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漢不以為然地說道:“媽,我能有什麽事啊?不就是開了房地產公司,倒賣了一次地皮嗎?”


    見顧漢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顧鬆林明白,這時候怒火填膺不能解決問題,他需要的是了解顧漢究竟做了哪些事情。


    顧鬆林便強壓怒火,指了指沙發,道:“你坐下細細說清楚,什麽時間開始注冊公司的?做了哪些業務?給哪些人送過錢?誰給批過條子?”


    顧漢第一次見老頭子臉色這麽難看,心裏未免有些惴惴不安。他坐到離顧鬆林稍遠的沙發上,說道:“爸,你去紹安任職前,我不是和你說過要下海經商嗎?沒多久就認識了周峰……”


    顧鬆林抬抬手,問道:“怎麽認識的,說詳細些。”


    “記得有一次去省城迪廳跳舞,一曲舞罷,我在酒吧吧台上要了杯酒,周峰就坐在我旁邊,自然而然就聊了起來。”


    顧鬆林手指在空中虛點,道:“他是有意接近你的知不知道?”


    “不會吧?純屬巧合而已。舞跳累了,很多人會喝杯酒喝杯飲料之類的。喝酒的人容易和其他人搭話,如此而已。”


    “那後來他和你去過迪廳跳舞沒有?”


    顧漢撓撓頭,說道:“周哥玩的都是高級場所,迪廳隻是偶爾來玩玩。”


    偶爾來玩玩?特地找這個機會來接近你的!


    顧鬆林搖搖頭,問:“然後呢?是不是他拉著你到高級場所玩?讓你大開眼界?”


    “嘿嘿,爸說得對,周哥玩的都是我從未見識過的。”想到這些,顧漢眉飛色舞起來,說道:“我這才知道,原來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區別有這麽大。”


    顧鬆林皺皺眉,說道:“然後,他就和你談到了開公司的事?”


    “對!爸,你怎麽都知道?周峰告訴你的?不對,他告訴你這個幹嗎?”


    母親忍不住說道:“顧漢,你怎麽這都看不出來?他這是有心拉你入夥,特地擺的龍門陣。”


    顧漢說道:“最多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他拿出一千萬注冊公司,占70股份,我一分沒出,占30,說起來,周哥挺有魄力的。”


    一千萬的數字讓顧漢母親愣怔了半天。


    “說說南城區商業街那塊地怎麽回事?”


    顧漢抬眼看一看顧鬆林,見他仍舊臉色不善,低聲說道:“周哥得到消息後,和我一起請張市長的秘書吃飯。周哥明確對金秘書說想拿這塊地,金秘書就給我們出主意,怎樣做方案,怎樣出亮點,總之方案要盡善盡美,這樣,張市長麵前才容易通過。”


    “你給金秘書等人送過錢嗎?”


    顧漢說道:“事成後送過二百萬,是周哥一手操辦的。”


    顧鬆林臉色一變,厲聲說道:“你這是犯了行賄罪!懂不懂?”


    顧漢委屈地說道:“大家都這樣,否則拿不到項目。”


    顧鬆林恨鐵不成鋼,又問:“周峰說你分到了二千三百萬,錢在哪?”


    “啊?!二千三百萬?”顧漢的母親瞪大了眼睛。


    顧漢說道:“給了媳婦五百萬,用掉了三百萬,還有一千多萬存在銀行裏。”


    母親再次吃驚,問:“用掉三百萬?怎麽用的?”


    顧鬆林怒道:“你沒聽他說出沒於高檔場所嗎?還會怎麽用?都花在女人身上唄。”


    這下子,母親也沒好臉色給顧漢看了,道:“怪不得曉君最近怪怪的,和我都疏遠了,原來你在外麵養女人。”曉君是顧漢的妻子。


    顧鬆林最關心的不是這個,擺擺手,說道:“除了這個項目,你們還做過什麽?”


    顧漢說道:“還接了幾個政府工程項目。有大有小,大的數百萬,小的十幾萬,都轉包給工程隊了。前幾次去找葉市長,想拿軟件產業園的基建項目,他沒同意,說要進行公開招標。”


    “葉市長知道你做生意的事?”顧鬆林問了一句,隨即又想,顧漢這樣搞,恐怕全市就他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顧漢點點頭,說道:“爸,周哥把這些事都告訴你了?為什麽?”


    顧鬆林又問:“你還曾經給哪些人送過錢?”


    “沒,那些小工程都沒送,他們拍我的馬屁都來不及,給他們也不敢拿。”


    “周峰說你做事很張揚,已經被人盯上了,這是怎麽回事?”


    “啊?被誰盯上了?我怎麽不知道?”


