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這一昏就昏過去幾天, 待他醒來後, 鼻間都是濃重的藥味。


    “青梅……”他喉嚨很幹澀,渾身乏力, 頭也很暈。


    青梅遲遲不過來, 宋普口幹的很,努力舔了舔嘴唇,醞釀了一下,又喊了幾聲丫鬟的名字。


    然而噔噔噔地從外麵跑進來的不是青梅,而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 不過十二三的年紀, 滿臉的青澀,“少爺你醒啦!”


    他驚喜地叫了一聲,見宋普一直舔嘴唇,趕緊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過來, 遞到宋普手邊。


    宋普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待喉嚨濕潤了,才問道:“青梅呢?”


    小廝道:“青梅姐姐去夫人院裏伺候了,奴婢是老爺新派來伺候少爺的。”


    又小心地道:“少爺,你身體還沒好, 得靜養。”


    宋普能感覺到身上仍然疼痛,那開頭幾棍子棍棍到骨到肉, 因而脊背的骨頭都還在鈍痛,隻是身體過於乏力,這股強烈的疼痛反倒被緩解了不少。


    “青梅在我院子裏幹的好好的, 為什麽要調走她?”宋普隻覺得事事都不順心意起來,說話的語氣難免有些不好。


    小廝猶豫了一下,才道:“聽說是皇帝老爺吩咐的。”


    宋普:“……”


    狗皇帝,我跟你什麽愁什麽怨!


    他躺了回去,睜眼看著頂上的簾子不說話了。


    小廝關切地問道:“少爺要不要吃點什麽?奴婢去讓廚房做。”


    宋普躺了有些時間了,領罰後甚至還發起了高燒,鬧得大房雞飛狗跳,這事他都沒什麽印象了,隻知道自己很累,說不出來的虛,動動手指都沒什麽力氣,好像也不覺得有多餓,不過他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要了一碗青菜麵。


    小廝風一樣的跑出去後,宋普又閉上眼睡了一會兒。


    小廝還沒回來,宋母過來看他了。


    宋母坐到宋普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鬆了口氣,說:“總算退燒了。”


    說著,又笑了起來,“阿普從小嬌貴,打不得罵不得,但若是得什麽風寒,發起熱來,都好得很快,可見身體還算好的。”


    宋普見到宋母,總算有了些精神,問出了他一直以來都很疑惑的問題,“……我到底在陛下麵前說什麽了?”


    宋母覷著他的臉色,說:“現在先不說這個,等先吃飽肚子,身體再好些再說。”


    宋普心平氣和地道:“娘,你不用顧忌我,就算你說我在他麵前罵他狗皇帝,我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宋母一怔,攥著帕子道:“……我兒,你還真的口不擇言,辱罵陛下那幾個字眼了。”


    宋普:“……”


    他艱難地眨了一下眼睛,“當、當真?”


    宋母道:“自是真的,你以後可別喝酒了,喝酒誤事,當真誤事,若不是你哥替你受了剩下的十八棍,你怕是得去半條命。”


    宋普臉燒得一片紅,仍然不可置信,“我竟然當著陛下的麵,罵了他?”


    難怪了,難怪他爹會那麽生氣,硬是開了祠堂來罰他,這事往小了說是大不敬,往大了說,是欺君,他表麵對狗皇帝各種仰慕敬服,私底下喊他狗皇帝,這放在誰身上都不能不氣啊!尤其狗皇帝那唯吾獨尊的性子,更不能容忍欺騙,當場弄死他都是可能的,這次竟是不計較?


    他心裏惶惶然,大腦一片空白,他一貫臉皮厚,也不覺得心裏叫他狗皇帝有什麽不對,結果喝一次酒,倒是什麽都倒騰幹淨了 。


    宋母道:“陛下雖不計較,但也說過不想見你,你靜心修養,宮裏那邊倒是不著急了。”


    宋普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問:“陛下這是何意?以後都不要我去身邊伺候了?”


    宋母也覺得疑惑,“你受罰後陛下還差人過來送傷藥,那曹公公還頗關切你,知道你發熱後,還去太醫院請了太醫過來為你醫治,這般重視你,許是還要你去伺候的。”


    宋普聽到還有太醫過來,心裏泛起一陣疑惑,狗皇帝並不是那般心胸寬闊之人,在他罵了他、欺騙他的情況下,還送傷藥,請太醫過來?


