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你讓科迪亞去做,他做不成。中國人的辦事流程他不清楚,就算他清楚,他也沒法辦。他是個外國人,這裏麵就隔著一層,在中國,外國人來了,有些事情他就不能辦,也辦不成。”


    張元開了口,就不準備停下來了,“要說他的辦法,我都能猜出來——買通記者,寫點稿子,新聞發布會上問點問題,造聲勢。然後就是疏通關係,找足協的相關負責人,擺事實講道理談你的重要作用是一個方麵,講未來談感想規劃美好的前景是另外一個方麵,總是一句話——告訴人家,你有用。”


    趙亞寧點著頭,難道不應該是這樣麽?


    “但是這樣的事情,能成麽?這是在中國!”張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咱一項項說吧。首先,找記者寫文章吹捧你,為你不進國家隊喊冤。在咱們國內,足協可不是民間機構,為你喊冤,那是在打足協的臉,正規一點的報紙,哪一家敢登?”


    “再說這個新聞發布會。國家隊比賽的新聞發布會,你上去提刁鑽的問題?別說有沒有那個記者真敢不顧自己的飯碗這麽幹,你當那個新聞發布會,是什麽人都能去的麽?再說提問的記者,誰站起來問什麽,你真當都是自發的麽?這可是國家的臉麵!他造聲勢那一套,在中國根本行不通。”


    “再說足協。我剛才已經說了,這裏麵層層疊疊,各種關係網密密麻麻的繞著呢,國家隊如何,不是足協一家說了算的,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力排眾議?再說利,你能拿出多少利來,和一個聯賽頂著幹?”


    趙亞寧這話無話可說了,他本以為是很簡單的事情,到了張元嘴裏,卻偏偏就不一樣了。


    “這裏麵,有別的門道,他那麽做,根本就不對。”張元說著,拿過杯子沾沾水,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畫著,“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胳膊擰不過大腿,你不可能一個人就把他們全都掀翻了,別說你現在不行,就是有一天,你成了外星人,成了齊達內,成了貝克漢姆,你也沒有那個能耐。你得明白,足協代表的是誰,你不可能硬過它的。”


    趙亞寧點頭稱是,他又不傻,這一點他當然明白。


    “所以,你要是想撿便宜,就得學會抱大腿。”張元首先畫出了一個圈子,“首先,你不能得罪足協。足協說什麽就是什麽,封閉訓練,能來一定得來,來不了的時候,一定得是萬般不情願——最好在法國那邊聯係好了媒體,什麽時候不想回來,就讓媒體放風說是主教練不讓回來,把責任全都推給別人,千萬別說什麽沒用,沒必要,或者是什麽聯賽榮譽之類的。你自己眼裏聯賽榮譽是個事,足協可不會放在心上。你覺得沒用的,足協可不會那麽看。因此,你不能和足協頂著來,把事情推給教練,顯得你無辜,教練不是東西。”


    “可是那樣做,豈不是給教練找罵?教練要是對我很好的話,我豈不是很不是東西?”


    “死心眼啊你?你以為足協不知道你說的是假的?這不過是給他們一個台階下,讓他們有地方可以發泄,不至於衝著你來。他們才不會罵你的教練呢,他們對自己管不到的人,才懶得關心呢。”


    趙亞寧點點頭,可是又補充了一句,“可是封閉集訓什麽的,真的很沒有必要。”


    “規矩,規矩懂麽?看古裝戲裏麵說祖宗法度,就是這麽個意思。要是敢下令廢了封閉集訓,正趕上這之後成績差了,責任誰背?還不如維持著呢,至少沒有責任問題。這不是純足球,你得明白。”


    趙亞寧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其次,你得有個靠山。”


    張元畫著圈子,“不和足協頂著來,最多讓足協不為難你。但是想更進一步,你得找到幫你說話的人。我說的,是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人,可不是那些四處胡說八道的記者。你得找一個體育大省,找一個甲a強隊,靠過去,表現出忠心不二來。你的成績,就是這個省的政績,你的榮譽,中國的球隊也與有榮焉。”


    “那不就是咱們省,和省裏的齊強隊麽?”趙亞寧張張嘴,“體育大省,咱也算的上是一號了吧?”


    “足球裏可以算是。”張元點點頭,“你知道怎麽靠上去麽?”


