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寢不語,素年是覺得,她要是再多說話,小翠的臉陰得都能滴水了,所以她趕緊低頭吃東西。


    隻是,魏西的神色卻有些不同尋常。


    魏西,當初素年找他來做護院,其實屬於考慮不當,她對此人並沒有太多的了解,光是覺得他有一身好功夫,所以就急吼吼地想要將他招來,但現在想想,真的挺凶險的。


    萬一魏西是個心懷不軌的人呢?萬一他心術不正呢?她們這幾個小丫頭就算再加一個玄毅都不會是對手,玄毅到現在還沒有在魏西手上贏過呢。


    魏西的功夫到底有多好,素年不知道,她隻知道,每次他和玄毅切磋,玄毅都是滿頭大汗而魏西則是一副很欠揍的欣慰感,仿佛玄毅是他的徒弟似的。


    這樣的人,除非能確定他真的忠誠,最好是要慎用。


    不過,魏西跟她們生活了也有幾年了,素年從一開始的質疑到後來隻剩下好奇,因為此人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除了喝酒,其餘所有的事情,素年會征求小翠巧兒的意見,會詢問玄毅的想法,隻有魏西,素年是不需要問他的意見的。


    因為魏西對什麽都可以,什麽都無所謂,他就好像沒有自己的想法,她們想怎麽做,他就可以怎麽做。


    一開始素年覺得別扭,怎麽能隨波逐流成這樣呢?她也很懶的,可也沒有懶到這個地步啊。


    可是漸漸的,素年就習慣了,她發現魏西真的是無所謂,並且也不是在勉強自己,而是還挺樂在其中的,不管他們決定吃什麽也好,穿什麽也好,去哪裏走走也好。魏西都無條件同意。


    這麽一個素年心中的奇葩,這會兒竟然有些發愣,素年捧著碗,心裏起了軒然大波。


    自己剛剛說什麽了?好像也就提了一句北漠。是吧?魏西對北漠很有感情嗎?


    素年忽然想起當年,她給魏西治療關節炎,那症狀嚴重得一看就是久居濕寒之地,或是受寒後過度飲酒,導致血管和皮膚擴張導致的。


    素年雖然沒有去過北漠,但這個名字太貼切了,北邊,荒漠,很是符合嘛,難道說。魏西是從北漠來到這裏的?


    “咳咳。”小翠低著頭咳了兩聲,小姐已經將空空如也的筷子往嘴裏塞了兩次了,關鍵是她的嘴巴還一本正經地嚼著,裏麵啥都沒有。


    素年回過神,臉有些微微紅。趕緊專心吃飯。


    迅速地吃完,小翠去收拾,素年便將魏西留下來,笑眯眯地給他倒了一杯茶,將一碟水淋芬芳洗幹淨的鮮果往他麵前推了推,笑容甜蜜到好似窩了蜜汁一樣。


    魏西無端地抖了抖,心裏開始防備。素年但凡露出這種笑容,通常都有很強烈的目的性。


    “魏大哥,你能跟我講講北漠嗎?”


    “怎麽忽然對那種地方感興趣?”


    “因為我們說不定,很快就要去一趟。”


    魏西還是愣住了,盡管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素年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北漠。嚴酷與希望並存的一個地方,擁有艱難的生活條件,卻也同時將人的性子捶打成堅毅與執著。


    那裏的人們,質樸,善良。驍勇,善戰,各種性格糅雜在一起,他們擁有抵禦外族和環境而形成的最團結的心性,卻因為太過粗糙的外表容易讓人誤解。


    那是自己經常在夢中回去的地方,而現在,素年卻說他們要去?


    魏西看著素年,這個女子正捧著一隻果子在啃,無比專心的樣子。


    她是在給自己留下思索的空間,這個小姑娘一直都是這樣,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卻處處都在為別人著想,這大概,就是自己一直待在這裏的理由吧。


    素年將一顆果子啃完,擦了擦手,這才將眼神轉回來,亮晶晶地盯著魏西:“魏大哥,你對北漠是不是很熟悉?”


    魏西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那裏,算是我的故鄉。”


    “那太好了,聽玄毅說,那兒離馬騰和軍隊的戰場比較近,有個熟人帶路,我就安心了。”


    一旁小翠回來了,用小銅盆打了一小盆水端過來給素年淨手:“小姐,你已經決定好了?”


