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快出來幫把手!”周瓦正與李進家的說的熱鬧,就聽到外頭傳來林遠濤的喊聲。


    周瓦當即放下手裏的活,就要往外走:“咋的了?”急的李進家的趕緊叫住他:“披上件衣裳,外頭冷。”


    等到倆個人加了衣裳出來,已經聽到倆個小子在叫:“爹爹好厲害!林叔好厲害!”


    上午扛了斧頭鋸子的兩個人,竟然帶了一串的野雞回來!奇的是這野雞被捆成一串,精神著呢。虎頭帶著毛頭去拔雞屁股上的毛,惹得幾隻雞一陣亂飛亂跳,嘰嘰嘎嘎的叫。


    “你們倆個,別讓雞叨著了!”李進家的忙過去看顧。


    周瓦就問林遠濤:“這怎麽還抓了雞回來?”


    林遠濤得意道:“我跟李進去清林子裏的樹,免不了有些響動,就驚著了野雞。原本也沒想著能抓著,隻是攆一攆,這些雞自己就紮到雪地裏,我們倆就捉一隻綁一隻,這不就捉了這一串回來了。”


    周瓦看著地上七八隻的野雞,驚歎道:“以前有老人說冬天裏野雞最好抓,受了驚直接往雪地裏鑽,跟拔蘿卜似的一拔一個準,我原還不信呢,原來真有這回事!”


    林遠濤笑:“可不跟拔蘿卜似的。沒想到後山林子裏這麽多野物,可惜石家兄弟沒來。”


    虎頭和毛頭正纏著李進給拔雞毛,個個都要好看的。李進是個好脾氣,孩子指哪就拔哪,李進家的就說:“好不央的把人家雞屁股都拔禿了,拔兩根就得了!”


    林遠濤笑著說:“讓他們拔,什麽好的!正好省下晚上收拾的事。你們倆口子連孩子,晚上都別走,都擱咱家吃飯,小雞燉蘑菇。”


    李進兩口子還沒說啥,小孩子先歡呼一聲叫起來,冬天裏不是燉白菜就是燉酸菜,難得吃頓油水足的。


    林子裏逮著的野物,也算是意外之喜,李進家的倒是沒有推辭:“那敢情好,又是俺們偏著了。”


    林遠濤看見虎頭,就想起虎頭的爹李遠來,那也是個明白事的。就說:“這些雞也不是我一個人逮著的,咱們晚上宰上兩隻燉吃,再給你們家老爺子送兩隻,順便把虎頭他爹也叫過來喝喝酒,上回說好了的,總是沒空,正好今天有下酒菜。”


    李進家的推辭:“這是啥說法?都是從你家山上逮的雞。別說這野物,就是一根草也是你家的,俺們蹭吃也就算了,還能往家拿?”


    “又不是讓你白拿,這不是還得幫我幹活呢嗎?”林遠濤衝著李進道:“你可別推辭。”


    李進也點點頭:“拿回去兩隻給老爺子嚐嚐吧,順道把大哥喊來。”李進跟著進山知道,林子裏的野物真不少,以後清林子說不準還能遇見,他也就不跟林遠濤客氣了。


    見當家的開了口,李進家的也不說啥了,整整衣裳,提了兩隻雞就走。


    其實時候還早,林遠濤他們因為逮了雞提前就下山了。雖說冬天裏大多都是早晚兩頓飯,可是晚飯再早,也沒有日頭還沒栽西就開始做的。在院裏熱鬧一會兒,周瓦就讓幾個人都進屋,喝口熱水暖和暖和。


    李進一進屋,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麵而來,不由得說一聲:“好暖和!”


    林遠濤已經摘了頭上的棉帽子,解了外頭的棉襖,就也讓李進:“咱們脫了外頭大衣裳呆著吧。因為瓦片懷著身子,怕冷點著火盆呢,穿多了呆不住。”


    周瓦也說:“李進哥,都不是外人,千萬別客氣。”讓李進到裏屋烤火。


    一進裏屋,比堂屋裏更加的暖和。兩個小的已經被周瓦叫了進來,正圍著熏籠比誰的雞毛好看,擺了一地的雞毛。炕上放著做了一半的棉襖,邊上還擱著針線笸籮,裏頭有沒納完的鞋底子。一看就知道剛才周瓦和李進家的正在一起做針線活。


    周瓦把炕上的東西收一收,這棉襖今天肯定不能往下做了,等明兒再繼續吧。


    林遠濤看到做到一半的棉襖還“咦?”了一聲,周瓦跟他小聲解釋:“衣裳緊了,我找香草哥再幫我做一件。”


    林遠濤一笑,他就說,以周瓦的手藝還做不了棉襖麽。林遠濤就說:“挺好的,咱家暖和,毛頭他阿姆要是白天沒事,上咱家做做針線活啥的,也能跟你說個話。”


    這會兒晌午剛過,林遠濤不像李進,習慣了一天兩頓飯。他和周瓦一樣,中午都還得墊一點。跟李進兩個挨著熏籠坐了,喝了兩杯水,就道:“家裏頭還有啥能墊墊肚子的不?幹了半天活,肚子發空。”


    周瓦就道:“油茶麵行不?我給你們衝一碗?”


