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先出手?


    柳伍德一怔,這個他還從來沒想過。


    能夠拿出百萬兩銀子一口吞下白記大香坊的,在大業除了黎家和黃埔家再無別人,早知道白記是他柳家的獵物,黃埔家絕不會出手。


    難道是黎家?


    念頭閃過,柳伍德隨即搖搖頭,雖然積壓的香品被清理了,可是,那天他親自看著黎君和恩親王簽的契約,人家根本就沒給現銀,更何況,黎君還有意要去朔陽爭奪香料市場,聽說剛撥過去了一百萬兩銀子,雖然以黎家之勢還不差這些,但黎家幾次被逼入絕境,喘息都來不急,這個時候,絕不敢做這種無謂的擴張來虛耗財力。


    除非他不想活了!


    想到這兒,柳伍德開口朝門口喊道, “……來人!”


    立即進來兩個黑衣侍衛,“老爺……”


    “去請周鑫,立即把白記債務全部收回!”


    周鑫是黑道有名的放債人,人送外號閻王繞,就是說閻王爺見了他都繞道走,可見其心狠手辣。


    “是……”侍衛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父親這是想做什麽?”看著黑衣侍衛的背影,柳鳳開口問道。


    柳伍德冷冷一笑,“……我就不信除了黃埔家和黎家,大業還有誰能一天之內拿出百萬兩白銀!”說著話,他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辛辛苦苦煮熟的一鍋肉,他怎麽能便宜了別人!


    ……


    揮手打發了各處的賬房,穆婉秋看著他們報上來的一摞賬目發怔。


    柏葉坊剛開始炮製香料,正用銀子的時候,一品天下和一品賭場的餘錢幾乎都被她用到了柏葉坊的擴張上,才收購的德盛昌股份還欠著黎家一百多萬兩銀子呢,現在的她。看起來產業龐大,可是,真要籌集銀子,她發現,她竟連十萬兩都拿不出來。


    “……一百多萬兩銀子啊,三天的時間,我上哪去弄?”一把合上賬目,穆婉秋愁眉緊鎖。“……開口向黎大哥借?”這念頭一閃,她隨即搖搖頭。“為別的事情,他一定會借給我,可是,知道我借銀子是盤兌白記大香坊,他還會出手嗎?”


    她身懷奇術,一旦得了白記大香坊便如虎添翼,遲早會成為黎家的勁敵,不把自己扼殺在搖籃裏黎君已是仁慈,任誰也不會出銀子出力給自己培養一個這麽強大的勁敵。除非白癡。


    黎君不是白癡,怎麽會同意?


    更何況,他身後還有黎老爺呢,要動這麽大的資金,怕是黎君一個人也做不了主吧?


    想兌白記大香坊。她並非想成就什麽霸業,她隻是單純地想奪走柳鳳的東西。單純地想報複柳鳳,可是,她心裏暗歎一聲,“……我怎麽能讓黎大哥相信我不會成為黎家的勁敵。打銷他的顧慮呢?”


    不用說,兌過白記大香坊她就要發展,白記地處大業,不可能像朔陽的柏葉坊那樣改做香料行,和黎家同業競爭是難免的,以後勢必要產生摩擦,麵對這不爭的事實,她的任何誓言和解釋都是多餘。


    尤其黎老爺,他會相信自己有了白記之後,還會一心一意地做黎家的首席調香師嗎?


    正想著出神,一陣敲門聲傳來,穆婉秋隨口喊了聲,“進來……”


    是墨雪帶了白廣生的貼身小廝白旺進來,給穆婉秋施禮道,“……我家主人同意黑公子的條件,隻是……”他話題一轉,“黑公子必須保證一天之內湊齊一百萬兩銀子。”


    “一天?”穆婉秋一驚,“……怎麽這麽急?” 她昨天臨走時說的是三天啊。


    “白姑娘也知道,若不是債主追得急,我家主人也不會把白記這麽便宜地盤兌了……” 白旺躬身施禮,“……今兒一早,周鑫就帶人把白~~書書網.shushuw-更新首發~~記控製了,就在白記大堂裏等著呢,已發了話,如果我家主人今天酉時之前拿不出銀子,就強行收了白記。”


    強行收了白記?


    穆婉秋一驚,隨即醒悟:一定是柳鳳!


    沒兌著白記,她一定是不甘心,才挾債相逼,要強行盤兌。


    白廣生欠的那些債務,都是柳家通過周鑫之手借出的!


    念頭閃過,穆婉秋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好,白旺回去稟告你家主人,今日酉時之前,黑公子一定會如約把銀子送去!”


    白旺神色一輕,轉身告辭而去。


    看著白旺的身影消失,墨雪問道,“……一天之內,小姐上哪去弄一百萬兩銀子?”


    “……備車,去黎記。”穆婉秋緩緩地站起來。


    ……


    “……兩位大人請坐。”招呼人給阮鈺和左鋒上茶,黎君拱手問道,“……不知兩位大人光臨寒舍,何事?”


