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丁雲毅真的不在軍中?”


    “是,陛下,千真萬確,指揮著這些虎賁衛的是李定國!”


    “李定國?怎麽朕覺得有些耳熟?”李自成皺了一下眉頭。


    “回部下,他本是張獻忠的義子,後來投降了丁雲毅。”


    “黃毛孺子,何須掛懷。”一聽說丁雲毅並沒有來,劉宗敏一下變得興奮起來:“李定國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屁大孩子,大哥無須擔心,先讓高一功去殺一陣,高一功不行了,老劉親自去把李定國的腦袋取來!”


    邊上的丞相牛金星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權將軍啊,居然到現在為止還稱陛下為“大哥”。早和他們說過了,現在陛下可是正經的皇上了,盡管還沒有正式舉行過登基大典。


    李自成倒是一點也沒有發覺什麽不妥,反而大喜說道:“好啊,我有權將軍在,又怕什麽虎賁衛呢?去告訴高一功,讓他尋找機會出動出擊!”


    李自成聽說到丁雲毅不在城外之後,一顆心先放了下來,他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那些什麽虎賁衛的身上了,昨天手下的人,又進獻上了兩個美女,有夠自己忙的了。


    當皇上好啊,當皇上真的好啊,怪不得那麽多人在盯著那張位置......


    ......


    “陛下變了啊。”下朝後,李岩長長歎息一聲:“宋軍師,陛下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陛下了。”


    “又何止是陛下變了?”宋獻策苦笑一聲:“進入北京之後,所有的人都變了。劉宗敏隻知道拚命勒索,牛金星呢?自從進了北京之後,就被榮華富貴衝昏了頭腦,忙於籌備登基大典,建政設官,迎來拜往,過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們誰還有人想到要勵精圖治啊。”


    李岩麵色嚴峻:“北京我們雖然打下來了,但還有那麽多的明軍在。我之前再三勸戒陛下,明軍隨時都有反撲可能,但陛下卻不肯聽我的。現在敵人已經打到城下,他們居然還是這樣的不以為意。”


    兩人相對著歎息了聲,到了現在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你說,丁雲毅為什麽不在軍中?”李岩忽然問道。


    宋獻策茫然的搖了搖頭,過了會,自言自語的說了聲:“丁雲毅會不會去了山海關?”


    “什麽?”李岩一驚。


    “啊,我自己胡說的,丁雲毅怕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宋獻策搖了搖頭,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聽說他打出的旗號是為崇禎報仇,況且奪取北京意義重大,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怕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分兵去山海關吧?山海關那裏吳三桂的兵力強大得很那。”


    “我看這倒未必。”李岩皺著眉頭說道:“丁雲毅這個人膽子大得很,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況且我還曾經聽說丁雲毅和吳三桂是結拜兄弟,萬一他要真的說動吳三桂的話......”


    “不會的,不會的,但願不會如此。”宋獻策憂心忡忡:“可要真的如你所說,那就太可怕了。虎賁衛、關寧軍聯合在了一起,萬一再加上清軍的話就不是我們能夠抵擋的了。”


    宋獻策和李岩是永遠也都不會了解丁雲毅這個人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和清軍聯手,甚至他這次去山海關,打的就是清軍!


    盡管他的舉動看起來荒唐大膽,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李岩輕輕歎息一聲:“宋丞相,你說咱們在北京還能再呆多少時候?”


    宋獻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現在大順知道局勢的人不多了,但他和李岩卻清楚得很,如果再這麽繼續下去的話,他們很快便無法在北京站住腳的。


    可是現在他們又能夠怎麽做?李自成信任的是劉宗敏、牛金星這樣的人,卻不會是他們。


    他們不願意看到自己辛苦得到的一切就這麽的失去了,他們想要讓大順政權千秋萬代,可是現在看來卻又是如此的艱難。


    還有那麽多的明軍在,還有虎賁衛在,還有關寧軍在,還有清軍在,那麽多的敵人虎視眈眈,陛下為什麽就想不到呢?


    早晚都有一天,陛下會後悔的,但到了那個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陣寒風吹來,李岩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大明的天已經變了,那麽大順的的天呢?難道,這天這麽塊便又要變了嗎?


    李岩真的不希望看到這最可怕一天的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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