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蓮和香蝶是夜回屋發現該比她們早一點回屋的月芍沒有回來。香蝶自顧自的清洗,香蓮卻急得焦頭爛額出去問人。


    後來還是一個守園婆子悄聲叫住她,“可別問了,小心給月芍惹禍,我下午看到月芍跟著四爺去了外書房,你當沒這回事,不然叫四奶奶曉得,還不又是一場鬧。”


    香蓮嚇到了,臉色發白,腳步微顫的回屋。


    香蝶在拿香脂擦臉,漫不經心的問她:“怎麽,人野去哪了?不會又跟昨夜一樣跑四爺書房去了吧。”


    香蓮聞言那提壺的手抖了抖,熱水流到地上去,燙到了她的腿,她“啊”的叫了聲,急忙放下水壺去看腿。


    香蝶放下香脂,懷疑的打量她。


    這麽心虛慌張,難道月芍這小丫頭真的又去了四爺那。


    香蓮看腳沒事,背對著香蝶道:“哪有的事,她估計是在哪個姐妹屋子忘了時間,你睡你的。”


    香蝶“哦”了一聲,心中冷笑,趁著香蝶去取水的空檔溜了出去找王媽媽。


    王媽媽氣壞了,這兩日真是一件事接一件事,往日裏看著老實的小丫頭變得這麽不老實,她對香蝶道:“你去書房把月芍叫回來,就說奶奶今兒個要她守夜。”


    香蝶本來隻想告月芍一狀,並不想出頭跟她對上,尤其是去跟四爺搶人,這不是不要命了嗎。


    她猶猶豫豫的不動腳,王媽媽擰了一把她的胳膊肉,“死丫頭快去啊。”


    香蝶戰戰兢兢的將來意通稟,裴珩淡淡道:“告訴你四奶奶,這丫頭侍候的中我的意,以後就在我這留下,叫她另選人守夜。”


    香蝶聞言,訥訥,“可奶奶……奶奶點名就要月芍……”


    裴珩臉一沉,主子爺的氣勢自然而然就出來,“這後院裏,我的話還不如四奶奶的話好使是不是?”


    香蝶嚇得不敢兩股戰戰,不敢多言走了,滿心後悔出這個頭,如今差事沒辦成回去又要挨王媽媽的罵。


    果然回去被王媽媽一頓打,打累了坐在椅子裏罵月芍:“我看走了眼啊,竟然養了這麽個壞胚子,沒心沒肝,叫她不要得意,哪一天落我手裏,有她好看的。”


    雖然罵罵咧咧,王媽媽卻吩咐大小丫鬟不許在四奶奶麵前多嘴說這事。而李妙瓊也不會無緣無故關心一個小丫鬟,頂多問一聲最近規矩不規矩,王媽媽回一句小丫鬟規規矩矩的呆在廚房就完了。


    *****


    裴珩的外書房寒鬆軒坐落在垂花門外,正靠著西花園一角,鬧中取靜。往後頭內院被垂花門並抄手遊廊隔開,往前是裴家大爺和三爺的書房。院子裏侍候的小廝有五個,三個成年的小廝則是隨身侍候並外頭跑腿辦事,皆二十上下,叫明祺,明恒,明鴻;年幼的如永壽,永宣才□□歲,並不跟著出門,日常掃地守門。


    寒鬆軒小院前方種了兩顆大鬆樹,樹幹筆直,枝椏遒勁。正麵的是二層樓,一樓書房,會客室,藏書室。二樓兩大間一小間,一間用作喝茶賞景之用,一間臥室,還有一間堆放了些雜物。裴珩叫小廝收拾了二樓那間雜物房,搭了一張小床讓月芍在裏頭落戶。


    院子裏自多了月芍,小廝們行動都拘束了不少,等閑不敢如以往般隨意說笑。


    也是裴家這兩代規矩鬆了,一般大家規矩是小廝不入內院,丫鬟不出垂花門,防的小廝丫鬟私相授受。這外書房地處二門外,一向沒有丫鬟長留,便是芙蓉以前也隻是白日裏來當差,至晚還回內院。


