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寒風悄然肆掠天璣國。


    雲雁修行完畢,正準備例行外出,卻在梅樹叢中,看見了春夏秋冬四女。不僅她們小心翼翼站在牆角,還有諸多其餘仆從,大多是生麵孔。這些下人平日根本不會集體出現,現在哆嗦著一起湧過來,又要鬧哪樣。


    尷尬了片刻,還是與自己較熟的暮春,搶先開口了。原來南宮寰昨夜已抵達了王城,現在正在大廳擺設家宴,請府中眾人前往參與。而南宮寰臨走時,對仆從們下達了好生伺候雲雁的命令。


    可這些年來,別說好生伺候,他們連四季閣的大門也沒有進過幾回。雖然那也是雲雁不得打攪的命令,但對比老爺的命令,好像自己做得有點過分……


    於是在南宮寰回來的第一天,這些原本屬於四季閣的仆從們,就一窩蜂前來報道了。見他們誠惶誠恐的模樣,雲雁出聲安慰了幾句,說讓四季閣清靜,原本是自己的命令,老爺必不會懲戒。


    這樣一來,眾人才稍稍安心,步步緊跟著雲雁入內。一番梳洗整理,裝飾內屋後,內著緋紅長裙,外披銀色大氅的雲雁,急急趕到了將軍府的大廳——明武堂。


    當她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原本歡笑嬉鬧的人群,立刻鴉雀無聲。大夫人今天要與二夫人見麵,依照以往的經曆,不會是太愉快的場合。在低頭不語的人群裏,對她發出微笑的,隻有新裝上身的梅成功和憐生水。


    還有一人……是南宮寰。


    近六年未見,南宮寰依然是那副美男子少帥的外型,光彩照人。雲雁的目光停留在他膝蓋上一雙女兒身上。也難怪……南宮雅爾和南宮薰出落得跟仙女一般,這雖然遺傳於她們的母親,可父親也不能是歪瓜裂棗。


    而他身邊安靜端坐,氣質嫻靜的平凡女子,正是迦樓羅的王女皓月薰。她掩飾了絕美外貌,拋棄了尊貴身份,在人族安心做起了將軍的二夫人。這當真是一件,令人難以理解的怪事。


    當雲雁的目光投射到皓月薰身上,久久徘徊時,人群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大夫人如此專注地盯著二夫人看,莫非又要進行什麽挑釁?要知道將軍常年在外,今次好不容易回來,與家人團聚。


    在喜慶的當口,這妒婦別又折騰什麽幺蛾子。到時候將軍大怒,大家誰也不好過。


    眾人集體陷入緊張,可雲雁懷裏的舍脂,卻興奮莫名。她急急扭動大尾巴,跳到雲雁肩頭,悄悄與她咬耳朵:“那個女人身上有妖氣!她就是皓月薰姑姑吧!母上無時無刻不想念她……”


    見雲雁沒有反應,她急了:“阿蘇二,你說她怎麽變成這樣了,和母上畫像上的美女完全不同。雖然她有迦樓羅的氣息,但非常弱啊,咱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沒錯。”雲雁小聲回了一句,不耐煩地擰起她的頸皮,塞回懷中。她和舍脂早就熟稔,動作也不會很輕柔。所以這一幕看在眾人眼裏,居然呈現出氣急敗壞的表現。


    “就是找錯人了!”舍脂小聲在她懷裏道,還努力翻滾身軀,把頭湊得老高,一雙圓眼盯著皓月薰不放。


    雲雁低聲道:“她當初出外曆練時,不知遇見了什麽,把翅膀給折斷了,所以這麽弱。”


    “我不信!”舍脂哼哼道:“迦樓羅的王位繼承人,即使折斷了翅膀也不會這麽弱啊!”雲雁還來不及回答,舍脂狡黠一笑:“我上去試試她就知道了。薰姑姑太過分了,活著也不回帝釋天,讓母上經常為她哭。”


    她說著說著,語氣裏就流露鬱悶:“我去把她逼出原型,讓她在這人族呆不下去!”


    雲雁大驚失色,急忙揚起袖袍去拖狐狸尾巴。可舍脂畢竟是戰神修羅的純血脈,雖然力氣沒有長成,但動作已是飛快。在猝不及防下,她如一個圓滾滾的雪球,目露凶光,伸展爪牙朝皓月薰直撲上去。


    雲雁急忙連踏七星位,迅速接近了宴會大桌,但就差了那麽幾厘米,隻扯下狐狸尾巴上大片銀毛。舍脂吃疼之下,一腔怨氣更加旺盛。她吱吱呐喊幾聲,衝著皓月薰的雪白手腕,猛地下嘴咬去。


    “撲哧!”


    血花飛濺,眾人集體傻眼,二夫人淺藍的披風上,立刻被碎紅沾染,觸目驚心。她微微簇起淡眉,朝後柔弱一仰。咬住她的舍脂睜大圓眼,似乎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輕易就傷到了迦樓羅王女。


    她呆了片刻,一咬牙再度撞向皓月薰。這狐狸力氣頗大,隻聽“嘩啦”一聲,皓月薰被她撞了個滿懷,支撐不住倒在地麵。在她身前的杯盞盡數碎裂,玉瓶裏插入的香草蒔花也撒了一地。


    碎片中有幾處紮到了她的身上,甚至在那雪白臉蛋上,也劃出了長長的深痕。皓月薰半臥在地,輕微的喘息。舍脂蒙頭蒙腦坐在她手臂上,探著黑黝黝的眼珠朝她細觀,毛茸茸的狐狸臉看不清表情。


    “啊!”一片呆怔中,一名中年仆婦失聲尖叫,指著皓月薰道:“二夫人!她!她的臉受傷了!”


    一名護院蹬蹬上前,一把拽起舍脂,高聲道:“這隻孽畜!真是混蛋!”


    雲雁嚇得不輕,要是舍脂的公主脾氣上來了,突然揚威再傷人,那就要壞大事。她急忙上前猛地搶過銀狐,暗暗擰了下她的耳朵,但不敢吭聲。


    剛才那場景,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雲雁突然揮袖招出了狐狸。靠近大桌後,再用那孽畜傷了皓月夫人一樣。現在想狡辯也沒撤,誰讓自己怎麽大意,把舍脂這哭喊著要湊熱鬧的家夥,帶進了家宴呢。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她正彷徨之間,卻聽懷裏狐狸不服氣地掙紮著,小聲道:“不是!她不是薰姑姑!要真是她,怎麽可能會被我輕輕一撞,連躲避動作也沒有,就摔倒了!”


    她這話也不完全錯。


    雲雁盯著地麵的皓月薰出神:在如此突然襲擊下,這位迦樓羅的王女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直接中招。她是真的身體弱到這個程度,還是為了掩飾不得不扮演凡人?


    隻是高手過招,閃避已成為本能。雲雁自問,情況突變時,自己都會不受控製地,朝某些方位揮出抵禦劍招。皓月薰如果是偽裝成這樣,那定是有大毅力與定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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