    沒等李進說不要,林遠濤就答應下來:“行,咱們墊一口就行,晚上早點吃。”


    周瓦把兩個小的叫上:“喝油茶的過來跟我拿碗。”倆小孩就跟在周瓦後頭出去了。


    李進坐在火盆邊搓著手,看自家孩子像周瓦小尾巴似的跟過去,就知道是在林遠濤家吃喝慣了,就不好意思的衝著林遠濤笑了笑:“這倆孩子,嘴裏老也閑不住。”


    林遠濤不以為意:“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吃的時候,不吃咋能長個?你們大人跟著客氣我不管,孩子在這愛咋樣就咋樣,你們可別背著說孩子啊。”


    倆人又說起林子裏的事,砍下來的雜樹也不少,這些都不能白扔了,有些材料好的就運回來,留著做些什麽。那些歪歪曲曲的、旁枝雜葉的,也能留著做柴火。李進心裏倒是服氣林遠濤家燒的暖和了,人家一後山的木頭呢,燒多少燒不得?


    李進平時人顯得木訥,一說起活計來就有說不完的話,林遠濤才知道,原來李進對於木匠活也略懂些,至少一些簡單活計不在話下:“原來也學過,就是沒等出師,教我的師傅就沒了,這手藝也就這麽放下了。反正家裏頭有地,也夠吃喝了。不過要是家裏頭有什麽要補要修的你就找我,樣子不好看,反正就是結實。”


    周瓦送上衝的油茶,在邊上聽他們嘮嗑,還要看著孩子,怕燙著。聽到李進說起一些木匠活,周瓦突然插嘴問了一句:“李進哥,你說豆腐坊裏的木匠活好做不?”


    李進雖然挺吃驚周瓦的插話,但是看林遠濤沒吱聲,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挺好做的,除了濾豆漿的架子,就是些豆腐板子、豆腐框子啥的,沒啥難活。”


    周瓦正要說話,外頭傳來說話聲:“林兄弟,晚上燉雞,我帶點兒榛蘑過來,這個味兒最正!”原來李遠已經過來了。周瓦停下話頭,跟著一起迎出去。


    人到齊了,就開始張羅著做飯。李進記著那回在城裏林遠濤說不殺生的事,就留李遠和林遠濤在屋裏說話。村裏的孩子都膽子大,跟著過去看殺雞,也不怕冷。李進家的就招呼虎頭,讓他拿著個裝了鹽水的碗去接雞血:“好好接了雞血,晚上*血糊塗吃。”小哥倆立即小心翼翼的捧著碗出去了。


    周瓦燒了大鍋的水,李進家的挽起袖子:“等會兒收拾雞你就別出來了,那個味兒你受不了!”


    小雞燉蘑菇是村裏的哥兒們必會的一道菜,李進家的完全不用別人插手,泡開的榛蘑,切成塊漂去了血水的雞肉,滾刀塊的土豆,再加上一把粉條,普普通通的幾樣食材燉出一鍋香氣撲鼻的菜,引得兩個小的圍著鍋台轉來轉去。甚至他還有時間炒了個花生米,蒸了個雞血糊塗:新鮮雞血兌上些鹽水,又加了蔥花、薑絲、蒜末,還有切成碎塊的雞雜,攪勻了上火一蒸,又是一道好菜,還一點兒也不浪費。


    周瓦隻能煮個米飯,再給李進家的打個下手,燒個水啥的。


    晚飯幾個漢子在堂屋吃,喝點兒小酒。周瓦、李進家的帶著孩子,在裏屋放了個炕桌,也熱熱乎乎的一起吃。


    周瓦聽到外頭幾個人說起山上的活計,山上的木材,就跟李進家的說:“今天我還問了李進哥一句,豆腐坊的木匠活李進哥也都能做。”


    李進家的停下給筷子,抿了抿嘴:“瓦片,你是個有主意的,你說咱自己整個豆腐坊真能行?我這平常看著挺有主意,遇著事心裏還是沒底。”


    周瓦說:“香草哥,咱也不比人差啥,手藝也都有,也就是差點兒門道唄。你說去給別人幫忙去,一天累死累活掙幾個錢,我這心裏頭總不甘心——你看你幹啥不利索,幹啥幹不好啊?”