    怎麽想都有些古怪。


    宋普惶然後,又想起了宋淩雲替他受了罰,便問:“哥如今怎樣?”


    宋母道:“你哥身子骨健朗,早就好全了,他也有心了。”


    宋普輕聲道:“大哥待我一向是最好的。”


    正好一丫鬟端著宋普要的麵條來了,宋母便住了嘴,安心看他吃麵。


    宋普本來不覺得餓,但經過方才的驚嚇,平白了多了幾分斷頭飯既視感,隻是簡單一碗青菜麵,被他吃得連湯底不剩。


    宋母看他胃口這般好,臉上露出笑來,“還餓嗎?要不要再吃些?”


    宋普放下碗,沉重道:“餓,非常餓,我還能吃。”


    宋母聽了,欣喜道:“好好好,我讓廚房去做,你多吃些,好得也快些。”


    就這般,宋普吃了好些東西,吃到肚皮圓滾滾了,才停下來。


    他這會兒其實能下床,不過略一動,慢慢愈合的皮肉就綻開,痛苦難忍,也因為天氣越來越熱,給他包紮的布條並不是很透氣,所以還要頻繁的換藥,換新的布條。


    宋淩雲給他送來了祛疤的藥膏,讓小廝給他塗上。


    宋普扯了扯嘴角道:“我一個男人,身上有點疤痕又沒什麽,沒必要這麽麻煩。”


    宋淩雲道:“你身上留疤,我心裏也不快活,為了讓我快活些,心裏舒坦些,你乖些,好好上這祛疤藥,一點都別浪費了。”


    宋普“唔”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小廝上藥的動作很輕巧,也沒叫宋普多疼,他多看了幾眼這個年紀還小的小廝,問他:“你叫什麽名兒?”


    小廝歡快地回答:“奴婢叫燈籠。”


    宋普又問:“多大啦?”


    燈籠回答:“奴婢已經十三歲了。”


    “識字嗎?”


    燈籠眨了一下眼睛,說:“不識。”


    宋淩雲說:“你無聊至此,不若和我說說話。”


    宋普問:“說什麽?”


    宋淩雲看了燈籠一眼,燈籠立即退出去了。


    屋裏隻剩下他們倆人後,宋淩雲才道:“我過來之前,娘已經過來了一趟,你也知道原委,如今我再問問你,你還想去陛下身邊伺候嗎?”


    宋普沒說話了,他一想到這件事,著實有幾分難堪,他這也算在澹台熠麵前崩了人設,他以後要如何圓回來?


    若是繼續吹彩虹屁,那聲“狗皇帝”至始至終都像如鯁在喉,恐怕澹台熠都會覺得他虛偽至極了。


    若是改變人設,那又是欺騙了澹台熠,待日後澹台熠想明白,恐怕他死期也不遠了。


    當真進退維穀。


    宋淩雲見他一臉難色,也知他心裏顧忌,他冷靜道:“你們之間也有些情分,陛下那脾性,既不計較,送來傷藥,又讓太醫上府,便代表這事已經過去了,你若想繼續在他身邊伺候,也未必不可,再說些好話,想必也能糊弄過去。”


    宋普聽他說話當真心驚膽戰 ,“哥,你不要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宋淩雲笑了一下,說:“阿普萬事小心,怎地喝醉了就露底了?”


    宋普沒說話了,宋淩雲語氣軟和了些,“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你的錯,隻是你心太軟,我也不知你有什麽打算,硬要在他身邊伺候,若你改變主意了,我還能幫你。”


    宋普愣了一下,“怎麽幫?”


    宋淩雲說:“我送你去渝南外祖那兒,對外稱你重病,去渝南求醫,天高皇帝遠,若他急詔要你回來,我也可以說你重病不治,人海茫茫,他無從查證,自是我說什麽便是什麽。”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宋普想。


    宋淩雲見他表情有了幾分動搖,心裏一鬆,道:“不著急,你慢慢想,左右還有時間,三日之後給我答複,我立即準備。”


    宋普問:“那你和爹娘說了嗎?”


    宋淩雲道:“未曾,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娘性子單純,怕叫人詐出來,不如不說。”


    宋普垂眼道:“讓我想想。”


    雖言語之間尚有猶豫,但他心裏其實有七分意動了。


    隻是他犯了錯,要讓宋淩雲替他兜底,他還有些過意不去,“若陛下知道我重病是托辭,會不會發怒,再牽連宋家?”