    趙亞寧搖頭了,他可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行。


    “找一家媒體,訴說一下你的成長經曆。說說你在成長過程中,受到了省裏多少關懷,受到了省裏多少照顧,受到了省裏的體育政策怎樣的扶住和愛護。總之,怎麽肉麻怎麽來。然後,找個懂事的記者問你兩句,比如說:你會不會參加全運會,你得回答的斬釘截鐵。這樣的話說出去,讓省裏的領導們高興了,這是第一步。”


    “然後,宣傳你自己是齊強隊的球迷,說的動聽一點,比如說什麽因為某某某我才愛上了足球,我從小就希望像他一樣,穿著齊強隊10號在球場上為球隊貢獻力量。就這麽胡說,任何場合,任何地點,任何人麵前都一再強調這一點。好在你本來也算是球隊的青訓,這一切就更好了。”


    “這樣的謊話我可編不出來。”趙亞寧再怎麽樣也做不到編這樣離奇的謊話,當初他不僅沒受照顧,更是受了不少的折磨,他可不想把那些人美化一番。


    “這就受不了了?更厲害的還在後邊呢。”張元又開始扳手指頭了,“說了那麽多,都不是實際的,你得做出點事情來,讓他們知道你是真心的。比如說,捐獻點錢,資助省裏的體育建設。”


    “我沒那個閑錢。”趙亞寧這一回回應的倒是非常快,比起剛才的話,這句話讓他反應最大,“張哥,你要是缺錢用,我有,不但有,不夠的話我去借都行。但是他們?一分錢也沒有。”


    趙亞寧的話,隻是讓張元伸手示意他安靜,“別那麽大火氣,不想掏錢也不是沒有辦法,至於的麽?”


    “我就是氣不過,我憑什麽這麽做啊?我想踢國家隊,是為國爭光去了,怎麽還得低三下四的才行?”


    “就這個世道,有什麽辦法。”


    “實在不行,我不去了。”趙亞寧左思右想,還是橫下了心,猛然站了起來“我不進國家隊了還不行麽?”


    “為什麽啊?有的是好處的事情,為什麽不做?”張元擺了擺手,“這裏邊利潤大著呢,別自己犯傻。”


    “有什麽利潤?不就是點名氣麽,等我踢上法甲,一樣有名氣。”


    “你在國外那點名氣管個屁用。”張元冷哼了一聲,“你又把國內當國外了是不是?你以為你踢好了,國內的大企業就找你簽約了?不動腦子!咱不說別人,就說法國人。齊達內簽約的是法國電信,中國這也眼看著要把電信業務市場化,你試試去,看看跟足協鬧翻了,他們敢簽你麽?什麽都不明白,足協不是民辦的,它的影響力也不隻在民間。你要是真的和他鬧翻了,這麽多國營企業,難道你就都放棄了?那你才真有病呢。中田英壽可是就憑著日本國內的讚助商,就硬是世界上收入前十的足球運動員,你要是把這麽大的一塊市場扔了,你就是個白癡了。”


    張元的話,讓趙亞寧再次坐了下來。


    “但是這樣的事情全都是昧著良心做啊……”趙亞寧連連搖頭。


    “坑蒙拐騙,那才叫昧了良心。用些手段,最多是手段圓融。你想掙的,不過是你分內應得的那一份,他們給你製造障礙,是他們昧了良心,你拿的是應該拿的,怎麽能算是昧了良心?”


    趙亞寧知道張元說的沒什麽錯,但是還是接受不了,“可是說那些話,和我的本意不符。”


    “一帆風順是三歲小孩的童話,五歲小孩的故事裏,都得有個大灰狼呢。事事順心一輩子?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瘋子,一種是傻子。”


    但是這麽活著太別扭了啊。趙亞寧在心裏說了一句。他知道這話還是不說為好,在張元麵前說這些,無疑是讓人笑話的。要說活的委屈,活的艱難,他怎麽能和張元相比?他至少算是幸運的了,在係統的幫助下,他至少有機會東山再起了,但是張元呢?他可是要比自己艱難的多啊。


    “可是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幹不來。”趙亞寧低聲說著。


    “得慢慢學,當明星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張元勸道。


    “張哥,要不然這樣吧,這件事情,你看你能幫我辦麽?”趙亞寧想起了什麽,“我自己沒時間,科迪亞也不可能在中國料理這件事情,而且你也說了,他辦不成。那你能幫我辦麽?”


    “我?”張元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我給你介紹個朋友可以,但是我自己的話就算了。咱們是哥們兒,有些話我也不瞞著你。這種事情想做成了,少不得上下打點,裏麵花錢的地方不少,而且都是糊塗賬,沒處去算,自家兄弟的交情不易,糊塗賬一旦有了,交情指不定那天就沒了,咱們別弄那個。”


    “你不會坑我的。”趙亞寧接口道。


    “別,我自己都沒這個把握。親兄弟明算賬,這錢一旦沒了賬,肯定出問題。我可不給你擔這個責任。”張元搖搖頭,“要不然這樣,你找個信得過的人,跟我一起去辦事去。得是中國人啊,老外太打眼,好多事不好辦。他不會沒關係,我給他幫忙,但是別讓我自己來。”


    “我信得過你的。”


    “你真死心眼,我不行,你得找個金錢上不會產生糾葛的人。你爹行麽?”


    趙亞寧搖搖頭,父親肯定不會去幹這種事情的,而且自己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父親最好也是不知道為好。


    “我哥行麽?”趙亞寧想了半天,也隻能想到自己的大哥,“我親哥。”


    “最好還是你父親,不過你哥也湊合了吧。”張元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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