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上一次見羅伊的時候, 是阿瑞斯剛生下來不久。那時候艾文的身體還在恢複中, 他躺在床上,羅伊坐在床邊,正笑著看著他。青年穿著白色的休閑裝, 幹淨利落的短發,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分俊雅。戰後一年多了, 羅伊的精神恢複了許多,但是那種笑, 卻似乎是壓抑的, 那個時候,艾文不由得想到多年前少年的笑,那麽開朗, 不摻雜絲毫雜質。羅伊還是變了, 變了很多。


    希伯穿著和羅伊相同款式的衣服,半靠在羅伊的身上, 就像一個乖巧的孩子。希伯的棱角生得越來越鋒利了, 五官深刻,早就脫去了少年的稚嫩,隻是他平時喜歡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這讓他整個人柔和許多,看起來乖巧無害。隻是, 誰都不知道,這副外表下,深藏著怎樣一顆強勢凶狠的心。


    羅伊的話不多, 他隻是安靜地看著艾文。在希伯去洗手間的時候,羅伊臉上的笑突然淡了一些。他低下頭,然後道:“這件衣服是希伯選的。”


    接下來是沉默。羅伊的眉毛皺了起來,他的右手在衣服上,摩擦著,然後越來越用力。那是一種重複性的動作,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表達著主人的煩躁。


    “羅伊,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艾文問道。


    羅伊的動作停了下來。


    “老師,我有些迷茫。”羅伊開口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羅伊想了想,又道:“希伯對我很好,他總愛黏著我。”


    “你有想過重新成為一個戰士嗎?”艾文問道。


    羅伊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猛地瑟縮了一下,然後眼中突然生了一抹光:“我想,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壓抑。”


    “你早就想好了。”


    羅伊點了點頭,過後卻輕輕歎了一口氣。希伯回來後,羅伊便重新閉上了嘴。希伯蹭著羅伊的背,羅伊便站了起來,向艾文道別。


    那一次分別後,艾文便沒有見過羅伊了。再一次聽到羅伊的消息,已經是半年後。希伯給他打了電話,聲音裏帶著急切與恐懼。


    羅伊不見了,希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羅伊。


    整個奧斯城中,除了希伯,與羅伊最親密的就是艾文了。所以希伯驚恐之下找了艾文。電話掛了不久,希伯便敲響了艾文的房門,然後在他家中找了一圈。


    希伯懷疑艾文將羅伊藏了起來,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有些失望,然後走到了艾文麵前,一臉無助與哀求,聲音也是軟軟的:“艾文,羅伊不在這裏?”


    “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希伯的臉突然冷了下去,他的的眼神太過銳利,帶著一種難言的冷意。艾文靠在門上,雙手放在口袋裏,麵色淡淡地看著他。


    “艾文,羅伊去了哪裏?”希伯冷聲問道。少年臉上的無害完全退去,變成了一個狠厲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羅伊聯係了。”艾文道,他的眼神突然淩厲起來,“希伯,你到底對羅伊做了什麽?”


    希伯麵目表情地盯著艾文,這是一種對峙,希伯似乎想從艾文的眼中看出些什麽,艾文則想知道他的答案。最後希伯妥協了,他坐在了沙發上,兩手撐著額頭,有些煩躁:“羅伊說他想回到作戰部隊。”


    “然後呢?”


    “他始終有陰影,回到作戰部隊,我怕他會崩潰。”希伯繼續道。


    “所以你對他做了什麽?”


    “羅伊和我吵架,然後我……”希伯咬著嘴唇,沒有再說下去。


    “然後你囚禁了他?”


    希伯突然抬起頭,瞪了艾文一眼:“那不是囚禁,我隻是想讓他好好想想!”


    “羅伊也是一個人,他不是你的附屬品,他需要自己的生活。”艾文冷聲道。


    希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抓了一把頭發,閉上眼睛,便半靠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希伯坐直了身體,表情已經冷靜下來。


    “我知道了,艾文,告訴我羅伊去了哪裏?”希伯問道。


    “我不知道羅伊在哪裏,我剛剛說過了。”艾文道。


    “你!”希伯突然靠近了艾文,狠狠地瞪著他。


    艾文靜靜地看著他。希伯最終泄了氣,然後奪門而出。希伯離開後,艾文在家中坐了一會兒,也轉身往外走去。他開車出門,繞上了主幹道,穿過長長的大道,然後轉了幾個彎,便到了一座宏偉的建築外。外麵是一座高牆,門口處是巨大的雕像,那座雕像便是亞裏斯的爺爺,奧斯帝國的開創者。這裏是帝國第一作戰指揮中心,裏麵都是帝國的戰士,無論是和平還是戰亂時期,他們每天定時訓練,隨時準備出戰。


    艾文開著車在外圍饒了一圈,然後果然看到了角落裏有一個人影。艾文停下車,然後走了下去,就看到羅伊靠著牆站著,目光正落向遠方。


    艾文甚至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後便衝出一個人影,然後緊緊地抱住了羅伊。


    羅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希伯也察覺到了他的冷淡,然後站到一邊,如同一個無辜的孩子,滿臉歉意道:“羅伊對不起,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親愛的,我們回家吧。”