    宋淩雲笑了,“你傻了,我們家好歹也是國公府,有爵位,有老太爺這三朝元老坐鎮,不至於為你一人為難國公府,放心吧。”


    宋普聽了,鬆了口氣,“哥,你再讓我想想。”


    宋淩雲聽他這麽說,臉上也沒有不耐之色,他知道宋普已經動搖了,不出意外會答應他的。


    澹台熠在太廟也待不了太久,一早便回宮了。


    這幾日他心神不寧,連常江明等人都未曾召見。


    這天日中,澹台熠喝了甜湯,心情依然煩躁,在比武場打傷了幾個侍衛後就開始發脾氣。


    曹喜低著頭進了比武場,向他稟告了宋府的情況,“宋公子巳時便醒了,如今好了許多。”


    澹台熠金眸微亮,怒容頓時收斂了許多,“當真醒了?”


    曹喜道:“宋公子體弱,受了罰傷口還未好,雖醒了,也還不能下床。”


    澹台熠將手裏寶劍插在了地麵上,心情豁然開朗,“曹喜,宣宋國公進宮。”


    曹喜微愣,“是。”


    宋國公進了宮,心中還有些打鼓,這幾日宮裏動靜他也聽聞了幾分,道澹台熠在宮裏發了不少脾氣,可見心情並不好,現在叫他進宮,莫非回過味來,越想越氣,要罰幺兒了?


    他心事重重,那張臉上越發顯露出了幾分憂愁來,但隨著曹喜到了養心殿外,他立即整理好了表情,絕不叫澹台熠看出一點所思所想。


    曹喜細聲道:“宋國公請在此稍候,奴去請示陛下。”


    說罷,便進了養心殿。


    隻是這次進去了,卻是一直沒能出來,宋國公逐漸等的心焦,頂上太陽又熱烈,沒一會兒便曬的滿臉通紅。


    直到頭頂上的烈日從左邊挪到了右邊,曹喜才從養心殿裏出來,他滿臉歉意,道:“請宋國公移步養心殿罷。”


    宋國公想問為何耽擱這麽久,然而日光也沒將他腦子曬沒了,微轉一下腦子,就明白是皇帝有心折騰他了。


    他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些,而後便進了養心殿。


    養心殿乃曆代帝王處理政務與接見大臣之地,頗為肅穆冷清之地,若沒有帝王特意賜座,來此的臣子皆要下跪。


    宋國公身份也算斐然,理應賜座,然而澹台熠不賜座,宋國公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麵上。


    隻是他略微抬頭朝上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澹台熠的身影,如今這養心殿,隻有他一個人在。


    宋國公不禁苦笑起來。


    待到日暮西山,曹喜才姍姍來遲,對宋國公道:“陛下貪杯,如今醉得不省人事,未能來養心殿,宋國公可先行離去,不必在意。”


    宋國公跪了整整一下午,都察覺不到有兩條腿在了,聽曹喜這般說話,他也不能有怪罪之意,隻能道:“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


    他站都站不起來,還是曹喜有所準備,喊來了兩個侍衛將他抬了出去。


    送宋國公出了宮,曹喜回去複命,澹台熠冷哼道:“宋卿至今都下不了床,宋國公既是他父親,自當有難同享。”


    曹喜心知澹台熠這是怪罪宋國公開祠堂罰了宋公子,但這般折磨宋國公也委實過分了些,不過這種話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麵上是決計不敢說出口的。


    再看澹台熠,他心情果然好了許多,唇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自言自語道:“孤為宋卿出了口氣,待他來見孤,孤也能好好與他說道。”


    曹喜心想,這算什麽出氣,結仇還差不多。


    宋普一直臥床,也不曾出門,自是不知道宋國公被人攙扶著回來的。


    宋國公先是宋家的臉麵和頂梁柱,才是大房的人,如今這樣一副被皇帝打罰過的樣子,叫其他房都沸騰了起來。


    梁國的襲爵製度是傳嫡長子的,因而國公府的爵位隻能是宋家長子宋靖容繼承,宋靖容之後,又是他兒子宋淩雲,總之和其他幾房都沒什麽關係。


    這種投胎投的好的不平衡感在老二宋之明這一房中發揮了個徹底,絲毫不介意露出醜惡的麵孔。


    雖天色尚早,但宋之明已和趙氏上了床,總有笑聲響起,似是說閨房話,隻是走近了聽,才知道他們倆在談論大哥宋靖容的事。


    “大哥那一房當真惹惱了陛下,不僅那混子老二被罰,連大哥也逃不脫。”宋之明格外愉悅地說。


    “你大哥是投胎投的好,若他不是嫡長子,豈能襲得國公府?無論才智還是本事,他都不若你,我當真為你不平。”趙氏語氣之中滿是嫉妒。


    宋之明深以為然,“若娘沒生他,我便是嫡長子,整個國公府都是我的,我也不會如此不得誌,都是大哥誤我。”