    等月芍的腳養了幾天可以下地走路就在靠窗的椅子上做針線活。她從樓上往下看,可以俯瞰觀察外書房的所有動靜,甚至偷聽到樓下小廝們的竊竊私語。


    她發覺這的規矩不如內院那般嚴謹,隻看這幾日裏已經有兩個小廝請假出門就知道。


    月芍如願以償正式留在四爺寒鬆軒,前世裏四爺也是這般留她,隻是她要死要活的磕頭祈求四爺放她回四奶奶身邊侍候,最後四爺皺眉不耐煩的把放她回去。


    想起來上一世四爺對她著實不壞,本來四爺便是不好女色的,有一個是一個。妻子離了心,通房芙蓉算計頗多,隻有她是個愚鈍無所求的,倒讓裴珩能安心寵愛。


    隻是那時候她總是一副被主子強迫而無奈忍耐的淒慘樣子,推拒裴珩對她的好,將裴珩越推越遠。


    實際上很長的一段時間,裴珩不肯與李妙瓊同房,又厭惡芙蓉心思不純,隻專要月芍泄火。他於男人中又是個少見的脾性,女人中意的話一個就夠,習慣找哪個就隻找那個,沒那種後院雨露均沾或者換女人睡的想法。


    若是有心計的女子,這時候估計就要恃寵而驕。但是月芍傻極,裴珩提過要讓她做姨娘把西廂三間正房給她住,她不肯不說,還時常為著給要在李妙瓊外間守夜而推拒裴珩,平日裏還跟香蝶,香蓮一塊兒擠。


    隻是如何怪得了前世的她,十三歲的小姑娘,又不是家生子還有老子娘教導,對成熟男人的索求害怕的不行。兩個人有著體型差距,那事兒裴珩是滿足了,但是月芍卻全然體會不到樂趣,男人東西太大,叫她每每都被搗弄的痛苦不已。


    因此即便平日裏裴珩待她好,她心裏還是恨裴珩“欺負”她,隻想回到四奶奶身邊過以前一樣單純不受欺負的日子。


    滿後院除了香蓮,誰能相信月芍得了四爺寵愛,心裏竟然傻乎乎的期望著四奶奶能護她不受四爺的欺負。


    “真傻。”月芍想著,低低自語,“以後,再不能如此了。”


    對她好的她要回報。虧待過她的,她不要利息就要本!


    四爺喜歡那事兒,她便是不喜歡也要裝出歡喜的樣子。而李妙瓊為著裴家四奶奶的位子能下手害人命,那她便讓其失去裴四奶奶的身份。


    收回思緒,月芍低頭繼續繡。


    她那一日扭傷腳時領了一些布料和繡線,這幾日養傷就用這些材料做一個木蘭青的竹枝荷包,今天最後幾針收好線,在陽光下看看還算滿意,七年沒碰手藝沒全丟下。


    裴珩送走一個來訪學兄,二人談了一陣子這次鄉試的結果。那學兄也是參加鄉試多年的,對今次的鄉試抱有極大的希望。他年紀比裴珩大許多,已經三十有三,再不中隻怕家中不肯再培養,要他自己去謀個私塾先生職位。


    如今隻能煎熬的等三月後鄉試結果出來。


    裴珩回來,一抬頭就看見二樓窗口坐著的少女。


    他上樓來進小屋子,打量一番大變樣的小雜物間。那張小小的床鋪了香蓮悄悄送過來的淺藍鋪蓋,拉了藕荷色撒花帳子,床腳是兩個鬆木紅漆櫃子,靠窗一張高幾,兩張帶手柄靠椅。高幾上鋪了一條圓形白色繡青竹的布墊,放著刺繡籮筐,一套簡單的茶具。窗邊的凸出木構掛著兩個幹花香包,清幽的味道被風一吹,在室內飄飄蕩蕩是有若無。


    裴珩見慣了李妙瓊擺滿華麗擺設織物的臥室,略略訝異這樣簡簡單單的一擺弄,月芍就把這個原來冷冰冰的小房間轉為溫暖馨香的少女閨房。


    裴珩又打量眼前嬌小的女孩子,道:“都能下地了,這腳是好了?”


