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彌勒眉頭一皺,就在剛剛,他附在苗笙身上的一點佛光居然失去了蹤跡。


    他這一猶豫,身形頓時露出了一絲破綻。刑天眼睛一亮,幹戚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變換了角度,向彌勒下盤斬去。


    但彌勒終究是彌勒,哪怕他稍稍走神了一會兒,後發而動的他仍然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這一擊,接著金光閃爍連連,待他再次現出身形,竟已跳出了與刑天周旋的戰場。


    “阿彌陀佛,武神還且暫緩一刻。”說著,他便朝苗家祖宅,也就是佛光最後顯現的地方飛去。


    到嘴的肥肉還能飛?刑天權當沒聽見彌勒的罷戰請求,跟在彌勒屁股後麵緊追不舍。


    兩人一前一後飛得極快,不一會兒便遠遠瞧見了依山而建的苗家祖宅。


    到了地兒,彌勒也不進去,寬大的袈裟往下一揮,原本平靜的地麵立馬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轟隆”一聲巨響,高掛在苗家大門上的門匾陡然間掉了下來,砸在地上裂成了兩半。緊接著,匾後的梁,梁下的柱,柱撐的頂,頂下的牆全都劇烈搖晃起來。


    無數瓦片滑落屋頂,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牆上的裂縫由短變長,由細便粗,最後交織成一張張蛛網,轟然碎裂。


    房梁連帶著柱子砸進塵土裏,掀起更大一片塵埃,諾大一座府邸頃刻間毀於一旦。


    若這裏麵還藏著人,早該跳出來了,可等轟隆聲漸去,卻不見任何人的蹤跡。


    “哈,打不過我,也用不著氣得砸房子啊!”刑天見到這幅場景,張口就刺了彌勒一句。


    後者眯著眼睛打量著底下的廢墟,手掌微微一擺,磚瓦石塊自行讓開兩邊,露出一處刻有繁複陣法的空地來。


    “陣?”


    彌勒在舌尖咀嚼了一下這個字,仍百思不得其解。


    麵前這勾連兩個小世界的陣法確實有使用過的痕跡,但就算那女娃已經離開了這個小世界,佛光也應為他指明方向才是,怎麽……


    一旁的刑天早就不耐煩了,他見彌勒居然旁若無人的發起呆來,不由心頭火氣,祭起幹戚就想再做過一場,但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彌勒的聲音適時響起:“武神就不想問問我為何要保下剛剛那女娃的性命?”


    “不想。”


    “那若我說她與羲和神子有關呢?”


    聞言,刑天眼中閃過猶豫,但馬上又目露堅定。“哼,無非是要挑撥離間。”邊說,他便操控著幹戚淩空而動,朝彌勒的腦袋砍去。


    然而這一次,彌勒居然不閃不避,反而直視著刑天的眼睛說道:“神子根本就不是神子,現在的羲和亦不是真正的羲和!”


    彌勒口綻蓮花,震得刑天微微一晃。幹戚將將在前者的腦袋前停了下來,但其鋒銳依舊將和尚的腦袋劃破了一層油皮,一滴血滲了出來,正好將一顆戒疤浸滿。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幹戚就這麽架在和尚的腦門上,刑天並沒有把它收回來,隻等彌勒不能言之有物,這斧子便要取他項上人頭。


    彌勒不傻,他自聽說刑天私自下界,便謀算好了要向他揭露所謂神子的真麵目。


    如今雖然沒有了苗笙,但計劃並非不能繼續,隻要刑天信他半分,他便有時間將苗笙再重新抓回來。


    “羲和古神日前丟了前塵記憶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


    彌勒一直盯著刑天,果然在他臉上看到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便放心大半,繼續說道:“古神雖說是她貪功冒進釀下的苦果,但以你對古神的了解,她可是這般不知輕重之人?”


    “不說遠的,就說淩霄殿上她不為閻羅王爭取,反讓生死簿統管人間生死一事,可像是古神往日的做派?”


    彌勒那天雖然早早離場,卻對後來發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舊事重提,單獨將這件事情拎出來說,羲和的舉動不可謂不怪。


    但這還不夠,和尚要顛覆的是羲和萬年來在刑天,在仙逆心中豎立起來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隻是些微揣測和懷疑,還遠遠不足以讓這群人對羲和倒戈相向。


    這也是佛在無意中察覺到古神羲和身上有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之後,仍選擇按兵不等的原因。


    直到神子伊斯出現。


    “我知道隻是這些無法取信於你,但剛剛那個女娃曾與神子盟下血契。”


    “若是一般血契也就罷了,偏偏這二人的血契由生死簿作下見證。生死簿得天地造化而生,它自能分辨當時神子的真實麵目。若他真是神子轉世,肉身下真正與那女娃定下契約的必是他轉世神魂,若他不是……”


    彌勒有意隱下了接下來的話,因為佛隻知道神子與毀了極樂淨土的元凶同根同源,隻知道他們必來自別處,卻未看破皮囊下他們真實的模樣。


    ……


    ……


    “這……這裏是昆侖山?”