    趙氏道:“再過七日,便是陛下後宮選妃之時,不如我們送個閨女進宮,若是能得幾分榮寵,也能吹吹枕頭風,叫陛下開個先例,奪了宋靖容的國公爵位,換封你。”


    她說到此處,心裏立刻打起了如意算盤,宋之明當真將開枝散葉視為己任,這些年不斷往家裏娶小妾,如今他都有了三個兒子,五個女兒。其中兩兒三女都是庶出,若是要送女兒進宮,他那幾個庶女著實有幾個長得不錯的。


    宋之明卻不知她心裏的小算計,聽了這番話,嫌惡地瞪她,“你一個婦道人家,豈懂這裏頭的是是非非,本朝爵位無子國除,大哥底下有兒子,若他不做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斷沒有理由剝他爵位!”


    這才是讓宋之明嫉恨生怨之事,有些事情,當真打一出生就決定了,明明都是一個娘胎裏生出來的,為何地位天差地別!


    趙氏被他嫌棄了一番,心裏也有了氣,“是是是,我是婦道人家,我什麽都不懂,江清綾什麽都懂,一個江南賤商之女,嫁給了宋靖容便能做宋家當家主母作威作福,還能將叔叔迷得神魂顛倒,我自是比不過的。”


    宋之明一哽,扇了她一耳光,罵道:“你這張嘴再不收斂,我不動你,我那大哥都饒不了你。”


    “我也是郡王府出來的,若不是你長得還算人模狗樣,我看得上你?敢打我,不怕我把你齷齪心思捅出去?”趙氏氣得直接和他掰頭打了起來。


    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宋漸和宋婉玉也聽到了動靜,從屋裏探了探頭,細細聽了聽,便知道那兩人又在打架了。


    也都沒進去勸,而是鬼鬼祟祟地又回了屋。


    “哥,這畜生真是犯賤,我給它吃的,它不吃,還撓我。”宋婉玉十分委屈,望著籠子裏那隻貓的眼睛淬著毒汁一般,已生了些殺心。


    宋漸忙問:“傷哪兒了?”


    宋婉玉道:“幸好我收手收的快,不然我這手都要留疤了!”


    宋漸仔細看了看她的手,道:“這畜生認主,你何必執意養它。”


    宋婉玉說:“我就要養,為何宋普有,我沒有,他憑什麽有這麽好看的貓!”


    宋漸還有些擔憂,“到底是皇帝賞賜的,若是查到我們頭上怎麽辦?”


    宋婉玉拿了一根棍子捅了捅那隻白貓,聽見它淒慘地嚎叫了一聲,心裏總算解了些氣,笑嘻嘻道:“隻有我們倆知道,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宋漸放了些心,“也是,不過放在這裏養,爹娘會知道的,得將它藏起來。”


    宋婉玉不樂意,“若是藏到別處,我還怎麽玩它,我不要。”


    宋漸踢了踢籠子,見那白貓在籠子裏瑟瑟發抖,渾身雪白的毛發都炸成一團,格外驚恐的模樣,心裏不禁生了厭煩和恨意,“這等賤畜,隻不過跟了宋普幾日,便認了主,我們逗它都這幅模樣,惹人生厭。”


    宋婉玉道:“多打幾頓就好了,就像我們那幾個姐姐似的,對她們壞十分,再對她們好一分,就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如此對它。最多三日,它就知道誰是主子了。”


    宋漸臉上露出讚許的笑來,“還是妹妹聰明。”


    宋婉玉得意道:“娘都說我合蓋是當家主母的料。”


    宋漸拊掌道:“那便按妹妹所說的辦吧。”


    宋普還不知自家豆腐下落,但宋母是知道的,這幾日宋普都在生病,她一直在跟前照顧,身邊的丫鬟也都來來往往,豆腐不見時,竟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等到反應過來,豆腐早已不知所蹤,差人到處喚它,也不見它出來。


