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不要命了?!”宋普聲音急促, 額頭冷汗冒了出來。


    宋淩雲道:“你還未回答我。”


    宋普呼吸一窒,啞口無言, 宋淩雲盯著他, “回答我有這麽難?”


    宋普這才道:“哥,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一些事情,我——”


    他話還沒說完,澹台熠的聲音就傳過來了,“你們在幹什麽?怎麽耽擱這麽久?”


    宋普猛地住了口, 心驚膽戰地回望, 便看見澹台熠站在他身後,臉上微微帶著些許不滿地看著他們。


    宋普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宋淩雲,“……臣與兄長說幾句話, 讓陛下久等了。”


    宋淩雲調整好馬鞍,對澹台熠道:“請陛下上車。”


    澹台熠看了宋普一眼,關懷道:“宋卿與孤進來,莫要吹風受寒。”


    宋普還要和宋淩雲說完方才未說完的話,因而婉拒道:“臣與臣兄長已有數月未見, 臣想與兄長聊聊家常,還望陛下諒解, 準許臣陪伴臣兄長罷。”


    澹台熠一聽,輕輕皺了一下眉,道:“宋卿和宋將軍回去之後也有的時間話家常, 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宋普:“……雖是這個理,但臣還是想與臣兄長說說話。”


    澹台熠聽他執意如此,頓了一下,語氣淡淡地道:“宋卿既想與宋將軍說話,那便說罷,左右孤也不用人陪。”


    說完,將腦袋縮了回去,放下了重重的簾幕。


    宋普這會兒也顧不上去顧著澹台熠的脾氣,他坐到了宋淩雲身邊,回頭看了一眼厚重的簾幕,壓低聲音說:“哥,我與陛下不是你想的那樣,陛下對我很好,你不要犯傻。”


    宋淩雲輕輕地“駕”了一聲,趕動了馬,對宋普淡淡地道:“外麵風大,你若不想著涼,便進去吧。”


    宋普急了,“哥,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宋淩雲扯了扯唇角,風聲將他的聲音吹的有些支離破碎,“我在聽。”


    宋普臉頰被寒風吹的通紅,他這會兒的確冷的不行,脖子都縮著,隻要有一點皮膚露出來,都會被這股風吹到皸裂,但這會兒被宋淩雲這麽一嚇,身體上的苦楚反倒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了,“那你聽進去了嗎?我說的話句句是實話,沒有騙你。”


    宋淩雲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是幫皇帝是嗎?”


    宋普嚇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哥,你小聲點,不要說出來啊。”


    宋淩雲伸手捏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這條路繞過去 ,會有一個懸崖,陛下武功蓋世,我自知不敵,但若是車翻進懸崖,陛下恐怕要插翅才能逃出生天。”


    宋普嚇尿了,宋淩雲果真想弑君!他本來被吹的通紅的臉頰頓時就慘白了幾分,“哥!”


    宋淩雲看著他一臉焦急,唇角勾起,笑了,“阿普,你明白的,我從不開玩笑的,若要弑君,眼下便隻有這個機會,你看我會不會把握住。”


    宋普不知道!他現在都不知道宋淩雲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就算知道他和澹台熠有一腿,產生弑君的想法倒不出格,但真要將這種想法實踐出來,這不是……這不是瘋了嗎!?


    宋普知道他不該這麽想,但此時心中震撼,竟隻有這個想法。


    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當,澹台熠撩開了簾幕,重重地道:“你們在外麵說夠了沒有?”


    宋普眼睛都快急紅了,“陛下,臣還未說完,再讓臣與臣兄長說一會兒話罷!”


    澹台熠完全不知道有人想取他狗命,此時一心一意地吃飛醋,“宋卿對兄長倒是這麽多話,到孤麵前怎的就成啞巴了?”


    宋普見澹台熠這時候還要胡攪蠻纏,頭皮都要炸了,哀求道:“陛下先進去,若是被受寒了可要如何是好?”


    澹台熠道:“孤體魄遠比宋卿健朗,宋卿擔心孤不如擔心自己,宋卿快進來,孤紆尊降貴給你泡了茶,你若不喝,孤可要惱了。”


    宋普:“……”


    他窒息了,他都不敢看宋淩雲是什麽表情,他吸了一口氣,對宋淩雲說:“哥,你等等我,我先去喝杯熱茶。”


    說完,不等宋淩雲反應,便鑽進了馬車裏。


    “陛下!你能不能給臣一點空間?臣與兄長說些家常話,陛下也要搗亂!”宋普對澹台熠道。


    澹台熠聽了,也惱了,“孤何時搗亂了?!孤都不知孤關心宋卿在宋卿嘴裏便成了搗亂了?宋卿不愛喝茶便算了,還敢對孤大吼大叫!豈有此理!”


    說完,將剛倒好的熱茶喝到了自己肚子裏,語氣蠻含譏諷地道:“宋卿出去,孤一個人又有何關係,左右不如宋卿兄長重要!”