    素年垂下眼睛,去吧,她不喜歡欠人人情,就是去說一聲謝謝也好,確認他是不是安好,自己的心裏也稍微安心點。


    這時,魏西忽然對她們二人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素年和小翠立刻閉了嘴,看著魏西悄無聲息地迅速摸了出去。


    素年和小翠對看一眼,輕手輕腳地將手擦幹,然後盆就放著不動,也慢慢地站起來,不發出一點聲響地往前院移動。


    素年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基本就可以算是個累贅,小翠還好些,力氣不小,又會些拳腳,所以素年很自覺地走在最後麵,盡可能的不去拖累其他人。


    前院裏有不小的動靜,可是轉瞬即逝,歸於平靜。


    “走,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素年眉頭一皺,雖然她很相信魏西,但如果對方出賤招呢?指不定魏西就會栽了。


    不過,情況並沒有出現意外,她們兩人到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魏西腳下踩著一名身穿黑色衣服,臉上也蒙著黑布,瘦精精的人,這會兒魏西一把將他提起來,將麵罩一摘,是個相當大眾的臉。


    素年正想說什麽,冷不丁魏西大手在這人的下巴上一摸,他的下巴整個兒掉了下來。


    “這是……?”素年還想著盤問呢,這沒了下巴要如何說話?


    “他想自盡。”魏西淡淡地說。


    素年一驚,頓時無比地好奇,看著那人不受控製的張著的嘴,臉不由自主地往前湊過去,他是要咬毒嗎?那嘴裏的毒是如何藏的呢?不會無意間自己咬到嗎?多危險呐。


    素年蹲著,眯著眼睛往那人的嘴裏看,姿勢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忽然,他們聽到前門有一陣喧嘩,關著的門被用力地砸響,似乎門外有不少人的樣子。


    魏西皺了皺眉,在那人身上劃拉了幾下,那人當即整個身子都虛軟了下來,魏西將他隨便往地上一扔,走過去開門了。


    門外有官差拍門的聲音,魏西將門打開,幾名身穿著官服,腰間配著長刀的官差就要往裏麵闖。


    魏西往那兒一站,氣勢凜人,他身形高大,一個人就堵住了半扇門,再加上臉上凶神惡煞的模樣,皺著眉,眼睛微微眯起一點點,“你們是誰?”


    官差在京城裏一般都是橫著走的,見多了魚龍混雜的情況,很容易能夠分辨出麵前這個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這種氣勢讓官差的步伐緩了下來,為首的一個甚至走出來拱了拱手:“我們是衙門的官差,有人報官,說這裏有一名沈姓小娘子,在院子裏毒殺民眾,我們奉命過來查探。”


    魏西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也就是說,那名男子不管是否得手,他都會咬毒自盡?殺成了,也就罷了,若是殺不成,他的死就會變成是素年做的。


    隻不過對付一個小姑娘,竟然用這麽惡毒的手段,麗朝的律法很是嚴苛,若是殺人,必將償命,這種做法,是不是太過分了!


    “官爺,進院查看可以,可若是並沒有像您說的,草民希望知道是誰報的官,草民要告他們誣告之罪。”


    “這……”


    “官爺,草民一家清清白白,小姐更是醫術聖手,救治過許多人,而現在,小姐菩薩一般的人兒竟然要受到誣告,草民拚死也不會答應,否則,我們大麗朝天理何在?聖上的明察秋毫何在!”


    魏西是從官府裏出來的人,他很明白裏麵的彎彎繞,來搜查,可以,有了官府的文書即可,但一般的人隻會想著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會再去追究,到底是誰背後捅自己一刀。


    若是如同素年說的那般,會對她下黑手的有可能是太醫院裏的大人,那他們也許就是直接給官府打招呼,而並沒有實實在在舉報的人。


    如果知道內情的話,以素年在宮裏的關係,她要是真的追究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脫身的,現在端看這個衙門是否願意攪這趟渾水了。


    捕頭好生傷腦筋了一番,但最終,他心裏的天平偏向了太醫,魏西的話很有拖延時間的嫌疑,說不定裏麵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若是真是冤枉,官府自然會為你們做主,進去,搜!”


    魏西讓開身,攔,肯定是攔不住的,反正人沒死,而且,以他對素年的了解,這丫頭應該應付得來吧。


    官差氣勢洶洶地往裏麵衝,隻是沒衝兩步,就偃旗息鼓了。


    素年和小翠其實就在前院,離門口也沒多遠,就隔著一道影壁而已,所以官差說的話,她們是一絲不落的全部聽見了。


    有了魏西拖延的那一點點時間,就足夠她們兩人準備。


    自從在宮裏遭遇過榮妃開始,素年就開始防患於未然,身上會放一個袖珍的小針灸包,裏麵隻有幾根銀針而已,以備不時之需,這會兒,正好排得上用場。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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