    伺候豆腐的丫鬟叫細珠,一貫的伶俐性子,將豆腐伺候的周周到到,她隻是去了一趟宋普院子拿了一次貓食,再回來時,窗戶被撥開了,豆腐不見了。


    如今找遍了院子,都不曾找到豆腐,細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宋母告罪。


    宋母待下人都還寬和,見細珠這般,也隻能先安撫一下,而後差人去院外找找。


    雖是貴人們放在手心裏寵愛的珍貴貓種,但也到底是貓,逃不開那矯健的身手,院子圍牆又不高,自然能輕易跳出去,倘若不在主母院落,也隻能在外頭了,總之決計也逃不出國公府的,畢竟國公府那高聳的圍牆不是說笑的。


    宋母底下的一群奴婢尋貓的動靜將國公府吵鬧了起來,待尋到二房院子裏,那聲勢之大,嚇得宋婉玉和宋漸兩人臉色都白了。


    “怎地派這麽多人來尋?不會進屋找吧?”


    宋婉玉也害怕了,拿著棍子又捅了幾下那貓,“別叫,再叫我打死你!”


    貓被打得疼了,哀哀地“喵喵”叫出了聲。


    宋婉玉急道:“還叫!你還叫!”


    宋漸趕忙抓住她的手,說:“你不打它,它怎地會叫,先把它藏起來,別讓他們發現了。”


    宋婉玉丟了棍子,匆匆拿了一塊破布蓋住了籠子,又怕它叫,扭頭對宋漸說:“哥,你想辦法別讓它叫了,它叫得那般刺耳,要是他們進來,準能聽見的。”


    宋漸聽見外邊腳步聲漸近,一時心驚肉跳,聽宋婉玉的話,張口就道:“弄死它算了!”


    宋婉玉愣了一下,立即道:“我都沒玩夠,不能弄死它!”


    宋漸實在沒辦法,說:“我抱它翻窗出去,若他們問,你就說我有事出去了。”


    宋婉玉覺得這辦法好,便同意了,宋漸趕緊抱了籠子翻了窗戶出去了。


    宋婉玉剛關好窗戶,她那丫鬟便帶著細珠一行人闖進來了。


    宋普在床上躺著,實在無聊,便拿起常江明送他的話本繼續看。


    也實在沒什麽好看的,古人開車都是意識流,乍一看全都是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什麽流水、小徑、九淺一深方見通明之境,你說他在描寫景物也莫得問題,要往那方麵想,也莫得問題,可以隱晦也能很直白,實在不好說。


    反正都無聊,他也能看下去。


    燈籠進了屋,要給他換藥,順便和他說了宋國公被人攙扶著送回來的事情。


    宋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什麽消息嗎?”


    燈籠挽了換下來的布條,又洗淨了手,聽宋普的話,他眨巴了一下滾圓的眼睛,笑得有幾分天真,“奴婢不知,不過外邊倒是熱鬧了起來,好像是什麽東西丟了,主母那邊差人到處找呢。”


    宋普一時沒多想,全心神都在宋國公在宮裏發生了什麽,竟會被人攙著送回家,難道是受罰了?


    他心裏煩躁,心情也低落了幾分,“換好藥,我要去靜雲小築看看。”


    靜雲小築是宋母居所,宋國公自然也是住在那兒。


    他要去問問清楚。


    燈籠道:“少爺傷未好全,還是不要出去了罷?”


    宋普說:“我等不及了。”


    燈籠也無什麽主見,聽他這般強求,便沒有再勸,替他換好藥後,又給他拿了衣服,伺候他穿上。


    傷口到現在都未曾好,穿衣服於宋普而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過磨蹭了一會兒,總算是穿好了。


    走路也會磨到傷口,宋普隻能在燈籠身上借力,燈籠雖不過是十二三歲,但這會兒的十二三歲也是半大小夥子了,撐起宋普的身體也綽綽有餘,因而兩人便這樣磨磨蹭蹭地往靜雲小築過去。


    隻是途中要經過一個中庭,中庭有一片足球場大小的池塘,蜿蜒走廊,假山點綴,格外幽翠,若平時來這裏散步倒還賞心悅目,隻是有傷,還有急事,這般長徑,反而成了一種折磨。


    兩人在走廊裏走了一段,燈籠忽然道:“少爺,你看那邊有人。”


    宋普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便看見了不遠處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此時天色還未黑全,接著幾分餘暉,他也能看清那人的麵容,是二房宋漸。


    他對宋漸沒有什麽好感,因而不打算再看,他收回目光 ,正要對燈籠說走吧,燈籠卻突然提高了聲音,有些急促地道:“少爺,宋漸少爺手裏捏著的,不是少爺的貓嗎?”


