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老大的這場喜宴讓李家村的眾人足足談論了半個月,大家都越發的感歎,石家兄弟是真的出息了。人家不但在城裏立住了腳,喜事還辦的這麽體麵。不過,村裏人多數也就是感歎一下,村裏的日子和城裏比不了,而且人家是吃公家飯的,村裏頭都是土裏刨食的,還是要腳踏實地的過日子要緊。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眼下,還是眾人剛從城裏回來的時候。


    李成作為李家村的裏正,勉強還算是石家的長輩,因此坐席的時候就被安排到縣城裏來客的那一桌,李成覺得石家兄弟還是很看重他,覺得很有麵子,吃酒吃的分外爽快。當然,他心情好,還有另一層原因:他最終還是把自己侄子的婚事托付給了官媒人,官媒人立即答應他,在那些待嫁的小哥兒裏給他侄子們挑幾個好的。


    侄子們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李成自覺對得起已經去世的兄長,族裏村裏也要說自己一聲仁義。


    “縣裏那頭說他們的事快得很,過兩日就有消息。”李成坐在炕頭上對著自己的兒子們說起縣裏的事,“我想著,這親事既然差不多定了,成親的事情也得給他們張羅張羅,你們說呢?”


    自己的兒子成親都是在村裏辦了酒的,現在輪到自己的侄子,多少也得張羅下。隻是現在都是分了家過日子,這錢得怎麽出,還是得問問兒子們的意見。自家人從上到下,都是對李達他們幾個有些意見,這他也知道,隻是什麽事情還是得麵上光才行。


    李進沒有吱聲,反正他都聽大哥的。


    李遠則是想了一下,自己爹說這話分明就是想要替李達他們辦婚事的意思了。李遠作為李家日後的大家長,倒是能理解李成的做法,但是作為厚道的平日裏習慣照顧弟弟們的長子,李遠也得說,他對厚待李達他們是十分不甘心的。不過,李遠也沒有一下子駁了李成的話,反正,辦婚事辦成啥樣都是辦。


    “爹,你是啥意思呢?大主意還得你老拿啊。”李遠想先聽聽,然後再作打算。


    “我合計著多了咱也管不了,他們家裏頭就讓他們自己收拾,咱也就是幫著擺擺酒,也讓鄉鄰們熱鬧熱鬧,知道他們成家了。”李成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這個倒是不過分,關鍵是這事辦下來大家臉上都好看,自家也能有個好名聲。


    “那,爹,他們幾個是一起辦婚事吧?”李遠問,“我覺得要是看好了人,不如挑個好日子一起辦了,一個是熱鬧,二是省著折騰,也省的讓人以為是變著法的收禮錢。”


    李遠最後一句話讓李成把別的打算都咽回去了。


    “還有,這事還是得他們操辦,像是請人啥的。村裏頭都是有來有往的,有禮的你去請行,沒有禮節來往的你去請,那不像要錢似的了嗎?爹你人麵廣,你要一出麵,那家家都得來,到時候這禮算誰身上說不清。不如就讓他們去請,多少都是他們的,以後也得想著還。”李遠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他們兄弟出麵,然後忙不過來的我領著李進他們去幫忙,當然,他們手頭緊,不一定有錢辦酒,我做主替我們兄弟幾個說句話,這事誰都不能幹看著,我們幾個都出點,好歹把酒辦起來。爹,你尋思這麽辦行不?”


    ***


    十月末的天氣,北風卷著雪花已經開始落下來了。林遠濤家的屋子裏溫暖依舊,甚至可以說比起前幾天更暖和了。


    他屋裏頭燒了火炕不說,還已經攏起了火盆,燒的是城裏買來的好碳,都沒有什麽煙,之前預備的熏籠罩在了火盆上,既暖和又不怕一不小心燒到東西,上頭擱點什麽還保溫。


    周瓦正坐在熏籠邊上納鞋底子,這是他唯一擅長的針線活。農村的鞋底子都是用穿壞了的衣裳,把布料拆下來,用漿糊一層層粘在一起,等曬幹了就剪出形狀來,用線一針一針的縫起來。這樣打出來的鞋底子糊的層數越多,鞋底子越是耐穿,越是舒服。當然了,鞋底子厚了,納起來也不容易,都是得先用錐子把鞋底子紮透,再用粗長的針引著麻線穿,慢而費力。


    他們兩口子的衣裳都有七八成新,自然是舍不得用來糊鞋底子,後來就在城裏買了白布回來。周瓦力氣大,又舍得下料子,鞋底子納出來耐穿又厚實,踩在腳底下軟綿綿熱乎乎的,自從周瓦學會了做鞋,林遠濤腳上就一直是周瓦做的鞋了。


    “歇一會兒吧,小心費眼睛。”林遠濤看著周瓦用錐子紮一下,用針引著長長的麻線穿過去,發出“哧——”的摩擦聲。冬天裏窗戶上糊了厚窗紙,就不如其他時候亮堂。


    “行,我把這兩針納完。”周瓦答應著。林遠濤不缺鞋穿,他就是閑不住。


    林遠濤盯著他納完,就推著他起身:“起來動彈動彈,往外頭瞅瞅,也讓眼睛歇會兒。”


    周瓦起來,順著林遠濤的意思到堂屋轉轉,開了門往外頭看:“這天一下子就冷起來了,天上都飄上雪花了。你說石家辦這喜事辦的多及時,趕上這天就難受了。”林遠濤把石家的喜宴操持得好,周瓦也覺得臉上有光。


    對於喜宴的事,林遠濤覺得還是挺對不起周瓦的,當初他們成親,為了不張揚,也就定了一桌酒跟裏正他們喝喝,沒有正經大擺宴席。


    不過周瓦倒是不在乎:“擺不擺席能怎麽的?日子還是得實實惠惠的過,就算那時候沒擺席,現在村裏頭的日子誰有咱家過得好,誰不說我享福?”


