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濃墨,鋪在天空上,無星無月,唯有廂房裏的一點燭火,晦澀黯淡。[.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薛春昭卷成一團,雙手抓緊被子,即便在睡夢中,他的雙眉也是微微皺著,好像睡得很不安穩,如果此時稍有動靜,他一定會馬上醒來。


    青年凝視著薛春昭,一雙如墨一樣漆黑深幽的眼睛裏閃過趣味,他自靜安廟離開,便時不時的想起這個有趣的孩子,薛如玉的兒子,舜國安平侯府的前世子,明明之前,就是一個不懂事的貪玩不愛讀書的小公子,可是,薛家遭難,他們母子三人被皇甫文追殺,他卻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沉著冷靜的聯係薛家的舊仆,安排一應事宜,成功的離開了雲城,擺脫了追殺。


    後巷裏看到自己這個瘋瘋傻傻的人,不但不怕,還救了他,馬車裏,稚嫩的聲音柔柔的給他念書,奇異般的讓他覺得舒服。


    ――這世間極少有什麽聲音讓他覺得舒服,沒想到會在他平時厭惡的小孩子身上感受到。


    青年微微俯首,凝視著薛春昭,反正慶國一時半會的他還不想回去,不若就在這裏看著這小東西一段時日好了。


    青年凝視著薛春昭,薛春昭那有些過分蒼白的臉頰讓他覺得不怎麽舒服,他想伸手碰觸,但伸手到了半空,他又慢慢的縮了回去。


    青年直起身,微微側頭看向窗外,好像有人過來了?


    青年轉身,如同雲霧般消失在房間裏。


    廂房外頭,歐陽大掌櫃歐陽慶皺著眉頭,看著廂房,是錯覺嗎?剛剛好像小公子的房間了多出了什麽陌生人的氣息?


    糾結半晌,歐陽慶還是輕輕地推開了房門,房間裏,並沒有外人,歐陽慶這才放下心來。


    雲城那邊最近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寧陽,但茶莊裏他已經探查出來的兩個釘子今天黃昏突然間消失了,這讓他不得不緊張起來。芳國的主子可是一再嚴明,務必要保護薛夫人和薛夫人的兩個孩子。


    歐陽慶悄悄的退出廂房,看了看四周,這個時間點,薛夫人已經去了後山的園子麵見老元帥去了,有老徐和安嬤嬤跟著,後山那邊也很安全,薛夫人雖然信任他,可並沒有如同信任老徐和安嬤嬤那般。他也就沒有跟去。到底他姓的是歐陽,芳國的歐陽,而不是姓薛。


    也幸好他沒有跟去,茶莊裏他所知的來自安平侯府的釘子都突然間消失了,這可不同尋常,定是有另外的勢力進入了茶莊,而他竟然無法探查。憂心忡忡之下,他立即將茶莊的護衛先整頓一遍,同時重點巡視小公子和小姑娘的住處,小姑娘的住處有朗栩,倒是小公子這裏隻有兩個小廝,沒有護衛,得跟夫人建議,給小公子也挑一個護衛才好。


    *********


    這時候的後山園子裏,薛如玉看著佝僂著腰,滿臉皺紋,滿頭白發,眼睛卻還是如同在雲城那樣慈愛的看著她的老父親,再也無法自抑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跟著來的安嬤嬤和老徐也跟著跪地哭了起來。


    薛大上前,拍拍薛如玉的肩膀,笑道,“怎的還跟孩子似的?哎,不哭了,不哭了,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薛家蒙難,薛家子孫一個一個的離世,雲城的薛家被一把火燒毀,連同他的幾個乖孫也都死了,幸好,上蒼垂憐,他的女兒還活著!他那乖外孫和乖孫女也還活著!


    薛如玉雖然嚎啕大哭,難以自製,可哭了過後,她便也冷靜了下來,此時不同於往日,諸多事宜還要她和老父親,二哥商議,於是,薛如玉哭了過後,在安嬤嬤端來水盆,洗了臉,情緒平緩後,便將雲城之事一一將來。


    薛二聽著,怒火中燒!


    “他皇甫文是瘋了嗎?!即便他恨我們薛家,可阿寶和暖暖是他的骨肉啊!他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嗎?!”


    “雲城今日傳來的消息,蔣雲霞已經身懷有孕,國師親自診脈,斷言,那是龍鳳胎。”薛如玉平靜說著,言外之意,皇甫文何愁沒有嫡子嫡女?


    薛二更加氣怒,“那混賬東西!”


    薛大擺擺手,示意薛二冷靜,隨後看向了薛如玉,關切問著,“你剛剛說中毒,你和暖暖都沒事,可是隻有一顆解藥,那……阿寶呢?”


    薛如玉眼眶一紅,聲音顫抖,“阿寶將一心道長給的解藥分成了兩半,一半給了暖暖,一半給了我,可暖暖體弱年幼,一半的藥丸解了毒性,可也留下了後遺症,暖暖,暖暖怕是此生都難以視物了……”


    薛二臉色一變,薛大也是臉色慘白,“那,那阿寶呢?我的乖乖外孫呢?啊?”