    宋普一愣,猛地扭頭看過去,宋漸手裏果然捏著他的豆腐!


    宋普呼吸急促起來,聲音有些撕裂一般的尖銳沙啞:“宋漸!你在幹什麽!”


    宋漸聽到宋普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即將手裏的貓丟進了池塘裏,掉頭就跑。


    宋普眼睜睜看他將豆腐丟進了池塘裏,目眥欲裂,當即甩開燈籠要跳下去,燈籠連忙拉住他,“少爺不能跳!你還有傷,我去!”


    說完,先宋普一步跳下去了。


    豆腐是不會遊泳的,毫無章法地在水裏劃,嘴裏發出淒慘的喵喵叫,任何一個人聽了都沒法坐視不理,宋普當真不知道這世上竟有人殘忍至此,能將貓丟進水裏意圖溺死。


    他呼吸連同背後的傷口一起鈍痛了起來,連心口都燒灼起來,叫他無意識地抓住了旁邊的紅木柱子,指甲都摳出了血來。


    所幸燈籠水性很好,沒一會兒就遊到了豆腐身邊,一把將它撈起來,往岸上遊。


    待上了岸,燈籠抱著濕漉漉的豆腐跑到了宋普身邊,十分高興地舉起了貓,對宋普道:“少爺你看,奴婢將貓救回來了,它真聰明,也不曾對奴婢動過爪子,像是知道奴婢是來救它的一樣。”


    宋普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點虛弱的笑,道:“豆腐自是聰明的,知道誰對它好,誰對它不好。”


    豆腐見了宋普,對他伸出了爪子,像是在向他索取擁抱,連叫聲都輕了許多,仿佛在向他訴說委屈。


    宋普差點就哭了,也不管豆腐身上濕漉漉的,伸手就將它摟進了懷裏,隻是這一抱,他便察覺出豆腐身上的異狀,前爪竟是軟趴趴的垂著,像是骨折了。


    他心一涼,仔細檢查了一番,不止前爪,它身上竟也有不少淤青,甚至還在滲血。


    宋普當真是氣著了,手指都顫抖了起來。


    燈籠小心地說:“少爺,現在先不急著去靜雲小築了罷?帶豆腐回去收拾一下比較好,省的著涼。”


    宋普勉強道:“先回去!”


    去宋母院子的事情暫且推後,貓主子的傷勢比較重要。


    他將豆腐帶回了院子,又讓燈籠去外頭找了個大夫過來。


    這一動靜,自然沒能瞞過宋母,很快,宋母便知道了宋漸幹的好事,她也很生氣,當即去二房質問去了。


    然而趙氏言之鑿鑿,道:“不過就一隻貓罷了,若這隻沒了,我送你幾隻都使得,更何況還沒死呢!我兒貪玩,不知輕重傷了他,你難道還想為一隻貓來責罰他嗎?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宋母嘴笨,說不過她,氣道:“那是陛下賞賜的禦貓,宋漸傷它便是對陛下大不敬,若讓陛下知曉,你以為宋漸能討得了好?”


    趙氏略虛,仍逞強地譏諷道:“如今陛下對你們大房什麽態度,我可是看在眼裏的,陛下若喜愛他,那貓便是禦貓,若是不喜,那貓便是隻畜生,你當誰都跟你一樣,總拿陛下賞賜的小物什來扯大旗啊!”


    宋母氣死了,人沒臉沒皮起來,連膽子都不是一般大,這趙氏幹脆叫趙大膽得了!


    她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身後便傳來了一個悅耳動聽的嗓音,“誰說孤不喜宋卿的,你說的?”


    宋普抱著豆腐氣苦,抹了一輪眼淚後,燈籠終於將大夫請過來了。


    宋普趕緊抱著豆腐對大夫道:“它前爪骨折了,您看看能不能幫它上個夾板?”


