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師妹……快……快逃……”梅成功從嗓子裏擠壓出潰散的字句,半跪著一步步朝憐生水身側挪移:“我……我調動所有劍氣,給你締造一個地境屏障,雖不如開陽劍盾,但……”


    “大師兄,那道紫氣雖然怒意滔天……”憐生水艱難地攙扶起他的左臂,與他一起奮力抬頭遙望戰局方向。她的唇邊溢出點點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我覺得,他不是對我們在發怒……”


    梅成功向來不懷疑憐生水的感受力,聞言又驚又喜:“你是說,來人是咱們一方的?”


    憐生水身負有傷,原本力氣不支,此刻更難吐字,隻重重點了點頭。梅成功伸手與她相握,凝視紫氣覆蓋滿激鬥光柱,喃喃道:“會是誰?”


    “是……姐姐……”憐生水閉目凝神,篤定說出這句後,又篤定地搖搖頭:“不……不是她……”


    “你說那威壓是雲雁所發?!”梅成功瑟瑟發抖,捶地張嘴驚呼:“這怎麽可能!”


    “我能感覺到,一個極強極強的氣息,與姐姐神魂勾連,血脈交織。”憐生水微微一笑,閉目深深吸了口氣:“就好像未來進階到極高境界的她。”


    梅成功再也難以支撐,拽著她噗通倒地,小眼圓睜:“我完全聽不懂啊!”


    ……


    ……


    此刻雲雁與徐澤龍的劍陣,各自都已催發到頂峰。五行源力融合住無堅不摧的劍刃風暴,與水月無心的萬象圓鏡抵觸碰撞。他們覺得已刺入到極深的位置,但眼前的光景,卻隻在那幕平滑上上下移動。


    感知與表象完全脫節?


    身體在不由自主朝前牽引,有股暗流侵入了劍陣之中!


    雲雁在探知到異動的一瞬,便已凝住攻勢,可手中劍意依舊在迸射——糟糕!好像身處大漩渦裏,身體力道與神經控製,朝截然不同的方向,在背道而馳!


    眼前昏暗一片,她隻覺陰冷之氣迎麵撲來,方才在鏡麵前看到的那個世界,呈現出浩瀚立體狀態。現在雲雁正身陷其中,腳踏在幻象裏的實地。


    可是當初的生機勃勃,已幻為死寂幽冷。


    原本清波流淌的江河,噴濺出如血漿的浪濤;原本翠綠連綿的山林,腐朽得隻見黝黑枯枝;而那些長嘯跳躍的鳥獸,竟失去了皮肉,變成一具具活動的骷髏。


    雲雁與徐澤龍和金靈兒背靠著背,成三角形圍成一圈,打量著這個陌生世界。他們同時被吸入到此,所處位置是一片山脈凹陷中的沼澤。腳底濕漉漉盡是軟泥,散發惡臭,綠瑩瑩的光團飛舞四周,好似凡間的鬼火。


    還沒等他們從驚異裏回神,身側金靈兒突然一個踉蹌,瞬間被泥地吞沒雙足,直直朝下陷落。沼澤好似活了一般,開始汩汩流動,軟泥上下左右攪拌,在圍困金靈兒的位置,畫出一個五芒星圖。


    雲雁認得正是束縛九獸的大陣圖案,驚駭之下與徐澤龍同時伸手,將金靈兒拔蘿卜一樣拽住。兩人原本自信力道穩健,足以阻止沼澤異動。卻不料手臂上傳來的力氣輕飄飄的,好像並沒有抓住金靈兒。


    又是剛才那樣,感知與表象完全脫節!


    雲雁大聲高喊示警,卻聽不到自己半點聲音。側頭一看徐澤龍,他也和自己一樣,張大了嘴似在說話,卻猶如啞劇場景。


    “和劍域類似,這是她的幻術之域。”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從背後響起。雲雁打了個激靈,好像被春風拂麵,暖陽照身。她急忙回頭,看見凜紫謫仙般的身影,披覆著一件玄色大氅朝自己走來。


    無法發出聲音喚他,雲雁隻能努力笑著,表達驚喜。身邊的徐澤龍已經懵了,不停撓頭專注地打量來人,又用胳膊肘猛戳雲雁,以眼神進行交流詢問:這家夥是誰?他為什麽能說話?他怎麽進來的?


    雲雁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麽,但無法解釋,隻好大眼瞪小眼。


    凜紫一步步踏過來,徐澤龍有些警惕地拽著金靈兒胳膊不放。卻不料手中的小蘿莉突然甩開了自己,伸出雙臂喜笑顏開麵對美男,做出個“要抱抱舉高高”的邀請動作。


    在徐澤龍複雜目光的注視下,凜紫微微一笑,寵溺地伸出雙臂,將金靈兒攝住,朝上猛地一拽。然後他盤旋圓圈,將她抱在懷中又舉到高空,反複數次……


    真的抱抱舉高高了。


    雲雁和徐澤龍同時臉黑如鍋底:在此情況下,你們不要鬧啦!


    徐澤龍用胳膊肘機關槍一樣猛戳雲雁,眼神交流:這家夥究竟是誰!


    雲雁回了過去:我認識他,但是現在無法說話啊!


    她無法說話,凜紫卻能說話,他將金靈兒抱到肩頭坐下,拍著她的馬尾,道:“魔族大司祭雌雄同體,各有攻擊方式。在他是水月無心的女身時,能幻出此陰陽兩界。”


    “而他是男身的鏡中水月時,則可以締造四海三川。”凜紫麵對眾人詢問的目光,侃侃而談:“此人近來又有進階,能在短時間內相互轉換身份,將此兩種技能接連攝出,形成一個完美魔域。此域留連於虛實之間,使人感官與肉身無法產生聯係。”


    “陰陽界裏所有幻象都能隨他心意,化虛為實,凝元返真。”凜紫的聲音有些慢:“以你等目前的狀況,無法從此地逃離……”


    “並不好應付。”說罷他突然揮手攝出道紫色劍芒,糾纏到金靈兒腰間。接著分化兩影,將雲雁徐澤龍捆縛,再掌心擊出,朝上托送。


    雲雁被他拋上高空,隻覺陰風陣陣如刀削落,擊打在五髒六腑,攪出大片陣痛。她隨手扶住一株枯樹,俯視下去朝那玄色身影大叫:凜紫!


    這呼喊自然不能出聲,在陰陽兩界裏,目前的修為並不能抗擊水月無心的魔道壓力。


    凜紫側身展開手掌,將束縛三人的劍氣緩緩托舉,朝昏暗的雲端送上。綠霧糾纏的沼澤中,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開始模糊。可是他的璀璨劍氣依舊籠罩在周圍,蕩漾出親近溫和的暖意。


    雲雁低下頭去,與他的鳳目相對,讀懂了那句沒有出口的話:出去等我,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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