    苗笙被伊斯再放出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竟是到了昆侖腳下。


    昆侖與她曾去過的凡間一樣,不與苗家處在同一個世界。若說鬼修的小千世界不過是修仙界一隅,那能看到昆侖的世界莫不被修仙界最頂尖的門派占據。


    越是靠近昆侖,靈氣越是濃鬱,哪怕是資質最平凡的弟子,在這種環境下亦能修到他此生能夠達到的最高境界。


    但也僅此而已了,古時那些動輒突破人身桎梏得道飛升的傳奇故事,現如今早已銷聲匿跡。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小錢兒她……”


    苗笙話音剛落,苗錢兒同樣被伊斯扔了出來。非但如此,不知在玉玨裏呆了多久的小翠也終於得見天日,一屁股摔進草叢裏,頓時讓她驚醒過來。


    “我怎麽在這兒?”


    她眼中先是一片迷茫,待她看清她麵前站的是什麽人,不由驚喜交加地叫道:“元豐!你還活著!”


    小翠眼裏,嘴上,甚至緊緊握著的雙拳,無不顯示著她此時的莫大歡喜。


    喜歡的人他還活著,就站在她麵前,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甚至讓她不敢撲上去擁住伊斯。她寧願站在原地看他一切安好,也不願伸手卻摸到一片虛無。


    對於人狐狸來說,這就是三年四個月零十六天的等待啊。


    “嗯。”


    與小翠相反,伊斯隻回應了她一個淡淡的鼻音。可這種熟悉的冷淡卻讓小翠忽然安下心來,甚至在嘴角掛上了一絲淺笑,眼前這個傻瓜一如既往的不開竅,但所幸一切都沒有變得更壞。


    “王元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是誰?你為什麽要帶我們到這兒來?”


    苗笙與小翠兩人雖然都與伊斯在凡間相識,卻各自從未有過交集,此時倒是第一次見麵。


    不過她跟伊斯那熟稔的樣子卻莫名惹起小翠的不快,伊斯也沒有義務回答實驗品的問題,所以苗笙等了半天,竟沒得到任何回應。


    熱臉犯不著去貼別人的冷屁股,苗笙看了看麵如金紙的小錢兒,便打算自行離開。


    雖說因為王元豐的自作主張讓她原本的打算落空,但一來她沒有回轉凡間的靈石,二來這昆侖周邊常有奇花異果,若能找到幾味活血的藥材,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但她此刻恐怕還沒意識到自己處境,伊斯來到此界不是為了救她們,隻不過是他發現苗家那座傳送法陣勾連的幾處小千世界中,唯有此地靈氣最是濃鬱,能最大程度上的減少他研究過程中的能量消耗。


    苗笙不過走出一步,便發現自己被禁錮住了。麵前明明空無一物,她卻像是撞上了一堵牆,往後退一步如此,左右上下亦是如是。


    “你幹什麽!”


    除了伊斯,苗笙不作他想,袖中法器暗扣,一旦對方對她不利,便是魚死網破之局。


    說來兩人除了一紙沒有期限的契約,本身其實一直處於敵對關係。


    如今她已在鬼修之道上另起爐灶,曾經那些法器哪怕再拿回來也是無用。對方也是如此,單看他能禦使驅魂瓶收取魂魄,便可知對方在此道上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伊斯倒不知道苗笙在這一瞬間想了那麽多東西,他單純隻是在比照苗笙與小翠兩人身上的特別之處。究竟是什麽淵源使得他們仍留有跟他有關的記憶?如今意識檢查還未有個結果,苗笙又怎麽能走。


    “有什麽結果沒有?”莉莉在意識頻道中問道。


    “沒有,佘姬跟小翠一樣是妖,但她記憶裏就完全沒有我的存在。王氏跟苗笙一樣是人類,但也是一個記不得一個記得。”


    “那斷腿的那個呢。”


    莉莉問的是苗錢兒,對此,伊斯則給予了否定的回答,苗錢兒的記憶裏並沒有他。


    “也許我們不該去找他們相似的的地方,而要去找她們各自的差異。尤其是與你有關的事情,想想看,哪些是你隻跟小翠做過而與旁人沒做的,還有苗笙,她有什麽特別之處?”


    伊斯將過往從頭檢閱了一番,與小翠有關的事情倒是有很多,畢竟是這頭人狐狸領他真正認識了這個世界。至於苗笙,難道是那份鬼頭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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