    顧鬆林歎息說道:“人家設下圈套將你往火坑裏推,你還將他當做恩人?”沒好氣地說:“你呀,在社會混的時間太少了,被周峰賣了都不知道的怎麽回事。”


    顧漢的母親聽說兒子倒賣地皮賺了二千多萬時,已經慌了神,這時候問道:“老顧,你說兒子這事有沒有問題?”


    顧鬆林說道:“你就做好去監獄看他的思想準備吧。”


    母子兩人臉色大變。


    顧漢不悅地問道:“爸,我們這是合法經營,手續齊全,沒偷稅漏稅,為什麽要吃官司?”


    顧鬆林說道:“你和周峰向政府公職人員二百多萬元人民幣,這就是嚴重的行賄行為,知不知道?”


    顧漢想了想,說道:“爸,那周峰找你什麽事啊?”


    “你說他有什麽事?”顧鬆林看了看獨子,忍不住歎口氣說道:“你跟他做過的所有事,他必定全部留了證據下來。當初和你合夥做生意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你自然不會明白人心叵測的道理。”


    顧漢臉色就豐富多彩起來,想想老頭子的話,似乎也有道理啊!周峰找他合夥做生意,雖然注冊資金是他出的,自己平白得了30股份。但是,這個公司做的本就是無本生意,全憑他的麵子承接工程。接到工程之後立即轉手承包,賺取差價,不需要墊付資金,從這一點來說,他出麵拉到生意,賺到的差價還要給周峰拿70,似乎……不大劃算?


    顧鬆林見他遲疑不決,在想心事,道:“還有什麽事?快點說出來,瞞著隻能讓你更加麻煩。”


    “是啊,顧漢,你快點說出來,說出來你爸還可以幫你想辦法。”


    顧漢撓撓頭皮說道:“別的沒什麽事,就是一起在會所玩玩女人,她們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算不上犯罪吧?”


    見顧漢說得輕描淡寫,顧鬆林血流上湧,眼皮直跳,揮揮手說道:“你們進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從顧漢說的情況來分析,最大的問題是行賄。而倒賣土地,隻要程序正確,就不會有大問題。但是,顧漢打著自己的旗幟到處接生意,對自己的仕途影響巨大。


    怎麽辦?


    他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涉及到親生兒子,任一個父親都先想到給兒子提供保護。


    那就意味著他要向周山妥協,以換取彼此的相安無事?但一旦妥協,此後紹安市委誰說了算?還有,受黨教育這麽多年,臨到老了,卻將操守敗得精光?


    顧鬆林很為難。


    ——有些事情嘴上說說可以,但換到自己身上,恐怕沒幾個人會像說的那樣,行大義滅親的壯舉。


    顧鬆林拿起電話,打給市公安局長韓彬,問道:“韓局長,我是顧鬆林。對,那個諸周縣公安局韋局長的事查得怎樣了?”


    韓彬在電話那頭說道:“顧書~記,韋光榮已經承認自己曾通過劉天給李長河送藥,毒死李長河;在劉天送完藥之後,擔心將來事情敗露,又雇人在下班路上把他撞死。”


    顧鬆林心道,怪不得周峰突然來這一套,是擔心韋光榮咬出一大片人來啊!


    “喔?什麽人指使他這麽幹的?”


    “韋光榮一口咬死所有的事情都是李長河和他做的,沒人指使。”


    看來問題的症結就在這裏!


    周峰今天突然過來泄露顧漢的事情,顯然是擔心繼續深挖下去,韋光榮抵擋不住,把背後真正的主使人都招供出來,所以,想讓顧鬆林製止這種可能性。


    “韓局,這樣,專案組對韋光榮的調查必須爭分奪秒地進行,盡快讓他交代更多的問題。這對我們進一步穩定紹安的政治生活和社會環境至關重要。”


    “是!章局分析,韋光榮毅然決然地將所有事都扛到自己肩上,已有求死之心。他顯然是在掩護背後更重要的人。這個人地位應該很高,在李長河之上。”


    事情很明顯,韋光榮承認李長河之死是謀殺,而且,關鍵的知情人和執行者又被卡車撞死。這本是一個很嚴密的行動計劃,沒想到一個指紋讓章立人推理出韋光榮起的作用。如果沿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更高層的領導就會浮出水麵。


    畢竟在紹安市有這個資格又下得了這麽大狠心的領導屈指可數,不外是周山、杜正群、洪白樹、張雲峰等人。


    掛斷電話,顧鬆林開始認真考慮對策。


    他還有一種方案,就是主動向省紀委說明情況,爭取寬大處理。顧漢這種情形可以判個緩刑。而且,自己主動向省紀委說清楚情況,也容易博取領導的好感。


    這天晚上,顧鬆林失眠了,躺在**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覺。腦子裏滿是周山、周峰、顧漢的身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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