    林遠濤就是喜歡他這點,看得開,不在小地方計較。越是這樣,林遠濤就越想對他更好一點兒。


    冬天裏就算是村裏人最閑的時候了,一般人家也喜歡選在這個時候辦喜事。秋收之後多少手裏有些錢,喜事操辦的起來。


    李進家的帶著毛頭過來,跟林遠濤他們說了李達他們兄弟幾個要辦喜事的消息。


    “他們辦喜事,俺們大人都得去幫忙,出來進去忙忙叨叨的,我想著還是把毛頭放你這,你幫我看著點兒。”李進家的除了給他們送個信兒,也是要把孩子托付過來。大冷天的大人疏忽點沒事,就怕孩子受不了。


    “行,就放我這吧,正好跟我作伴。”周瓦挺喜歡毛頭的,又問:“他們兄弟幾個一起辦喜事?之前都沒聽到消息啊?”


    “上回進城托了官媒人,這幾天就有信兒了。他大哥尋思著趕年前把事辦了,咱們也過個清靜年。老和他們絞纏也鬧不起。”李進家的完全是要甩包袱的口氣,“成了家了總不能還指著叔叔吃飯吧?到時候就是李進他爹答應,俺們這幾個也不能答應了,族裏頭也不能有啥話說。百裏山路走了九十九裏,也不差這麽一哆嗦了。”


    “就盼著進門的哥兒能是懂事的。”周瓦說。有的時候當家的主君也是挺重要的,特別是當漢子的不行事的時候。


    “懂事不懂事咱也盡到心了,他外來的還能在村裏頭掀起什麽浪來?”李進家的不以為然。這種親戚,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遠著點兒。李進他爹有錢樂意搭就搭,反正他們是沒有錢了。


    “對了,上回俺們當家的不是跟著上別的村裏頭尋摸豬去了嗎?他還在人家那看著一頭半大牛,人家有心要賣,你們要不?”周瓦突然想起來林遠濤跟他說的事,李進家的一直想買頭牲口,就是不想在李達他們的事情解決完之前露出有錢來,就一直沒動靜。這回是林遠濤覺得那牛真不錯,價錢也算便宜,特意給他們留意的。


    “要啊。”李進家的還是挺相信林遠濤的眼光的,“還多虧他想著呢。就是有一點,我就是買,估計也得過完年了。不然有點兒招眼。”


    “那倒沒事,先給那家留個信兒唄,等你們這段忙完了,讓俺們當家的領著李進哥去看看去。”周瓦說道。


    孩子托了出去,買牲口的事也有了眉目,李進家的手腳輕快的回去忙和去了。


    李家辦喜事不比石家有錢,差不多的事情都是他們自己動手,事情比林遠濤那時候還多。周瓦他們聽著李進家的每天借著接送孩子的時間跟他們抱怨,聽八卦也是聽得津津有味,誰讓冬天事情少呢?


    這天送走了毛頭,林遠濤和周瓦洗洗涮涮準備歇下,林遠濤跟周瓦說:“也多虧李進家的能幹,你聽聽他說的,多少事情?我聽著說原來隻是準備出錢給辦酒席,這會兒怎麽又說要給添點兒東西了呢?”


    周瓦拿了盆,打了熱水兩個人燙腳:“有什麽辦法?那兄弟幾個家裏頭兩個像樣的桌子櫃子都沒有,怎麽也得看得過眼哪。後來商量著打算一人給添一個櫃子,其他的讓他們自己慢慢再添吧。”


    “怎麽嫁過來的哥兒也沒個陪嫁什麽的?一般不是會陪送點兒盆啊桶啊的,好點兒的還有家具。”林遠濤問。


    “有好陪送的早就成了親了,也輪不到這幾個好吃懶做的。”周瓦最看不上這種空有一身力氣不好好幹活過日子的了,“香草哥還愁呢,手裏頭這一下子就緊吧了,也不知道過完年買牲口夠不夠了。”


    “不夠讓李進來幫我做活來。”林遠濤說,“這是他們李家的事,把錢都耗進去了,他不想著掙回去?”


    “咋不想?他可是村裏頭出了名的任幹的,就是冬天不好找活唄。”周瓦倒是不明白林遠濤還有啥活還要找人幹:“咱家還有啥活啊?咱倆幹不行?”


    “我不想想著開春之後在咱後山榨樹林子裏放點兒榨蠶嗎?我想著開春我還得去找蠶種,還有些別的事,趁著冬天沒事的時候,先把樹林子裏的雜樹清一清,這點活找個人搭把手最好。不過林子裏頭磕磕絆絆的你還是別去了,又不是找不著人。”林遠濤其實收完地就想收拾來著,沒逮著功夫。


    周瓦就不吱聲了,他現在肚子最金貴,正好也讓李進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回來的實在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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