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穆婉秋也跟著吸吸鼻子。


    恍然不知穀琴已瀕臨暴怒邊緣。


    “明明就是滿屋酒氣” 傅菱刻薄地嚷道,“你酗酒啊”


    說一個女子酗酒,在女子唯德的大周,無異於說她品行不端,扼殺了人家的前途,這要張揚出去,以後想嫁人,一個字,難


    出乎意外,沒有想象中的惱羞成怒,穆婉秋神色從容,淡定如一潭幽深的水,仿佛傅菱剛剛那句足以讓屋外所有人都能聽見的毀了她一生前途的話說的不是她;又吸了吸鼻子,她輕笑起來,“我竟忘了,一直在屋裏守著,我這鼻子都適應了……”嘻嘻笑著指著香羅裏的柏葉,“忘了告訴您,這柏葉就是用酒浸的……”


    見過笨人,就沒見過這麽笨的


    給臉色看不出來也就罷了,竟連好壞話都聽不出來,放在別人,隻看她一個眼神不對,就溜溜地閉了嘴,可眼前這小姑娘,該說說,該笑笑,該做啥做啥,就像不的喜惡直接決定了她的命運似的


    打出去的拳落在了棉花上,麵對這樣一個好似沒有神經的人,穀琴打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鬱結了滿腔的不快想發發不出來,想咽又咽不下去,胸口一起一伏的,她鐵青著臉說不出話。


    見穀琴不語,穆婉秋就低頭翻弄柏葉,那樣子很是精心,仿佛伺候繈褓中的嬰兒。


    穀琴騰地又升起一股怒火。


    “……既要陰幹,好好放著就是,你不停地翻?”總是行家,隻一眼,穀琴見大毒的日頭穆婉秋不把柏葉拿出去曬,就這柏葉香是需要陰幹。


    “還剩半個時辰,我怕來不及……看著大好的天,我本以為這香未時準好……” 穆婉秋拿著一把團扇不停地扇啊扇,她話鋒一轉,“誰知這屋子太不通透,加了兩爐子火,滿屋的潮氣就是散不出去……”用手背擦擦汗,“急死人了”


    用力吸吸鼻子,屋子裏果然彌漫著一股濕乎乎的潮氣,穀琴四處打量起來。


    屋頂的天窗被開到最大,外麵人山人海,任誰也會關上門,看了半天,穀琴也沒找出穆婉秋有意拖延的半點證據,倒是滿屋刺鼻的酒氣熏得她幾欲作嘔。


    “把門打開……”她冷冰冰地吩咐道。


    傅菱一把推開門。


    立即傳來一陣喧鬧,穀琴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個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


    想起此來的目的,穀琴強忍著甩袖離開的衝動,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讓心境平複下來,拿起一片柏葉細聞起來。


    調香師的鼻子靈敏,最經不得這種猛然的刺激。


    剛一進屋就被激了一下,又熏了半天,尤其剛剛又做了幾個深呼吸,穀琴的鼻子早失靈了,加上被穆婉秋激的滿腔怒火,心早就亂了,哪還能辨出絕世的好香?


    聞了半天,就是一片普通的柏葉。


    傅菱也沒這酒泡的柏葉和樹上的葉子有不同,拿著一片又看又聞折騰了大半天,隻覺得周身都是濃烈的酒氣,根本嗅不出一絲香氣來,餘光瞥見穀琴把柏葉扔了,忙也扔了,掏出帕子遞上去。


    “就開著門吧,鬧就鬧點,幹的總快些……”穀琴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語氣出奇的平和。


    穆婉秋應了聲是。


    “走吧……”穀琴把帕子扔給傅菱。


    “穀大師……”快到門口,又被穆婉秋叫住,“會場有沒有大扇?”


    “?”穀琴回過頭。


    “用大扇能快些……”穆婉秋使勁扇著團扇。


    屋裏這麽潮,用扇子也沒用


    穀琴冷哼一聲,扭頭跨出門口。


    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又回過頭來,“白師傅需要,隻管和衙役們說,一切都以能盡快出香為原則……”聲音不高,卻極具穿透力,清晰地飄入眾人的耳朵。


    嘩……


    話音一落,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穀大師很看重白師傅啊……”


    “那還用說,穀大師任人唯才……”


    ……


    各種猜測和流言像長了翅膀,迅速地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穀琴眼角眉梢都是笑,她優雅地朝等在門外的眾人一揮手。


    立即有衙役率先劈開一條路,眾星捧月般護送著她匆匆離去。


    一進休息室,傅菱就掩了門, “……師傅覺的那柏葉香如何?”轉身倒了杯水遞上去,“奴婢就沒聞出有特別,根本沒大說的那麽玄奇,一定不是他要找的”


    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穀琴手握茶杯沉吟不語。


    “……師傅是擔心一旦取消了她的資格會引起暴*?”