    大夫說:“我手段粗淺,你若不嫌棄,我給它看看。”


    宋普說:“您也是我們家老大夫了,我信您,求您給它看看吧。”


    大夫家離國公府近,本領也的確好,因而國公府上下慣愛請他,這次也晚了,匆匆趕過來,連鞋襪都未穿好,見宋家少爺態度這般謙遜,心裏也舒坦,也不說什麽廢話了,當即動手給它上夾板。


    “都說貓有九條命,想死都難,放心罷,隻是折了腿,隻要上好夾板,再上些化瘀的藥膏,一個月不到就能好全了,不過得小心照顧,別讓它到處跑。”大夫一邊給豆腐處理爪子,一邊對宋普叮囑道。


    宋普自是應下來了。


    豆腐也是真的乖巧,雖大夫是生人,卻也知好壞,乖乖地躺在大夫身邊,任他動作。


    燈籠突然跑了進來,臉上有些喜色,對宋普道:“少爺!皇帝老爺又來了!”


    宋普渾身一顫,臉都白了。


    燈籠卻不知他已恨不得魂飛天外,依然喜滋滋地道:“剛剛青梅姐姐過來跟奴婢說的,陛下突然過來,正好撞見了主母找二房夫人算賬,在那兒耽擱了一會兒,現在正往這邊過來呢!”


    宋普:“……”


    現在裝重病還來得及嗎?


    理智告訴他,還來得及!


    宋普立即讓燈籠將大夫和豆腐帶去旁邊廂房,自己縮回到了床上,所幸屋裏藥味濃重,還能糊弄一二。


    燈籠傳話已是有些晚了,等宋普剛好臥趴在床上,門外便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宋普實在不敢麵對他,因而將臉埋進被子裏,努力催眠自己已經睡了。


    而門外的澹台熠在門口頓了一下,也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去了。


    他一走進門,就嗅到了濃鬱的藥味,這藥味混雜著濃香和苦澀的味道,聞著十分熏腦袋,他隻聞了一下,便覺得有些難以忍受,正要去開窗戶的時候,曹喜在後邊小聲道:“聽聞宋公子還發了熱,今日好不容易病愈,不宜見風。”


    澹台熠聽了,這才收回手,隻是被曹喜說出此事,倒顯得自己對宋卿很不關切似的,不免不悅,他回頭不輕不重地掃了曹喜一眼,道:“你出去。”


    曹喜聽了,低低地應了,隨即轉身出了房門,還將房門給帶上了。


    此時房間裏隻剩下他和宋卿,澹台熠心情愉悅,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點了蠟燭,室內頓時通明一片。


    “宋卿,你可是睡了?”澹台熠一邊問,一邊坐到了宋卿身邊。


    見宋卿趴在床上睡,也知是背後的傷口所致,不免憐惜,若說那日從宋卿屋裏出來,他還存了幾分晾晾他的意思,到如今,先按捺不住的卻是他了。


    他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身體熱了幾分,伸手過去,摸了摸宋卿的臉,“那日孤送宋卿的膏藥,是給宋卿擦肩的,畢竟孤不省力道,賞些膏藥也叫宋卿好得快些。隻是沒想到宋國公那般小題大做,還帶你領了罰。孤對宋國公,已小懲大誡了一番,為宋卿出氣,隻是不知宋卿要如何回報孤。”


    宋普閉著眼睛,聽他這番話,心裏驚訝。


    澹台熠語氣這般溫和,好像當真不在意他那日的胡話一般。


    他竟真這般寬容大量?


    宋普伸手拉住澹台熠的手,故作迷茫地睜開眼,扭頭含糊地看了他一眼,又閉上,而後猛地睜開,從床上坐了起來,將初醒後見到澹台熠的情態演繹了個十成十。


    澹台熠也道他是被他吵醒,也沒有什麽愧疚感,那雙金眸有那麽幾分專注地看著他,道:“宋卿見到孤,竟這般驚嚇?”


    因為豆腐之事,宋普眼眶都還是紅的,眸子因惶恐而顯得有些動人的水光,看著著實可憐可愛。


    不知為何,澹台熠見到如此脆弱可憐的宋卿,也憐惜了幾分,他都不太想去懲罰宋卿,反倒被宋國公罰了去,叫他難免憤怒。


    隻是現在也消氣了,他這般榮寵宋普,也是二十幾年來頭一份,他伸出一根修長手指,輕抬他的下巴,微微笑了起來,語氣輕柔道:“孤待宋卿這般寬容,宋卿可要牢記,以後宋卿的真心,隻能是孤的。”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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