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沒有發現。”搜查的人仔仔細細地將周圍查了個遍,來到墨宋的身邊小聲地稟報。


    再小聲,蕭戈也是能聽見的,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要做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好。


    沒有發現素年和平哥兒的屍首就是好事嗎?如果是好事,為什麽月娘會慘死在這裏?為什麽素年和平哥兒會不見行蹤?


    她們會不會遇見,要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天色暗了下來,蕭戈站在那一片慘狀中一動不動,墨宋讓其他人繼續搜查,往更遠的地方追蹤。


    墨宋陪在蕭戈的身邊,營中的將領們都隱約知道蕭戈在痛苦什麽,他們在墨宋帶著蕭戈出現的時候何嚐不是驚訝萬分?


    特別是袁磊和葉少樺,袁磊還好些,他似乎有些感覺到,葉少樺是徹徹底底地呆住了,恨不得將眼睛瞪出來才好。


    可現在,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蕭戈為了麗朝和皇上而變成如今這般行屍走肉一樣,他連句安慰的話都找不到。


    “大人,回去吧,夫人定然也不希望你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夫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墨宋隻能說些空洞安撫的話,他自己聽著都覺得想笑,可他是真心希望,素年和平哥兒能吉人天相,化險為夷,那樣的女子,怎麽能如此消失掉?


    蕭戈抬頭望向被樹蔭割碎的天空,昏暗的夜色中什麽都看不到,連星星都被雲層遮住,他的眼中全是茫然,心中第一次失去了目標,以後……他還需要以後嗎?


    **********


    “娘!我走了。”


    素年抬起頭,笑眯眯地向著平哥兒招招手,等他走近了,伸手給他理了理衣服,“去了書院要聽先生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孩兒一向很聽話的。”平哥兒十分得意地抬了抬頭。


    “恩,”素年摸了摸他的腦袋,“娘的要求也不高,這個月已經被先生請過去三次了,娘希望差不多就行了。”


    平哥兒的腦袋一僵,嘟了嘟嘴,“是先生自己答不上來,不關平兒的事。”


    “你呀,行了,去吧。”


    看著平哥兒帶著小廝虎子離開小小的院子,素年重新低下頭,“珊瑚,寫好了沒有?”


    珊瑚苦著臉,“夫人,這……”


    珊瑚麵前的桌上攤著文房四寶,雪白的宣紙上已經寫了一半,字體秀氣清麗,十分好看,隻不過那內容……


    “這什麽這啊,又不是沒寫過,再說了,這可是過來人的經驗,你雖然是個還未出閣的小丫頭,但年歲也已經不小了,總是要懂些的。”


    珊瑚強壓住想要掀桌子的衝動,頂著腦袋上的青筋,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說,“夫人,那好歹,你也給個男子和女子的故事吧……”


    這特麽都是些什麽啊!斷袖龍陽之好的話本,居然這麽暢銷?居然能夠維持住她們的日常開銷還有得賺?這世道究竟是怎麽了?!


    素年將珊瑚的臉轉過來,十分誠懇地看著她,“珊瑚啊,你這觀念就不對了,男子和男子之間的愛才是真愛,你看看那些男子娶了女的回家,頭等要事是什麽啊?傳宗接代!”


    “倘若女子不能夠生育,十有八九都是會被休出門去的,所以男子和女子之間的結合都是為了孩子而已,可我們這些故事不一樣啊,男的是斷然不能生產的,不能生產還要曆經萬難在一起,可不就是因為愛情嘛。”


    珊瑚麵無表情地將臉轉回去,她是不想聽素年說的鬼話了,每一次聽她都會覺得,還挺有道理的,然後等過了一陣就會陷入痛苦的自我唾棄中,有道理個鬼啊!


    素年翹著腿,看著珊瑚又動起了筆,拿起一旁白瓷碟上堆起的小橘子,慢條斯理地將皮輕輕撥開,掰下一瓣塞進珊瑚的嘴裏,然後自己也吃了起來。


    這是她現在過的日子,距離那場她不願回想的往事,差不多三年多了,從那裏逃走了之後,素年帶著珊瑚和平哥兒足足餓了兩天,平哥兒幾乎要昏過去,才看到了一個極小的山村的影子。


    身上帶著不少錢財,素年隻說她們是被人惡人擄走的,趁機逃了出來,好在山村裏的人都很淳樸,相信了她們,讓她們吃飽了東西,還準備了一些幹糧讓她們繼續上路。


    就這樣,顛沛流離,珊瑚不得不感歎素年摸屍體的舉動有多麽的明智,都虧了這些,她們才沒有淪落成乞兒,才能還有一口飽飯吃,能保住這條命。


    一路輾轉了數個村落鎮子,素年才敢停下來休息,她們累的是心,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感驅使著素年不斷地換地方落腳,不敢停留太長時間,不敢拋頭露麵泄露行蹤,直到幾個月後,她才在一個小鎮上暫住下來。


