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昭坐在書房裏,提筆寫著大字,一筆一劃,極為認真,他的字寫得並不怎麽好,上一世,他顛沛流離,沒有辦法也沒有精力時間來讀書寫字,而這輩子,他才剛剛開始不久。[.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即便依仗著上一世的經驗,他所寫出來的字在他自己看來都是軟綿無力。


    現在上一輩子的博學多才的恩人要教他讀書了,薛春昭的心頭雀躍不已,不過臉上卻是繃著的,嚴肅的,嗯,寫字要認真。


    沈深就是在薛春昭認真寫著大字的時候走進來的。背負雙手,無聲無息的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大書桌後的小小稚童,凝視著那總角小童,在這個充滿淡淡墨香氣息的大書房裏,沈深的心底某處他所不知的地方慢慢的軟了。


    沈深忽然間想起了他剛剛接手天一閣的時候,應是在七年前,他十三歲,太上皇即將駕崩之時,召他前往,將黑甲軍的兵符和天一閣的令牌交於他,太上皇的聲音蒼老虛弱,帶著悲傷,他說――“天極,原諒你父親,原諒沈家……將來……會有轉機……到那時候……”


    到那時候會怎樣呢?可惜太上皇沒有說出最後的話,而他也並不在意。轉機這種東西,不過是景國那雙帝的幾句謬論之語罷了。不過現在,看著那小小的認真嚴肅臉寫著大字的小孩,他想到的還真隻有轉機兩個字。


    沈深凝視著那小小的總角小童,輕淡溫和的臉,慢慢的軟和,不自覺的帶上了暖意。


    ――阿寶是他的轉機嗎?


    而這一幕,恰好就被端著糕點走來的清風所看見,清風頓住腳步,看著透著暖意的站在門口的沈深,半晌,清風屏住呼吸,慢慢的後退一步。


    “清風?”明月疑惑的端著盤子,看著走在他前頭的清風,忽然後退一步,差點就撞上他手上的盤子了。盤子裏放著的可是小主子的藥膳!


    清風瞅著那邊的主子進入書房了,才側身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剛剛……主子笑了!”


    明月,“……”==


    “是真正的笑!”清風激動的壓低聲音說著。


    明月一愣,這才恍然過來,但又困惑的看著清風,主子……不是也有笑過嗎?


    清風見明月困惑的看著自己,也懶得去解釋,隻有親眼見到主子剛剛那全身籠罩著暖意的模樣,才會知曉,他們那溫和儒雅的主子,那輕淡溫潤是冷的,是冰涼的,是漠然的,沒有生氣的,而剛剛,才是真正的活著的主子。(.無彈窗廣告)


    *****


    大書房裏,薛春昭站在椅子旁,有些不安的捏著手指,一邊偷偷的拿眼看著站在桌前,一張一張翻看著大字的沈深。


    “雖然筆鋒無力,但,字形尚可。”沈深說著,側身看著薛春昭,嘴角微微彎起,忽然俯身,抱起薛春昭坐在自己的腿上,見薛春昭僵硬著,便淡淡開口,“你的手腕虛浮無力,不可臨摹我的字帖,明日起,我會寫一些字,你好好臨摹就是。”


    僵硬著的薛春昭很想很想讓自家老師放他下來,但看著沈深似乎並不在意,又抓起他的手,帶著他寫字,一邊低聲說著如何寫字,薛春昭也就隨著沈深的講解,很快的專注於寫字,倒是忘記了他如今可是坐在人家的腿上。


    而回過神來的薛春昭,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小聲的說著,“學生逾矩,請老師責罰。”


    “阿寶。”沈深慢慢的撫著薛春昭的頭發,溫潤的聲音透著柔和,“莫說逾矩,在我此處,你盡可做你的總角小童。”


    薛春昭一愣,半晌,才抬頭看向沈深,沈深的眼睛如墨般幽黑,可凝視著他卻非常的柔和。


    是呀,此時的他年方七歲,不過是一總角小童,即便經過了變故,可到底在身邊人的眼裏,他還是總角小童。若是表現得過於成熟,也不太好,娘親和外公肯定會為他心疼。


    於是,薛春昭慢慢的放鬆下來,對著沈深揚起笑臉,雖然不夠燦爛,可卻恬淡溫暖得讓沈深的眼底的柔和有加深了幾分。


    沈深不由得抬手,再次撫了撫薛春昭的頭發,溫潤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如此,甚好。”


    *******


    回到後山園子裏,薛如玉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問,“爹,沈天極是真的來招攬我們的嗎?”


    “玉兒,你希望慶國來招攬我們嗎?”薛大目光幽沉的看著薛如玉。


    薛如玉神色冷凝起來,“雖然女兒恨不得將皇甫家剝皮削骨,可女兒依然謹記,女兒是舜國的子民。”


    薛大的目光這才柔和下來,笑了笑,“慶國到底是否有意招攬,我並不知道,倒是沈天極,怕是不大歡迎我們去慶國。”


    薛如玉不解,但回想著之前,之前沈天極雖然說著招攬的話,可態度卻是極為隨意,沒有幾分誠意。


    “那他為何?”還要說出那些話呢。


    “是做戲,也是表態。”薛大慢悠悠的說著,“他不想讓景國擔憂慶國會強大。也是為了讓我們安心。”


    薛如玉微微點頭,看向薛大,“爹,如此看來,慶國中宮也不見得安寧。”


    “那是自然,沒有一個宮廷會安寧幹淨。”薛大說著,眼底閃過沉痛,“舜國也是如此,是爹自大狂妄,忽視了後宮的爭鬥。”


    薛如玉低聲安慰著,“爹,莫要這般想,身為國君,卻不容臣子,這是國君的無能,後宮傾軋,前朝黨爭伐異,更是國君之錯,與爹爹又有什麽幹係?”


