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將止水攝到手中,插回劍鞘,來到那位還在震驚中,尚未回神的接待男修麵前,低聲詢問價格。這三十六天品之首之所以認主,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紫姬持劍身份,她並不太激動。


    但心底卻像落下一快大石。


    因為她已經用了凜紫化身的寶劍二十年。由奢入儉難,當你習慣了一把極好的劍以後,換做凡品自然會覺得縮手縮腳,很不習慣。現在止水劍彌補了這個擔憂。


    劍修要想順利成長,必要的前提,是有一把好劍在手。聽玄猙英招他們說起過,在北鬥論劍山,關於佩劍引發的爭鬥層出不窮。不過這裏是南鬥,修士們雖然覺得驚異,但也不會羨慕記恨。


    三十六天品是依循神州劍道傳統而鑄造的。


    它們考驗煉器師能力,會被當作煉器師的榮譽門麵,作為彰顯聲望的一種方式。但這些劍對法修用處不大,因為除了真正的劍修,幾乎沒人能輕鬆駕馭它們。


    就仿佛是一類極為珍貴稀有的菜肴,廚師們用盡各式奇材,耗費心力機巧來製作,但能品嚐到它們的人極少。在地球上,這樣的東西往往叫概念性產物——比如那些新穎、獨特、超前的名牌概念車……


    止水劍作為一把“概念劍”,材質極為珍稀,製作也別具匠心。雲雁握它在手裏,感覺不像握著劍柄,而是直觸劍刃:冰涼無情——這是一把冷厲、充滿殺之意的劍。為何會在呆了一千六百年以後,挑選到自己?


    她微蹙眉頭,默默將止水從頭到腳反複查探。


    因為劍的冷厲氣息,使得一身素衣的她在眾人眼中更加捉摸不透。那接待男修咽下一口唾沫,覺得喉間依舊幹澀。他頗小心地屈身,衝雲雁低聲道:“止水劍這樣的天品,許久未曾出櫃……請等一下,師兄他們立刻就到。”


    天機院的高階修士,因為沉溺煉器與修行,往往是閉門不出的“宅男宅女”,許多大小事物,就落在像葉藏鋒這樣的金丹期修士身上。聽他這麽說來,靈虛依舊未出關,而其他長老也沒有空閑。


    雲雁對接待男修點點頭,正想趁機詢問下徐澤龍等人的消息。門口處傳來細小波動,隨即出現了疏落的腳步聲。天機院的弟子們齊齊出聲,對來人點頭作揖行禮:“邢師兄!”


    邢師兄?


    雲雁尚記得這個姓,忙轉身打量來人。他全身罩在一件金黃與褐色相間的長衫中,頭頂別著骨質短簪,方臉五官端儼,陽剛坦然。目光落到他衣襟上時,雲雁麵色微變:那裏繡有八卦圖形,上方一口闊劍金光閃耀,正是天機院的標誌。


    來人是邢曉景,可他穿著天機院高級內門弟子服飾……他不是天梁院的嗎?


    邢曉景此刻也在打量雲雁,心中暗自驚訝,幾乎要將她的名字脫口而出。此人在九龍台一別後,聽聞大鬧了靜虛的婚禮,後來天府院為此事與天機院、劍修院屢屢結仇,牽連到幫助他們的張浮生。


    張浮生在紫虛默許下,帶頭將天同院拉入了戰局。而刺淵所屬的天相院又怎能袖手旁觀,於是也接二連三混了進來……五院因為此事折騰了十多年,雖然並無多少高階修士出手,但也造成了許多局勢變化。


    可這些明爭暗鬥中,卻唯獨少了這個人。


    因為九龍台裏,雲雁救助過唐天茜,邢曉景對她的印象早大為改觀。以往雖然在她手下出過醜,但已是過眼雲煙。比著天茜的性命,這些算得了什麽……


    劍修院一直不曾流傳出雲雁的蹤跡,今日一見,她已經築基了。但隻是築基初期,在這二十年中,進步的可不隻她一個……邢曉景心裏微微歎息。


    一直以來,劍修的進階速度,就遠高過沒有靈丹妙藥輔助的法修。仙跡崖那群人的修為,在這些年裏個個突飛猛進,包括已改修劍道的張浮生等人……衝虛回來執教後,弟子們更連連有突破捷報傳出。


    相比之下,這女子倒是最慢的了。


    邢曉景現在已是心動中期,比雲雁高了一整階。但因為九龍台裏的經曆,他對此女感恩在心,當即上前步做了個端莊的平禮道揖,笑道:“雲道友,好久不見。”


    修士之間的道揖分為幾大類,平禮道揖為:雙手平覆橫疊抬於眉。是身份相近,或是相互認同的人之間的友善禮儀。天機院的新晉小修士們並不認得雲雁,此刻見著大名鼎鼎的邢師兄,以此禮問候她,全體都微微怔住。


    雲雁雖然對他加入天機院很驚訝,但見他如此,忙微笑還禮,將止水劍微揚起晃晃:“邢道友,我在你們這裏尋得一把好劍,不知可否由你作主,讓我買了去。”


    邢曉景望到她手裏的雪劍,頓時化為塊呆木頭:止水認主了嗎?旁邊的接待修士就像群圍上母鳥的小鳥,齊齊湊上,大張嘴巴紛紛描述三十六品剛才的異狀。


    邢曉景越聽越心驚,拿眼不住掃向雲雁:她還是像以前那樣平靜溫和,看起來不像得到了大機緣。而且修為進階也較慢,怎麽都不像被那把鋒銳無雙之劍看中的人……


    但他性子沉穩見識頗廣,隻呆住了幾秒便回複正常。他朝雲雁微微一笑,對器房中門打入道藍光徑直走入。約莫過了幾分鍾,便帶著幾名接待修士上前,取出枚大玉簡祭到身前。


    “止水藏劍此地,已有一千六百三十八年。”邢曉景伸指點向玉簡,其中迸射出白色光線,止水劍瑩白鋒銳的幻像直立到空中。他輸入一縷神識,如同鑰匙般灌注進玉簡:“恭喜道友獲得三十六天品之首。”


    玉簡被他神識沁入,立刻發出更猛烈的白光,空中止水的幻影發出清嘯,朝上躍起隱沒進空氣中。邢曉景湊近玉簡凝神觀看:“此劍價格為一百枚極品靈石。”


    “那麽便宜?”旁邊一直看劍看得目不轉睛的薛憶先等人,齊齊驚呼出聲。


    雲雁則如杵在寒風中的小草,有點瑟瑟發抖,心中仰天長嘯:“那麽貴!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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