    素年其實也沒待很久,她認真地想了,她想要的果然還是以前那樣的簡單生活,有自己的家,有忠實的朋友,有錢,有滋有味。


    那會兒素年心中的恐慌已經退卻了一些,她開始為了自己的後半生打算,還有平哥兒,素年不求他出人頭地,不求他飛黃騰達,隻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於是她和珊瑚放慢了速度,將平哥兒掉下去的肉又養了回來,可再也養不到小時候胖胖的樣子了。


    她們又走往了數個城鎮,在這個名叫白鶴鎮的地方安頓了下來。


    白鶴鎮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小鎮子,周圍四通八達,是好幾個城市之間的樞紐,消息相對靈通,物產也比較豐富,特別適合居住。


    不過相對的,物價也不低,素年一咬牙買了現在的這間小院子之後,身上就所剩無幾了。


    珊瑚有些不明白素年為什麽非要將院子買下來,賃著住不也是一樣的嗎?


    素年能給她解釋以後天價的房價,沒有個屬於自己的院子心中的恐慌嗎?她不能,於是張口就是感人肺腑的歸屬感論調,聽得珊瑚一愣一愣的。


    住下來之後,就是如何賺錢,那套柳老留給她的銀針,素年貼身帶著,可她已經不想通過行醫賺錢了,素年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她首先就排除了行醫,開始另謀生計。


    “夫人,李府的三少奶奶派了身邊的婢女來,問問您寫的新話本完工了嗎?”


    侍女珍珠匆匆走進來通報,眼中無限同情地看了一眼埋頭苦寫的珊瑚。


    珊瑚姐姐真是可憐,夫人的這些話本子她也偷偷看過,……那叫一個臉紅心跳,珊瑚姐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呢,這會不會壞了她的清譽?


    素年十分得意,看看,她選的生計就是靠譜,寫話本,想當年就算自己重病躺在**,那一本本耽什麽的小說也能夠讓她激動一小下,更別說在這個沒什麽精神娛樂的世界了,不暢銷都沒天理。


    雖然一開始推銷是有些困難,但隻要推銷出去了,多得是回頭客,素年笑眯眯地說,“你去回了李三少奶奶的丫頭,話本還有最後的潤色了,待寫好了,定第一個給她送到府裏去。”


    珍珠應下走了出去,去回複李府的丫鬟去了。


    寫話本可謂一本萬利,隻需要將故事寫下來即可,再加些修飾,這些深閨女眷們哪兒能受得了這種刺激?不過,她還真沒寫什麽出格的,什麽**花之類的,看珊瑚這麽苦大仇深的模樣,最多也隻有親吻的描寫好嗎?!


    那床事都是一筆帶過,有什麽好臉紅心跳的,真真是沒見識。


    不過這些話本不可能都是一本,所以一般都是素年寫了,然後讓珊瑚多抄兩本,小丫頭意見可大了,不過珊瑚也知道這是維係她們生存的重要來源,隻是抱怨抱怨,還是會乖乖地抄的。


    話本帶來的收益是後期的,而她們前期,盡管素年不願意,還是靠著她的醫術賺了重要的一筆錢。


    “好了。”珊瑚將筆擱下,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素年將手裏的橘子瓣又塞過去一瓣,拍了拍手將她謄寫的拿過來看。


    “我就不明白,這不挺好看的嘛,你們這些小丫頭一個個抗拒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底下也偷偷看過。”


    “我沒有,我都是抄的時候順便看的。”珊瑚撇了撇嘴,去打了水端過來給素年淨手。


    素年將手泡在盆裏,指甲剛剛剝桔子染了淡淡的黃色,“其實不用這麽精細,我們小門小戶的,哪兒有這些講究。”


    珊瑚用手輕輕地揉著素年纖細如蔥的玉指,聽了這話鼻子情不自禁地發酸,夫人金貴的人兒,在安定侯府那麽多人伺候著,錦衣玉食的,然而這種苦日子也好像過慣了一樣,從沒有聽見她抱怨過一句。


    不僅如此,夫人還讓她們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吃得飽穿得暖,還體恤自己又買了個小丫頭幫手。


    如今他們的院子裏,兩個侍女兩個小廝,不說富足,也是絕對談不上貧苦的,這些都多虧了夫人有辦法。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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