    宋普:“……”


    老天鵝!他快原地爆炸了!


    宋普軟了語氣,哄道:“臣不是這個意思,臣隻是想陛下(體諒體諒臣,臣陪伴陛下的時間多的是,但臣兄長隻請了七天省親假,如今已過去了三天,再有四天他便要去塞北了,到那時候,臣想要再見他一麵便難如登天,陛下,臣這麽說,陛下可能明白?”


    澹台熠冷哼一聲道:“宋淩雲隻是宋卿兄長而已,孤是宋卿男人!有男人不陪,去陪哥哥,孤還能不明白?孤就是不如宋卿兄長重要罷了,可恨孤還將宋卿放在心尖上疼愛,終究是孤錯付了!”


    宋普:“……”


    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低聲道:“陛下不要再鬧了,臣真的很累,陛下在臣心裏一直是寬容仁慈的,不知為何一直揪著臣兄長不放,臣與陛下說的這麽明白,陛下還要鬧,臣真的很累,陛下乖一點,還記得臣要給陛下驚喜麽?若陛下連讓臣和臣兄長說話的時間都不給,臣也不知那驚喜還要不要給陛下了。”


    澹台熠道:“……宋卿怎麽敢反悔?”


    宋普道:“陛下要鬧得臣精疲力盡,臣便沒那個精力準備驚喜了,若強撐著給陛下驚喜,恐怕也也不會盡人意。”


    澹台熠一聽,矜持地問:“宋卿說的驚喜是何種驚喜?”


    宋普對澹台熠招了招手,“陛下附耳來。”


    澹台熠低下頭,宋普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澹台熠白皙的臉頰瞬間就紅了,金眸之中閃過一絲興奮與希翼,“是孤想的那樣麽?”


    宋普壓低聲音道:“再多的臣不能說,說了便不是驚喜,陛下若能安靜些,讓臣與臣兄長說完話,臣才會有精力去準備這個驚喜。”


    澹台熠喉結滑動了幾下,端莊地理了理袖子,瞥了宋普一眼,柔聲道:“像孤這般善解人意的人簡直舉世罕見,孤便允了宋卿陪兄長不陪孤這過分行徑罷。”


    你才過分好嗎!宋普心裏腹誹,卻也鬆了一口氣,終於將澹台熠安撫好,才轉身又掀開了厚重的簾幕,坐到了宋淩雲身邊,開始換人哄,“哥……”


    宋淩雲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已經到了。”


    宋普一聽,扭頭一看,才看見了他們這會兒已經拐到了一條更陡峭的山路,兩馬車寬的大道上,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則是懸崖,目測還有幾裏路的樣子,宋普一驚,急道:“哥,你要是敢,我、我便與陛下共生死!”


    宋淩雲眼眸中寒光泠泠,“你竟糊塗至此!”


    宋普緩和了口氣,“哥,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又是怎麽想的,我隻是想說明一點,我已經成人了,我所有的想法都是經過深思熟慮過才會有的,陛下待我很好,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必須的理由敢說出那兩個字。”


    宋淩雲笑了起來,“我知道答案了,我與他你幫他是麽?那你告訴他,我有謀反之心,讓他殺了我如何?”


    宋普:“……”


    他又頭皮發麻了,宋淩雲此言,炸得他眼眶都紅了,“哥,你何必如此?”


    宋淩雲看了他臉一眼,撇開視線,頓了一下才道:“我送你去外祖家修養,若是不答應,我會把握住這個時機。”


    宋普深吸了一口氣,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這樣很卑鄙。”


    宋淩雲無所謂地道:“宋家滿門忠烈,隻出我一個逆賊,這個概率很小不是麽?”


    一旦出現了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用何種手段都變得無所謂了,他終究是走在了謀逆的異端,違反了君臣正道。


    宋普覺得宋淩雲是真的過分了,滿肚子想勸阻的話,但到了這會兒都很蒼白,因為宋淩雲語言和表情都是無比認真的,他是真的覺得現在是殺掉澹台熠最好的時機。


    前天夜裏宋淩雲恐怕就想下手了,但澹台熠武藝高強也不是什麽秘密,若是沒能第一時間讓他斷氣,便極有可能被反殺,所以宋淩雲才沒有下手,直到現在,這一路上,也隻有這個機會,若與禁衛軍會麵,那便再無可能了。


    宋普不敢賭,他覺得此時的宋淩雲已經走了極端,順從是最好的決定,想到此處,他便軟了口氣,聲音嗡嗡地道:“我答應你,我去外祖家修養,你不要犯傻了。”


    宋淩雲說:“是你不要犯傻,哥哥是為你好。”


    宋普再次無言以對,這種自以為為他好的好,真的是為他好麽?他心中怨懟,卻又不敢說出口。


    如此委曲求全,宋淩雲才安分下來,帶著兩人與項王山的朝堂人馬匯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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