    希伯說完便要去拉羅伊的手,羅伊的力氣似乎前所未有的大,希伯用了力氣,也是紋絲不動。希伯突然有些慌了,但是他壓抑住那種慌亂,而是小心翼翼地湊近,在羅伊的唇角親了親:“羅伊,我們回家。”


    羅伊突然甩開了他的手,麵無表情:“我不會回去了。”


    希伯有些懵了。羅伊是縱容他的,即使他做了什麽過分的事,隻要裝裝可憐,羅伊都會軟下來,然後日子該怎麽過繼續怎麽過。有人縱容才會任性。羅伊一步步後退,希伯一步步前進,所以後來變發展成了這樣。


    之後,無論希伯說什麽,羅伊都始終木著一張臉。希伯的耐心用光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冷哼一聲,然後轉身,開著車子便走了。


    艾文走到了羅伊的麵前,羅伊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艾文,我想一個人呆呆。”


    艾文看了羅伊一眼,沒有再說什麽,然後轉身離去。


    羅伊沿著圍牆撞了一圈,然後走到人流多的地方,人群中,羅伊的身影變得渺小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消失一般。


    希伯開著車一直追隨著那個身影,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再也無法從其中找出來的時候,希伯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然後從車子上跳了下來,便衝進了人群中。


    希伯像一隻發瘋的野獸,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才停了下來。羅伊站在廣場中間,巨大的雕塑在廣場上投下一片陰影。羅伊便站在那陰影中,目光落在希伯身上。


    希伯走了過去,然後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羅伊走一步,希伯也跟著走一步,如影隨形的,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卻並不遠離。羅伊漫無目的地走著,後麵始終跟著一個尾巴。


    “羅伊,你回指揮中心吧。”希伯道。


    羅伊終於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希伯見羅伊有了鬆動,連忙湊了上去:“羅伊,我錯了,以後你想要什麽,我都不會阻止。”


    羅伊看著他,希伯一臉認真。羅伊突然轉身離開,他似乎下了決心。


    這一場無聲的戰爭整整持續了一個月,後來希伯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羅伊從他家搬了出去,住進了自己租的房子,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會和希伯說話,到了後來也是問一句答一句,從來不主動說起。希伯前所未有的耐心,因為他有種預感,如果他走了,羅伊便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羅伊回到了指揮中心,開始訓練。那些一起訓練的戰士,有些熟識,有些陌生。那一段不堪的往事似乎被眾人遺忘了一般,他們對羅伊很熱情,在他回去的第一天,便邀請他一起去喝酒。


    羅伊的酒量一般,很快臉便紅了起來。其他人指著他發笑,沒有嘲諷。羅伊迷迷糊糊地坐在那裏,他覺得似乎他將自己捆綁了起來,走出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糟糕。


    羅伊漸漸開朗了,但是希伯卻開始抑鬱了。他經常會守到深夜,而羅伊由他的朋友們送了回來,滿身酒氣。高大的青年,臉上發紅,躬身坐在那裏,無害中多了一些可愛。希伯的眼睛有些發紅,他走了過去,然後將羅伊的外套從他的身上扯了下來。羅伊也紅了眼,拚命地抓著自己的衣服,兩人僵持著。


    “希伯,你要做什麽?”羅伊口中呼出濃重的酒氣。


    聞著那酒氣,希伯有些眩暈,身體發熱,理智似乎正在一點點消散,他用蠻力將羅伊的衣服扯了下來,然後將他半拖著半抱著進了浴室,溫熱的水打了下來,洗去他身上的酒氣,希伯的手也跟著有些迷亂起來。


    被壓製著的羅伊突然爆發了一股很大的力量,他將希伯推進了浴盆著,有些狼狽地想要站起身。希伯緊緊地拉住了他。


    “你每次都……”羅伊醉了,所以平日裏難以啟齒的話也說了出來,“我也是男人!”


    希伯全身都濕透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裏,然後突然笑了。羅伊幾乎有些氣憤地走了出去。


    喝醉的後果便是第二天有些暈暈乎乎,完成訓練後,羅伊並不想回家,而是和他的戰友們一起出去吃飯,但是今天,他沒有喝酒。吃完飯後,大家都散了,羅伊又逛了一圈,然後才回了家中。羅伊推開門,往日裏,總會有個人守在門口。他覺得有些怪異。羅伊走到了廚房中,裏麵空蕩蕩的,他走進洗手間,依舊空無一人。當他推開臥室的房門的時候,然後就瞪大了眼睛。


    一人穿著紅色的緊身裙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是白皙的肌膚。那人微微笑著,配上這一身衣裳,竟有種難言的誘惑。


    羅伊想到很久以前,男人拿著這件裙子威逼利誘著要他換上,羅伊都黑著臉拒絕了,而現在,這件裙子正穿在他主人身上。


    羅伊覺得喉嚨有些幹,他下意識地朝著床邊走去,等靠近的時候,一隻腳勾了過來,勾住了他的腿。


    第二天,羅伊醒來的時候,希伯的四肢都纏在他的身上,那俊朗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羅伊一動,希伯也睜開了眼,就像一隻饜足的貓。希伯朝著他湊來了嘴唇:“親愛的,親一下。”


    羅伊慢慢地湊了過去,然後就在那一刻,天旋地轉,希伯便趴在了他的身上,一掃剛剛的頹廢,眼中閃動著類似狼崽子的光芒。


    這一天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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