    “好多了,勞四爺牽掛。”月芍低頭細聲細氣回答。


    “好的就來書房當差。”


    “是。”


    一陣沉寂。


    裴珩低頭看,隻見小丫頭手裏正捏著那隻精心繡的荷包,耳朵泛紅 。


    這個荷包在她小手裏這麽明顯,她又天天窩在窗邊做針線,裴珩哪會猜不到小丫頭是在做東西送給他。他想這丫頭看著傻傻的但沒傻透,知道討好主人。隻是怎麽就害羞成這樣,他人都來了,她還連話都不敢說。


    而且他越是等,小丫頭竟然越發生怯,小臉泄氣的想悄悄把手裏的荷包往背後藏。


    裴珩眼中浮上笑意,長手一伸,將荷包奪走,看了一眼道:“做的還行,爺收了,還有什麽話要跟爺說的?”


    月芍不敢看裴珩,羞怯難耐的躲避男人灼熱而侵略的目光:“謝謝四爺收留我給我治傷,我會報答四爺的。”


    裴珩聲音低沉,問她:“你一個小丫頭,拿什麽報答?”他並沒有等月芍回答,徑自出發赴另一個同窗會。


    拿什麽報答,低著頭的月芍悄悄微笑,以身相許罷。


    午後用過飯,月芍正懶怠活計,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時,樓下傳來永壽的叫喚,“月芍姐姐,有位內院大姐姐找你。”


    “讓上樓來。”月芍衝著樓下喊,自己開門去樓梯間迎。


    自昨日偷聽到裴珩要帶著明祺等人出門去,她就悄悄拿幾個大錢收買送飯的婆子,叫她傳話給香蓮讓她尋個空來書房。


    香蓮是二等丫鬟,平日裏常就在屋子裏為李妙瓊畫畫花樣,趁著主子們午睡溜出來也沒人管。香蓮一見月芍就點她額頭,又是怒又是笑,“小丫頭恁大膽子,如今竟然堂堂皇皇跟著四爺,四奶奶知道還不撕巴你。”


    聽她這話,月芍就知道香蓮為她高興,隻是高興之餘擔憂李妙瓊。“人還有不死的,早死晚死,我如今就圖個當下痛快,再說侍候誰也由不得我做主。”


    說著,月芍拉著香蓮去床上坐著。


    香蓮這才有心打量小屋子,不覺豔羨,“這才幾日,這屋子倒收拾的比我們還像樣些。”


    月芍應付的跟她扯了幾句閑話,問她,“姐姐你跟方姑娘院子裏的珠兒挺好的是不?”


    香蓮笑,“珠兒是個愛閑逛的,不獨我我跟她好,我們院子裏除了王媽媽和采白姐,哪個都能跟她說上幾句。你也是奇了,問出這話來,往日裏你還不整日念叨著讓珠兒來串門子。”


    這上輩子小事哪能記這麽清楚,月芍嘻嘻一笑,又問,“下次珠兒姐姐再找你,你叫她有空兒尋我玩來,我一個人在這院子裏頭也寂寞呢。”


    香蓮應下來,“那好,下回看到悄悄告訴她,不過你這是外院,她講究了怕不敢過來。”


    月芍可不怕,珠兒為著方玉蓉什麽事情不敢做,尤其這樣好的機會可以從她身上打聽四爺消息,更甚者利用她傳一些話或做一些事……而她正等著被方姑娘這樣“利用”。


    上輩子方姑娘已經很成功的讓李妙瓊的四奶奶地位不穩,隻可惜她怕打老鼠傷玉瓶,最後束手束腳無可奈何還是隻做了貴妾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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