    “一群無知百姓,能鬧出大亂子” 穀琴冷哼一聲。


    “大師的意思……”傅菱翼翼地看著她。


    “……我聽說姚大對她很有成見?”


    “今兒牽頭鬧事的就是姚記的人……”把穆婉秋和姚謹的恩怨說了,“……大還為她訓斥過姚三爺呢”


    “打聽出她和大到底關係了?”穀琴皺皺眉。


    “隻說是……”


    “……”穀琴眼底閃過一絲困惑……連三極調香師都不是,大為一定讓我收了她?”


    “奴婢不知……”傅菱翼翼地搖搖頭,“也許是……想收了做妾……”沉默了片刻, “以前沒注意,今兒細瞧之下,她的眼睛……”


    那小姑娘的眼睛空靈純淨,正是黎君喜歡的那一類,話到嘴邊,對上穀琴冰寒寡情的雙眸,傅菱立即閉了嘴。


    “……眼睛了?”穀琴一哂,“不過遮了層黑紗,故作神秘罷了,麻雀就是麻雀,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想起穆婉秋竟越了擅自宣傳柏葉坊的事兒,穀琴一把將茶杯墩到桌上。


    傅菱一哆嗦,“師傅……”


    “你現在就去聯絡姚謹……”眼裏閃過一絲狠戾,穀琴招手叫過傅菱,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傅菱睜大了眼,“這……這能行嗎不跳字。 會場失控的場麵又在眼前閃過,傅菱瞬間白了臉。


    “沒事……”穀琴狠狠地點點頭,“讓錢大人把衙役們都集中起來,有敢鬧事者,就直接抓了……”她猛一拍桌子,“……就不信有不怕坐牢的”


    想要說,對上穀琴寡情狠戾的一雙眼,傅菱顫著聲音應了聲是,伸手推開門。


    “那佛點頭味真好……”


    “是啊,聽說後天柏葉坊開張了就有賣……”


    “就十五了,今年去拜觀音娘娘我說也拿佛點頭去……”


    “還用說,我也這麽想的……”


    ……


    門一被打開,門外嘈雜的議論聲就清晰地傳了進來,聽著人們對佛點頭的追捧,漸漸地,穀琴眼底蒙上了一層血色,她狠狠咬了咬牙:


    黎君的又如何?


    有遠近,親戚有厚薄,一切,都事在人為


    那小姑娘身懷魏氏秘籍,她必須死


    ……


    有穀琴的話,穆婉秋豪不費力的叫來了兩個小廝,用薄紗把香羅遮了,讓他們拿著大扇對著門窗使勁扇,很快,屋子就清爽起來。


    搬了個小蹬坐在香羅旁,習習的清風中湧出陣陣幽香,穆婉秋愜意地笑了。


    “好了……”摸摸薄紗下的柏葉都幹了,穆婉秋叫住兩個小廝,“你們去吧……”


    “要不要小的幫著收……”放下大扇,小廝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從門外端進一個黑漆雕花秋梨木托盤。


    “還要等會兒,你們先去吧……”


    “……還要等?”兩個小廝同時睜大了眼,目光緊緊地盯著漏壺,會台前早已人山人海,個個情緒激昂,就等著這一羅香呢,否則,他們也不會這麽賣命的幫著扇風。


    這香再端不出去,會場就該激起暴*了


    “要不……”小廝商量道,“白師傅先收了香,路上走慢些,風一吹就幹透了……”


    “不著急……”穆婉秋頭也沒抬。


    “那……”兩個小廝對視一眼,把托盤放在案上,“小的就守在門口,白師傅有事就喊一聲……”臨到門口又回過頭,“白師傅也快些吧,外麵的人都等著呢,晚了穀大師和殷會長都難做……。”語氣中不無關心。


    “謝謝小哥……”穆婉秋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小廝剛放下的黑漆雕花秋梨木托盤上,心一動,匆忙站起來,追上前喊道:


    “小哥,等一等……”


    ……


    曆年鬥香會在調香師製香、人們靜等的空擋,都有聘琴師、香藝師、雜藝團輪流登台獻藝表演,精彩勝過廟會,看熱鬧的人不會覺得煩悶就等到了鬥香結果。


    今天卻不同,大約是被的熱烈和混亂嚇到了,香行會竟忘了安排表演,等的久了,漸漸地,人群失去了耐心,議論聲越來越大:


    “……評委還不不出來?”


    “還沒到申時呢……”


    “不知這柏葉香會是樣子的,香不香?”


    “……和燒火的樹葉一樣,遠遠地聞著就一股酒氣”一個尖細刺耳的聲音穿透人群,回蕩在會場上空。


    “大約白師傅是覺得加了酒,好燒火吧”


    人們哄堂大笑。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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