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習習。


    護城河邊有個斜坡,走台階下去後,左手邊是條不深不淺的河,右邊則是一溜綠幽幽的樹坑草叢,每隔幾米還有柳樹隨風搖擺。啪!我打死了一隻落在手腕上的黑蚊子,虛空扇了扇,一腳踏進搔氣哄哄的草叢,仔仔細細地用帆布鞋探索著草皮,不過,卻翻騰出了幾泡狗屎和一幫凶神惡煞的毒蚊子。


    鈴鈴鈴……


    正待我進一步尋覓,手機響了。


    是鄒月娥!


    我轉身退出草叢,接起電話,“喂,鄒姨您好。”


    “你好你好,嗬嗬,別那麽客氣,是這樣,我白天剛從潘家園買了個玉墜,明天就要送人了,不過我不太放心,你幫我掌掌眼唄?”


    我為難道:“我在右安門呢,今天可能不行,這邊有點事。”


    “右安門?那正好啊,我跟廣安門呢,不遠,你等等我,我現在就過去?”


    “行吧。”


    跟她說了具體位置,我掛下電話,繼續搜索著草皮。


    太陽快要落山了,不抓緊時間的話,今天可能又要無功而返。五六分鍾過去了,我眼角餘光忽而瞥見一個小黑影,下意識定住腳步,我扶著膝蓋矮身瞄了瞄,隻見那高矮不平的草堆裏,一隻蟋蟀正安安穩穩地窩著,黑頭黑身黑翅膀,宛若一顆黝黑寶珠,如果按照形容人類的字眼,此蛐蛐兒應該是臉大身寬脖子粗,看那個頭兒,少說也有八厘大小了。


    燕京人玩蛐蛐兒的傳統是從明朝留下的,我小時候也沒少跟胡同裏的孩子們鬥蟋蟀,雖談不上精通,卻也有些眼力。眼前這隻蛐蛐兒,無論身段體色還是個頭大小,幾乎無可挑剔,正是小孩幾天後抓到的那隻!


    嗖!


    蛐蛐兒蹦躂了一下,躍進了柳樹坑裏。


    我忙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挪著步伐,捧著手,緩緩接近著它。


    嗖!


    嗖!


    似乎察覺到有人要抓它,不等我靠近,它就四處瞎蹦躂,完全沒有章法。


    一人一蟲,一前一後,上演了追擊與反追擊的一幕。


    兩年不逮蛐蛐兒了,手生的很,有幾次我都連蟲帶草捂在了手心,誰知卻被它從我指尖的縫隙裏鑽了出去。大腦袋蟋蟀越跳越快,出了草叢,竟是一路朝護城河跳去。


    “喲,小靖,你這是演的哪一出戲啊?”斜對麵,鄒月娥抱著肩膀,用一種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眼神看著我:“好好的路不走,在地上爬什麽?”她今天穿了件深棕色ol裝,女人味兒撲麵而來。


    我臉一紅,指著前麵解釋道:“我抓蛐蛐兒呢,這家夥忒機靈,對了鄒姨,您能幫我攔它一下嗎?千萬別讓它跳河裏。”


    鄒月娥條件反射地唉喲了一嗓子,低頭抬著高跟鞋:“哪呢哪呢?”


    “喏,就跟您前頭呢。”


    “我可就怕蟲子,喂,它不咬人吧?”


    “不咬,您擋它一下就行。”


    鄒月娥掩著裙子蹲下身,略微膽怯地瞅瞅蟋蟀,伸手向前,把她那款lv手包立到離地麵一厘米的位置,“這樣行了嗎?”


    “行,行。”


    下一刻,我看準機會,一個跨步撲了上去。


    可偏偏,蟋蟀再一次逃離了原地,且跳了幾次後,直生生地衝到了lv手包上。


    “啊!”鄒月娥猛地一哆嗦,臀部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拚命甩著手臂:“跳我手上了!”


    “它在地上呢!您千萬別動!別動!我這就抓住它!”


    話音剛落,我就清楚地看到,蟋蟀抖著膀子,以一個極其優美的姿勢騰空而起,劃過一道弧線,沒入了鄒月娥的ol裙裏。跌坐在地的鄒姨當即怪叫一聲,臉都嚇白了,邊甩著大腿邊喊我:“快給它弄出去!哎喲喂!快點!”


    “別怕別怕。”看著鄒姨若隱若現的裙擺,我臉上燙了燙,“它不咬人,您,您……”


    “我看見了!在我腿上!”鄒月娥小臉煞白地放下手,顫抖著將棕色職業裙往腰部扒了扒,“別傻看了!把它拿走啊!”


    事已至此,我也顧不得什麽了,躲閃著視線半跪在地麵,一隻手摸在她大腿上端的肉色絲襪上,一手擦著她兩條肥美的長腿伸進熱乎乎的裙子裏,確認方位,穩穩捂在蛐蛐兒上方,絲襪很薄很滑,入手一片軟綿綿的細嫩。


    算起來,這還是我頭一回與女姓這般親密接觸,心中不免砰砰亂跳。


    蟋蟀腿可能是絲襪掛住了,怎麽也不肯下來。


    我不舍得傷害它,手掌就用最小的幅度壓著她的左腿內側輕輕晃了晃,連帶鄒姨腿上的小肉也一波一波地跟著亂顫。


    可以想象,我倆的姿勢有多麽不雅。


    但我對天發誓,我真沒有占鄒經理便宜的意思。


    瞧著鄒月娥漸漸古怪的目光,我都恨不得一頭紮進護城河裏。


    幸好,被纏住的蟋蟀腿很快脫離了絲襪的纏繞,蛐蛐兒終歸沒能逃出我的五指山。把手從她裙子裏掏出來,我一偏頭,沒好意思看鄒姨的臉色,從兜口取出一張百元鈔票,單手疊成圓筒形狀,放入蛐蛐兒,封口。


    呼,總算抓到了。


    視如珍寶般地將紙筒請放入t恤衫的上衣口袋裏,我悄悄注意了下鄒月娥的表情。她此刻正拍著豐臀,清理著屁股上的髒土,不多時,鄒姨側頭看看我,唇角笑了幾下:“你倒是把我豁出去了,嗬嗬,回頭啊,我必須跟崔姐告告狀,在她兒子心裏,我還沒一隻蛐蛐兒重要呢。”


    “沒有沒有。”我萬分歉意地幹笑兩聲,用殘留著鄒姨大腿溫度的右手摸了摸鼻子:“這蟲品相不錯,弄死真可惜,再說,我要是真抓死它,破了肚子的水兒弄您一腿,也是惡心人。”


    鄒月娥沒好氣地橫了我一眼:“好了好了,給我看看玉墜吧。”


    我接過來瞅瞅,微微一搖頭:“這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玉石,不值錢。”


    “我想也是,便宜沒好貨啊。”鄒月娥唉了一聲:“小靖,你是行家,幫我想個既便宜又拿得出手的禮物吧?”


    “嗯,明天我得去官園鳥市賣蛐蛐兒,要不您跟我到那兒瞅瞅?”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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