    薛大緩緩搖頭,拍拍薛如玉的肩膀,轉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寧陽的店鋪你買了幾個?接下來,你要做什麽,可有章程安排?”


    薛如玉微微一笑,笑容嬌媚,又帶著幾分狡黠,“爹爹不用擔心,我且都已經安排好了。”


    “嗯,阿寶的義馬樓讓他自己去弄,他想如何耍弄都可,你莫要幹涉,隻是也要看顧點,莫要讓人欺了他。”薛大叮囑著。


    薛如玉微微點頭,又帶著幾分忍耐不住的驕傲,“爹爹,你可不知,阿寶兒甚是聰慧,那義馬樓他已經決定要做快馬送貨的生意了。”


    薛大困惑,“快馬送貨?何意?”


    薛如玉捂嘴一笑,“阿寶兒說,重華有人喜好雲鎮的雲錦,可惜路途甚遠,無法經常買到,再者,那雲錦需五匹才可送貨,而裁剪幾寸幾尺的又隻有雲鎮才有買賣,於是,阿寶覺得若是有人專門送貨,那對重華喜歡雲錦的人來說,定是歡喜的,再者,重華也有些東西是雲鎮沒有的,若是有人專於來往送貨,那也是一門生意。”


    “不錯,的確是一門有趣的生意。”薛大說著,笑了起來,阿寶真是薛家的麒麟兒啊。


    “那你莫要幹涉了,由著他去吧。”薛大又叮囑了一句,頓了頓,轉開話題,“歐陽家雪中送炭,甚為難得,你可有何打算?”


    提到歐陽家,薛如玉神色鄭重起來,她低聲說道,“爹爹,女兒已經擬好章程,將女兒的流金鋪裏的六分幹股,還有玉器行的四分幹股送於歐陽家。雖然歐陽家財大氣粗不見得會在意女兒這份薄利,但女兒如今能夠拿的出來的,也就隻有這一份薄利,待將來,女兒的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這六分幹股,四分幹股的,對歐陽家來說,就是最大的臉麵了。”頓了頓,薛如玉又咬牙說道,“當然,女兒也就隻有在爹爹麵前才會這般自大。”


    ――可是,她有這份決心,有這份信心,她定能讓將來的流金鋪和玉器行遍布大江南北!


    薛大微微點頭,伸手從袖子裏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薛如玉,“這東西,你附在你的幹股協議裏,讓歐陽掌櫃親自送到芳國,麵交歐陽禹,除了歐陽禹,誰都不能看。”


    薛如玉一愣,雙手接過,低頭看著冊子,空白的?難道是爹爹手書?


    薛大看著薛如玉,輕歎一聲,“不必看了,那是爹爹所寫的一半兵書。”


    薛如玉一驚,一半兵書?!


    “這東西……應該能值一半人情吧?”薛大喃喃說著,看向薛如玉,目光炯炯,“女兒,五年的時間,你應該能夠讓歐陽家看到你那六分幹股的臉麵吧?”


    薛如玉握緊冊子,低聲說道,“能!”不能也得能!老父親多年心血所寫成的兵書……為了薛家,為了她,拿出來給了芳國!


    薛大欣慰的點頭,“那就好。”


    *******


    而與此同時,還在梅林書房裏的薛春昭,也在認真的思考一個問題,芳國歐陽家的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薛家該如何償還這個恩情?


    思考了半晌,薛春昭抬頭看向依然抱著他坐在椅子上的沈深,沈深手裏拿著書,正在一頁一頁的翻著,拋出這個問題的人,這會兒優哉遊哉的看書,==


    “老師,學生以為,可從娘親的商鋪裏抽幹股贈予歐陽家。”薛春昭說著。


    沈深放下手裏的書,低頭看著薛春昭,微微一笑,“歐陽家乃芳國大家,自芳國慧芳女帝起,就一直都是芳國的商人翹楚,其子弟,除了不入仕,農,工,商等,所有行業幾乎都有介入,而其嫡係子弟,一直都是芳國皇室的聯姻人選。阿寶,你說,這樣的一個大家,會看重你娘親的那些店鋪裏的幹股嗎?”


    薛春昭一臉認真,“禮輕情意重,學生以為,歐陽家會這般盡力相助,所看重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應該是他們薛家的未來。


    沈深單手撐著額頭,盯著薛春昭,笑了笑,歐陽家可不是這般以為啊,據他所知,歐陽家一開始並不想趟薛家的這渾水,是某個人答應了女帝的要求,出戰南境,是這個人舍棄了自由,重回歐陽家,是這個人力排眾議,而這些,隻怕薛大清楚,但薛如玉恐怕不會知道。


    當然,他的阿寶也不會知道。


    薛春昭有些懵懂的看著沈深,小聲問著,“老師,學生說的不對嗎?”


    “阿寶,你想以後成為什麽樣的人?”沈深突然轉開話題問道。


    薛春昭呆了呆,隨即想也不想的就正色說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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