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蘇絕然搖頭,“你的心意我領了,家裏現在還能勉強度日。(.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這幾天,我想試著說服我娘搬出去單過,我爹這輩子算是沒救了,早晚得把命賭上。”


    阿玄薄唇緊抿,稍稍一遲疑,把那張銀票收回來,聲音低沉,“那就先依你,這幾日,我有事要忙,等忙完再幫你找地方搬家。”


    米蘇雙唇動了動,還是咽下了拒絕的話,聲音淡漠卻由衷,“謝謝你,阿玄。”


    阿玄眼皮一跳,喜上眉梢,得意大笑,“哈……蘇蘇,再叫上一聲!老子好喜歡你這麽叫!”


    這個反複無常,時而粗野時而沉穩,時而正經時而邪肆的──壞男人!


    米蘇欲哭無淚,借抬手撥弄頭發掩飾著那份羞赧與尷尬,低頭匆匆離去。


    阿玄三兩步追上,抓起她的手放到傘柄上,“傻丫頭,仔細受涼。”


    米蘇的心莫名一顫,快速瞥一眼他那濕漉漉的衣服,緘默無言的撐著雨傘轉身離去。


    腳鈴之聲在煙雨中顫顫作響,不僅不讓人覺得吵嚷,反倒還襯托出江南小鎮那種別樣的靜謐、清韻。


    阿玄立在河畔柳樹下,目送那清瘦身影拐進青石小巷,狹長鳳眸裏柔光瀲灩,唇角的笑舒緩寵溺。


    ※※※


    古舊小院子裏,鮮有花草,隻在米劉氏臥房窗外栽植著三五株闊葉芭蕉。


    雨絲下,芭蕉葉片舒舒展展,油亮亮水滑滑,密密沙沙的聲響裏透著莫可名狀的惆悵傷鬱。(.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收傘推門,看到母親正在飛針走線專心刺繡,米蘇心頭泛起酸楚。


    “林生怎麽樣了?”米劉氏沒有抬頭看向女兒,手上也沒停。


    “還好。”想起阿玄的猜疑,米蘇有些煩亂,含混的應一句,就走到桌旁拿起自己未繡完的一張繡片,手指靈巧的繡了起來。


    母女間一陣沉默,除了雨打芭蕉的蕭索音,就剩輕微的嘶嘶扯線聲。


    米劉氏把一朵海棠花繡完,揉揉酸澀眼睛,抬眸向靜默的女兒看去,聲音裏難掩愁苦,“蘇蘇,昨天那個男人似乎不是什麽好人,這流連煙花之地,還言語輕薄粗俗……”


    米蘇手上稍緩,開口打斷了母親的話,“娘,我方才見過他了,那人是有些怪,但應該不會為難我,我會想法子把銀子還他,你不要太過憂思。”


    “還?那可是三千兩銀子,就咱家現在這個狀況,隻能靠咱娘倆織織繡繡換點銀錢勉強度日,怎麽可能還得上那麽多銀子。”


    米蘇把繡片放在膝上,窗戶半掩著,那窸窸窣窣的雨聲吵得她好不心煩。


    她轉臉看向母親,勉強笑笑,“天無絕人之路,慢慢綢繆吧。”


    米劉氏眉間緊鎖,滿心愧疚,“你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這兩年真是……”


    米蘇似是不想聽這些話,她拖著凳子到了母親身邊,壓低了嗓音,“娘,二娘和阿姐這兩天恐怕就要行動了。”


    米劉氏厭惡的直擺手,“隨她們去,省的耳根子不清靜。那女人精的很,成日的在人前哭窮,其實,自打進米家後攢了不少的體己。也就是我傻,積攢的金銀細軟早就被你爹搜刮的一幹二淨。”


    米蘇神情木然,不悲不喜,不惱不怒,不怨不恨,“走了也算是條出路,不然,早晚也得被爹當成物件給賣了。”


    米劉氏拉住了女兒涼涼小手,“你是不是很恨你爹?”


    米蘇冷冷勾動唇角,“怎麽可能不恨,被親爹逼上絕路的滋味……哼,別提了。”


    “蘇蘇……”米劉氏歉疚心疼,“娘也恨他沒人性,可那又能怎樣呢,他畢竟是你親爹,咱……”


    米蘇的目光驟然一寒,冷臉看向米劉氏,硬硬語氣裏難掩責備,“娘,你也太過軟弱可欺。他為了區區八十兩,就能把我賣進那種地方,我怎麽還能把他當成父親?我唯一慶幸的就是爺爺沒活著看到這一幕,不然,非得被活活氣死不可。”


    “唉!出嫁從夫,娘自小就與你爹定下了親事,即便在進門前早就聽說他已經娶了一個妾,而且還是青樓女子,娘還是得安安分分的嫁了過來。昨天是娘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罵他,娘與他是結發夫妻,他即便是再不堪,娘也要做好妻子的本分,不離不棄。”


    米蘇心裏煩悶到極致,語氣越發冷銳,“我本還想勸你離開這裏,任他以後折騰成什麽樣都不要再管,看來,也沒必要多費唇舌了。”


    “蘇蘇,娘知道,是你爹寒了你的心。可是,他畢竟是一家之主,你二娘她們能走,咱們娘倆萬萬不能走。你放心,經過了昨天的事,他再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咱們還是多想想法子,把他拉回來才是正理。”米劉氏苦口婆心,目光殷切期許。


    “一家之主?正理?”米蘇勾唇譏誚冷笑,抽出被母親緊攥著的手,起身向房外走去,語氣淡漠如水,“我去廚房準備午飯。”


    看著女兒那單薄倔強的身影,米劉氏悲苦難抑,用雙手捂住麵龐,淚水從指縫中紛湧而出。


    她覺得對不起女兒,可又不得不咬牙守住這個家。三從四德,夫為妻綱,是她的人生哲學,即便對那個男人再絕望,也不能一走了之。


    米蘇沒有打傘,也沒有進廚房,就那麽眉目清冷站在院子裏,怔怔盯著那三五株芭蕉出神兒。


    命運已然亂成了一團麻,剪不斷理還亂,娘丟不下那個賭鬼,而自己,又怎能丟下娘……


    仰臉望蒼穹,雨絲如牛毛飄飄落下,麻麻癢癢淒淒涼涼。


    天,灰蒙蒙裏透著一抹暗青,就像她現在的心境,就像她現在的人生,沉鬱下蘊藏著的那份躁動,急需找個出口宣泄。


    ※※※


    一整天都見不到米永逸人影,於他而言,賭場是家,家是旅店。


    油燈如豆,米蘇累的眼澀頸麻,賣繡品的那點銀錢,又要拿來還債又要拿來維持家用,實在是杯水車薪。


    一想起她和娘在家裏累死累活,而那男人卻在賭場裏豪賭,她就心緒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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