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確切消息後的雲雁,立刻與樞夜一起,將浮世裏的暮沉風喚醒過來。拉著一臉懵懂的他,連夜坐上馬車。一行人風風火火,朝著晗山草原進發,但都黑著臉,話相當少,隻聽著車輪滾滾碾路的動靜。


    暮沉風卻是個例外,他依舊很迷茫,開始不停追問,為什麽要朝北邊奔行,前往晗山草原。


    雲雁與樞夜隻能隨意敷衍,說是偶然得來的消息。可暮沉風不管活了二十多年,還是一萬三千年,都依舊是個心思慎密的家夥。他受不了敷衍,於是便又仔細詢問,消息從何來,是否可靠。


    這下兩人頭大無比,漸漸的連謊話也編不圓滿,兩個人各有說法,使暮沉風更加詫異。大家整日腹誹:初晴在晗山的消息,正是未來的你,暗戳戳地告訴我們的啊!


    可惜不能說出口……


    在憋悶與焦慮下,這趟行程不知不覺過去。眼下馬車已進入晗山草原,在邊陲小鎮猿穀關停留,無法再行深入。因為前方不僅有與開陽國的邊境,也有與死海相連的疆域。


    依照玉衡國律令,普通的車輛馬隊,需要手持通關文牒,才能給予放行。而閑雜人等,則需要具備可通行的身份,才能進入。這一次,雲雁要前往的是太子駐軍的桑淩堡,與上次的情形大為不同。


    在沒有弄清狀況前,他們不敢暗中驅動靈力,進入堡內刺探。既然初晴陷在大軍之中,一個打草驚蛇,那些亂七八糟的劍門雇傭軍,會給出相當大的麻煩。


    幽王為何要將初晴送給太子,也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要知道幽王在驅逐疫病上這麽賣力,也是為了與太子爭功。他們兩人雖然一直關係密切,但隨著玉衡王的病重,各自暗藏的對立心思,也早就有所顯露。


    現在想要入桑淩堡,有一大難事。


    暮沉風作為太子多年的眼中釘出現,顯然不妥,但要通過正常途徑入關,就必須有合適的身份與理由。於是雲雁等人幹了件壞事,出手將進入猿穀關的一支運兵隊伍暗襲,打暈了幾個萌新,取了他們的身份,喬裝改扮混在大隊裏。


    他們打暈了新兵後,留了些銀兩給他們。既然自己代替他們的身份去從軍,那麽這些人並不會被追究。等醒來後歡歡喜喜拿錢回家,也免去了兵役之苦。


    在這樣的自我安慰下,雲雁等人堂而皇之擠在運兵車上,縮在鎧甲中,抱著長槍留意一切動靜。晗山草原因地理位置奇異,縱然是夏天,也會從北麵的雪山上,偶爾飄落幾點鵝毛雪花。


    這裏夜晚長,白晝短,路途上要麵臨沼澤地陷、山體滑坡、颶風來襲,湖水漲溢……等各類危險。對於邊關老將而言,自然見怪不怪,但對於萌新兵士而言,則又興奮又恐懼。


    於是隨著朝草原深處走,新兵們的議論也越來越多,小聲嘀咕個沒完,今天也是如此。


    “六月裏的天氣,居然天降飛雪,這晗山的奇景,簡直稀罕了啊!”清晨上車後,一名士兵就不無激動的指手畫腳,挑起了話頭。


    另一人則應和:“雖然此地時常有雨雪,卻填不滿各處的水源。前幾日咱們路過艾什瑪,竟看見好大一條河的中端枯竭,你們說古怪不古怪?”


    “你們太大驚小怪了,這裏北有開陽,南有酆州,夾在人魔兩界的空間裏,出些稀罕事,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兵士萬事通般嚷嚷:“我聽說啊,咱們要去的桑淩堡,才是個地勢險惡之處。”


    他伸手比劃,繪聲繪色:“那裏身處半山腰,下有千米危崖,上有雷雲蔽日,常年不絕。它地勢易守難攻,又修建得極為堅固,已鎮守玉衡國有數千年曆史了,是個神秘的大古堡呢。”


    另名軍士接話:“我也聽說了,那裏光線幽暗,所以進入的大道上,得燃起兩排極高的火柱照路。遠遠望去,好像長龍蜿蜒上山,十分壯觀呢!”


    “嗬嗬。”這時趕車的老年甲兵,猛地回過頭來,露出白發蒼蒼下的一雙鼓眼,皮笑肉不笑道:“你們隻知桑淩燈柱,卻知道不知道,那些燃料是用什麽做的,在它們不遠處,又有什麽?”


    眾萌新集體瞪大了眼,好奇問:“都有些什麽?”


    “桑淩燈柱後方,立有懲戒罪人的刑柱。”老兵嘿嘿一笑:“而那些點燈的燃料,則用罪人身上的油脂,咱們稱那玩意叫點天燈。”


    他剛一說完,立刻引發冷場,就連倒吸涼氣,發出驚呼的人都沒有。


    “嗬。”老兵瞥了眼相互抱成一團,驚惶得發抖的萌新們:“你們怕什麽。隻要不違背軍令,並非叛逆,太子怎麽可能拿你們去點天燈。”


    他猛地揚鞭,劈啪抽在馬背:“若是再這麽嘰嘰喳喳的喧嘩,一旦靠近了桑淩堡,惹得太子不高興,後果就難說嘍。”


    “嗚嗚……”


    百分之八十的萌新立刻緊緊捂住自己的嘴,連大氣也不敢出。


    而車隊已陷入了一片濃重的陰鬱暗色,冷意四溢。在前方遙遠處,可以看見高聳入雲的山崖,與縈繞著橙色光暈的堡壘身影。它盤桓在崖邊,果然地勢險要,巍峨古樸。


    而連接上山的路上,左右兩排高大的火柱,正熊熊燃燒,在暗紫天光裏,迸發出神秘的色彩。老兵剛才的一席話,令新兵們嚇得瑟瑟發抖,此刻見到那傳說中的“桑淩天燈”,好多人都手腳發軟,無法動彈。


    車隊就這麽悠悠地上了山路,在燈柱的照耀下行進。


    果然,那些高大燈柱的後方,稀疏地羅列著不少刑架。有的是十字型,有的則如鋒銳的刺矛。烏鴉禿鷲在上空盤旋,老鼠豺狗則在地麵鑽洞,時不時冒出。


    “啊!”當車隊再走了一段路後,一名士兵突然發出低低驚呼:“我……我看見了!有人!有人在刑架上!”


    他剛好離雲雁的位置不遠,在聽到驚呼後,她便順著那人指點的方向望去。


    這一望之下,有種微弱的嘔吐感泛起,令她四肢冰涼。這輩子見多了屍山血海,原本看見那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雲雁不會有太過激烈的反應。


    但在東麵山坡刑架上的女子,她原本是認識的。


    雖然已血肉模糊不成形狀,依舊遮擋不住那人身上,淡淡的主神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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