    “一心道長見阿寶隻顧著我和暖暖,沒點都不顧自己,說阿寶至孝至純,便給了阿寶半朵玉蓮,玉蓮雖然能解天下奇毒,可玉蓮也是一種奇毒,陰寒無比,雖然不至於奪人性命,可卻於壽元有礙……一心道長說,隻怕,隻怕阿寶活不過弱冠成年……”說到這裏,薛如玉的聲音顫抖中帶著哽咽,拳頭更是緊緊的攥緊!


    她隻恨,當初的她瞎了狗眼,看錯了皇甫文這個狼心狗肺之徒!她更狠,薛家蒙難之初,她方寸大亂,以至於中了皇甫文和蔣雲霞的招!她更狠的是她自己,為何中毒的時候,她不能保持清明,若是她當初醒著,那半顆藥丸絕不會吃下!


    “莫要自責了。”薛大的聲音喑啞著,看著薛如玉滿是淚痕的臉,薛大抬手摸著薛如玉的頭,緩緩說道,“自責於阿寶無用,於你無用。照顧好阿寶和暖暖才是眼下該做的事,那一心道長是景國的神醫,脾性古怪,但是能相助於我薛家,就是我薛家恩人,恩有重報,仇必重還,毀我薛家,殺我子孫,害我阿寶,這些,一筆一筆的血債……”,薛大聲音轉為陰冷,透著蝕骨殺意,一字一字“至死方休。”


    *******


    第二日,薛春昭牽著暖暖的手,站在後山的園子裏,他的身後跟著小筆小墨,聽風聽雨,以及安嬤嬤和朗栩。


    薛春昭牽著暖暖的手慢悠悠的看了眼四周,當目光落在不遠處蹲在田地裏的老者的時候,薛春昭的手指微微緊了緊。


    “小公子,您看?這裏需要怎麽做?”安嬤嬤上前一步,微微鞠躬問著。


    “我和暖暖都喜歡桃樹,這裏就多種些桃樹吧。”薛春昭說著,聲音稚嫩,卻帶著淡然平靜,隨後,薛春昭半蹲下身來,看著暖暖,“暖暖,你還想種些什麽?娘親說了,這後山的園子就是我們的了,暖暖想做什麽都可以哦。”


    暖暖歪頭,隨即露出甜甜的笑容,“哥哥,我想養鴨子!”


    薛春昭一笑,鴨子?薛春昭的目光似乎不經意的掃過了那遠處蹲在田地裏,背對著他們,可那揪著菜的手卻是在隱隱的抖著。


    他記得,幼時暖暖到外公家,外公外婆就會抱她去看鴨子,對大富貴人家來說,鴨子,那不過是桌上的美味,可對外公外婆來說,種地養鴨子是一種閑趣的生活,小時候的自己並不明白,上輩子,他顛沛流離,帶著暖暖,某天,他們乞討途徑一個村莊,看見田地上翻地的老人家,旁邊還有趕著鴨子的老婆婆,那時候,他忽然間想起了外公,想起了早逝的外婆,禁不住眼眶泛酸,眼淚直落。


    “好,給暖暖養,暖暖想養多少就養多少。”薛春昭柔聲說著,站起身,轉頭吩咐著安嬤嬤,“嬤嬤,我和暖暖在這裏轉轉,你帶小筆他們去四周看看,給我畫個地圖來。”


    安嬤嬤笑了笑,恭敬應著,“是,小公子有事就喊一聲。”


    薛春昭微微點頭,看著安嬤嬤走遠了,薛春昭才轉身,牽著暖暖的手,慢慢的走向田地。


    田地邊上,除了背對著他的――外公薛大,邊上還有鋤地的――二舅舅薛二。


    今天,天還沒有蒙蒙亮的時候,娘親就過來尋他,笑著跟他說,後山的園子以後就是他和暖暖的,他們想怎麽折騰都可以。包括後山的人,也都歸屬於他和暖暖了。


    這話裏的意思,其他人不會明白。


    但他明白,後山,有外公和二舅舅,今後,他和暖暖可以無所顧忌的來後山玩耍,來見外公和二舅舅。


    薛春昭站在距離田地上背對著他的老人五步遠,田埂邊上的薛二早就忍不住扔了鋤頭快步走了過來,當看著薛春昭手裏牽著的暖暖,那雙往日裏水盈盈靈動漂亮的大眼睛隻留下空洞和木然的的時候,薛二這個高大的男人忍不住眼眶泛紅,而當他看見牽著暖暖的小孩――七歲的阿寶,臉色蒼白,瘦弱,哪有往日裏那驕傲頑皮的模樣?!


    薛春昭牽著暖暖,小心的跪下,低聲對暖暖說著,“暖暖,叫外公。”


    暖暖一下就驚喜了起來,睜開薛春昭的手,朝前摸索著,一邊叫著,“外公!外公!”可摸不到人,暖暖傷心的哭了起來,“嗚嗚……外公!外公!暖暖看不見!暖暖看不見……”


    背對著薛春昭和暖暖早已老淚縱橫的老人,此刻聽見暖暖糯糯帶著哭腔的聲音,再也忍不住,猛地轉身,抱住睜著空洞的大眼睛流著淚水的暖暖,急急連聲哄道,“乖,暖暖不怕,暖暖不怕,外公在呢,啊,乖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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