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便宜哥哥談著話,不知不覺已日落西山。馬文光竭力引導雲雁回憶以往的事,雲雁則裝傻敷衍,直到大家都有些疲累。馬文光口裏絮絮叨叨詢問雲雁有何需求,正如每個疼愛妹子的兄長,該做的一般。


    雲雁推脫不過,便隨意跟他要了些衣料裝飾之類,滿足他熱切的關懷。馬文光這才起身告辭,但喚來了禦醫繼續看護雲雁,等禦醫們也告辭時,星輝已撒滿了四季閣內外。


    春夏秋冬沒有過來請她用膳之類,她也樂得清靜。施了七劍結界在屋裏運功吐納完畢後,換上一套利落的服裝,雲雁踏出房門,朝月桂樹後那浣月樓疾行而去。


    她照列做出蒙麵夜行的裝束,顯得外型極為鬼祟——可不能讓人發現,那個作死的主母,跑來夜探妾室房間,否則就亂大發了。止水與承影作為魂器,這次自然沒有變成尾巴上的毛。


    它們化為了兩個菱形的晶塊,妥帖地趴到雲雁發髻上,雖然有些閃亮,倒也不太引人注目。雲雁披星戴月,輕巧地掠過樹叢,跳上浣月樓二層,倒掛金鉤在屋簷上,朝內部凝望。


    她倒不擔心南宮寰會察覺自己,反而是那名迦樓羅王女,更需要慎重對待。然而浣月樓裏隻見燭火通明,難以窺探門窗內的情形。雲雁無奈之下,在房頂上盤膝坐下,將地之境運出,神魂潛入進一隻飛蛾身上。


    她現在對地境掌握已頗為熟練,就算煉骨期的妖獸,也能極快進行溝通調遣,別說是一隻凡間小小的蛾子。這種附身與萬華鏡的又不同,地之境能做的隻是幹擾魂魄,利用它們的五感。


    如果遇上靈力較強的對象,要進行肉體操作,卻是相當艱難。當然對於一隻小蛾子,趨勢它朝房內飛去,也並非什麽難事。於是雲雁跟隨著小飛蛾,撲閃著翅膀闖了進去,利用小小的複眼,仔細打量周圍的一切。


    浣月樓果然比四季閣要熱鬧許多,現在各種家仆正忙得不可開交。他們端茶送水,燃炭清潔,在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女號令下,一路小跑神色嚴肅。


    那婦人長得胖胖的,宛如一個皮球般,從她那副得意派頭來看,不是管家便是府中執事。雲雁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立刻難以挪開——此人渾身纏繞淡淡紫光,那是自己的主神氣息!


    不知道是哪位小夥伴附身到了這胖婦身上,雲雁好奇地繞著她打了個圈,接著驅動念力,讓小蛾朝內屋飛去。這麽快就又找到一人的附身,她心情極好。當看見床頭那更盛的紫光時,她的心情變得更好。


    是南宮雅爾,是剛剛出世的小南宮!


    雲雁興奮地隨著蛾子飛了過去,在床上躺著的婦人,與她身邊的兩個嬰兒頭頂盤旋片刻。然後貼到床罩的一個小角落,朝下凝神細觀。果然美人小時候也是美人,南宮雅爾白玉一般的肌膚,在燭火映照下,放佛透明一般純淨。


    她身邊的那個……雲雁轉頭望去。


    是個女嬰,與南宮的眉眼有些相似,但更清淡一些。南宮雅爾此刻正蹬腿嚎啕大哭,她卻安安靜靜,隻拿一雙點漆墨瞳仰望上空。原來皓月薰誕下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這就是南宮塵世中的妹妹嗎?


    雲雁好奇又有些憐憫地望著她,此女一眼望去,體魄與神魂強度就遠遠不如南宮雅爾。那麽……作為純血的迦樓羅後代,她從出生開始,就已定下了為姐姐犧牲奉獻的影迦樓羅命運。


    那女嬰撲閃著大眼,不知為何竟與雲雁對上。她的神情柔和專注,瞥著床罩縫隙裏的小飛蛾,竟像對自己有所察覺一般。雲雁打了個激靈,立刻暗自發笑:這也太誇張了,就算她是迦樓羅的王女,怎麽可能剛出世就能窺見金丹期的自己。


    “大的還在哭嗎?”一個溫和爽朗的男子聲音,從外間傳了過來,使床上的素衣女子,緩緩撐起了半個身子,朝那方向望去。是南宮寰來探望皓月薰了!雲雁有些緊張,朝輕紗褶皺裏縮了一縮。


    隻見南宮寰手碰一個玉碗,蹬蹬跨步上來,一屁股坐到床前。他抬手撫了下皓月薰的發絲,又扶著她的肩頭,笑得如陽光般和煦:“憐生醫師說,你現在的身子需要補血去毒,所以開了這個藥膳方子,我專程去熬了來。”


    一國大將軍親自下廚給老婆熬藥膳,南宮寰這人也算不錯。雲雁暗自感概:作死的馬夫人倒很有眼光,挑了個好男人,隻可惜別人並不鍾情她,溫柔暖男麵隻對其他女人表現。


    怪不得她生無可戀。


    雲雁望著南宮寰一口口喂著皓月薰藥膳,好奇心大起:不知這迦樓羅王女,到底幻了個什麽容貌?她驅動小蛾子噗噗折了個角度,飛到素衣女子正麵,朝她細觀片刻,有些微訝。


    果然如馬文光所言,皓月薰裝扮出的這個皓月,著實相貌平平。不僅五官顯得太過細小緊湊,臉頰上還生著點點雀斑,眉頭極淡唇色極淺。比著自己附身的馬夫人,堪比醜小鴨對上白天鵝。


    怪不得那性子原本就不好的馬夫人,會像發瘋了一般,難以接受。


    不過世間兩情相悅的事,從來就不好說。馬夫人再怎麽折騰,也改變不了南宮寰情人眼裏出西施的事實,反而徒增他的厭惡。雲雁通過小蛾的複眼,正看得出神想得出神,卻突然被一淩厲掌風襲上。


    “有隻小蟲。”南宮寰一巴掌拍落了雲雁,使她在疾風裏簌簌發抖,跌了個頭昏眼花。如果不是有自己神魂在支撐,這幺蛾子恐怕會立刻斃命。


    “隨它去吧。”皓月薰微啟小嘴,笑道:“生下這兩個小丫頭後,我覺得世間一切十分寧靜美好,不知怎地,見你打這小蟲也會心生憐意。”


    南宮寰將手一揮,把小蛾子丟到旁邊打滾,哈哈笑道:“好,不殺生!明日我也齋戒一番,到普光寺去布施一座金佛,成全月兒的善意。”


    接著他摟著皓月薰,指向她身邊的兩女嬰:“怎麽樣,月兒可想好了名字?說好咱倆一個取一個,大的那個歸我,小的那個就由你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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