    阮鈺看了左鋒一眼,沒言語。


    左鋒接過茶喝了一口,問道,“……聽說內務府要定製二十萬瓶輪回?”


    “噢……”黎君恍然,“……輪回早停產了,草民把內務府商函退了回去。”


    左鋒臉色一寒,“……退了內務府的商函,你就不怕萬歲因此惱了,奪了黎家的皇商資格?”


    怕?


    “……怕的人是你吧。”心裏冷笑,黎君嘴上說道,“這一年來,黎家的生意一直不景氣,被迫退了內務府商函實是無奈之舉。”他話題一轉,“大人不知,香液成本原就高昂,加上各項稅賦,黎家平均每售出一瓶香液,就要賠上近二兩銀子,內務府一訂就是二十萬瓶,算下來,這一單生意就賠近四十萬兩銀子……”搖搖頭,“如今的黎家勢不如前,這皇商資格不要也罷。”語氣淡淡的,黎君神色一貫的悠然。


    恍然這皇商資格就是一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那你還費勁心機來爭!


    想到自己在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選上的失手,阮鈺一變,好半天,他才勉強壓下堵在胸口的一口悶氣,嘴唇動了又動,到底沒有說出刻薄的話來,隻拿眼看著左鋒。


    麵對悠然淡漠,渾然無懈可擊的黎君,左鋒心裏一陣無力。


    黎家因貢獻稅太高被迫停了輪回和花香浸膏的生產銷售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隱約已傳到了安康,如果黎家真把內務府訂單退了,怕是他擅自在大業地界開征貢獻稅的事兒很快就會傳到萬歲耳朵裏。


    千算萬算,他沒料到黎君出手會如此狠辣,竟敢拿黎家的皇商資格跟他鬥,說是鬥狠,左鋒相信,黎家真失去皇商資格,眼前這個黎君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沉默良久,左鋒語氣緩了下來,“……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利,哪有買賣找上門都不做的道理?這內務府的商函輕易推不得,既然賠錢,黎公子不如就把價格提上來。”見黎君不解地看著他,又道,“秦大人因為大業出了白秋柳鳳兩位調香大師而節節高升,而本官來了就讓黎家失去皇商資格,臉麵上也不好看嘛……”


    “原來如此……”黎君了然地點點頭,他故作沉思了半天,複又搖搖頭,“不行,被退貨風波和清婉公主事件鬧得,黎家聲譽已經一泄千裏,這時再突然提價,怕是……”搖搖頭,黎君沒說下去。


    左鋒就皺皺眉, “……怕驟然提價影響聲譽,黎公子暫且隻提內務府訂單的價,好歹也能賺些,總比這麽幹耗著強。”


    直到現在,黎記一直處於半停產狀態,目前隻生產穆婉秋改製的那幾種有限的香品。


    “……單純提高內務府訂單價格,草民豈不犯了欺君之罪?” 黎君話題一轉,“話說回來,接了內務府訂單卻不接其他客商的,黎家的信譽何在?”靜靜地看左鋒,“……左大人此話是想陷草民於欺君罔上不仁不義嗎?”


    “這……”


    這原就是他們的計策,沒料會被黎君這麽坦然地揭穿,一句話問的左鋒啞口無言,他臉色一陣漲熱。


    終於,他發現,這個黎君比傳說中的還要詭詐難纏,自己真是低估了他,不覺求助地看向阮鈺。


    雖有嫌隙,可說服黎家答應內務府訂單是英王的密令,相信他阮鈺也不敢就這麽瞧熱鬧。


    “黎公子誤會了,左大人也全是為黎家著想……”見左鋒看過來,阮鈺開口道,“能得內務府訂單,不僅是黎家的榮幸也是左大人治理有方,就這麽回絕了實在可惜……”他話題一轉,“既然黎家財力不支,官府也不能就看了黎家的笑話,這樣吧……”他蹙眉想了想,“……黎家還按一瓶五兩銀子的價簽訂單,官府每瓶給補貼一兩半銀子,如何?”


    說是補貼,按每瓶五兩銀子算,正好繳納一兩半的貢獻稅,阮鈺話外的意思,是把供給內務府香品的貢獻稅給免了。


    這也是來之前他和左鋒商定的底線。見黎君眼睛一亮,兩人都暗舒了口氣。


    隻要黎君肯答應就好,待遮過這件事,他們自有辦法收拾黎家。


    誰知,這頭剛呼出一口氣,那麵黎君卻搖搖頭,“……此事萬萬不可,不說草民無功無德,不敢就拿了官府的補貼,單說草民隻接受內務府訂單而不接其他人的,就會被人指著脊梁罵做勢利小人,黎家的聲譽何在?”


    真是得寸進尺!


    他這話的意思是要官府把輪回的貢獻稅都給免了,聽了這話,阮鈺臉色一陣青黑,他可沒打算這麽便宜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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