    “這門道就不好找啊,人家豆腐坊都多少年的老關係了。”李進家的還是猶豫,“你說這一下子要是賠進去可咋整?給人幫忙掙得少,可是也不用操心別的事,幹完那點兒活就完事了。”


    也不怪李進家的猶豫,以前連縣城都沒怎麽進過的人,更別說做買賣啥的。要不是今年要買牲口,手裏頭緊,李進家的也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做幹豆腐的手藝。


    周瓦看出李進家的心裏顧慮,也不多勸了,給李進家的和兩個孩子夾雞肉,又給孩子碗裏舀了湯,才又開口:“香草哥,你要出去做幹豆腐毛頭他爹知道不?”


    李進家的道:“我這還是擱心裏合計,還沒說呢。我這也就是想著他一個人掙錢,累得慌。我要是沒手藝也就算了,有手藝就不能讓他一個人挨累。”


    周瓦瞅了李進家的一眼:“我看毛頭他爹未必同意你去找活幹呢——你就怕他累著,他不怕你累啊?咱村裏也沒有豆腐坊,你要找活就得去別的村,拋家舍業的。”


    李進家的笑著問:“瓦片,你這就是想讓我自己幹吧?一會兒說這一會兒說那的。”


    周瓦大方承認:“是,反正你現在也沒找著活呢,我跟俺們當家的商量商量,要是行的話咱們合夥唄——我這再沒有點兒事幹,身上閑的都要長草了。”


    ***


    幾個漢子都不是貪杯的,想著第二天還有活計,小酌即止。李進家的也帶著一肚子的心思回去了——你說都是哥兒,瓦片這心思怎麽就這麽活泛呢?


    周瓦收拾了碗筷,又給林遠濤打了熱水:“燙燙腳吧,解解乏,忙活一天了。”


    林遠濤忙接過來水盆:“我自己打水就行,你懷著身子還管我幹啥?顧好自己我就滿意了。”心裏頭到底是覺得熨帖的。腳放進微微有些燙的熱水裏,林遠濤舒服的歎一聲,又想起周瓦問李進的話:“對了,你今天問李進豆腐坊的事幹啥?咱村裏不沒有豆腐坊嗎?”


    周瓦挪過去挨著林遠濤坐著:“我這不想著村裏沒有,合計著開一個呢麽?”


    林遠濤倒是沒像周瓦想的那樣以為他說笑話,反而很有興致的一挑眉:“喔?說說看。”


    周瓦心裏就有了些底:“虎頭他阿姆會點豆腐,香草哥會潑幹豆腐,還都想著要找活。我就想著,要是添置上做豆腐的家夥事,又有兩個會手藝的,不就是現成的一個豆腐坊嗎?現在這時候,家家也都沒有什麽新鮮菜,今年年成還好,誰家手裏沒倆錢啊,做出豆腐來怎麽也能賣出去。再說幹豆腐能放住,慢慢賣也不怕。”


    “倒也是這麽回事。”林遠濤想了想道,“你沒跟李進家的商量?”


    周瓦泄氣道:“香草哥怕自己開豆腐坊一時摸不著門道,怕賠本。我這就是沒手藝,要不我自己就能開起來——沒有主顧就是趕著車挨村賣去也行啊,再說進了臘月眼瞅著就有大集。”


    “嗯。”林遠濤應了一聲,悶頭想著,過了一會兒才又問:“他們倆手藝挺好?”


    “虎頭他阿姆的手藝是出了名的好。香草哥雖然沒聽說過,但是他既然說了,手藝肯定不錯——他從來都是有十分說七分的人。”周瓦老實答道。


    “行。”林遠濤一拍大腿,“我合計合計,能行的話咱們就把豆腐坊開起來試試,是要手藝好說啥也賠不了。不過,我可沒功夫多管,到時候就得你多操心了。”


    林遠濤知道周瓦是閑不住的人,自己還能沒事算算賬,上山幹幹活。周瓦在家一天天的納鞋底子,恐怕心裏頭早就鬧騰了,整個小豆腐坊,隻要周瓦不親自上手幹活,讓他有點兒事管管也挺好。


    林遠濤先跟周瓦說好:“到時候不管是咱三家合夥也好,還是咱家雇他們幹活,你都不能幹重活知道不?”


    周瓦點頭:“我心裏有數,肚子裏這個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sophia94、zjzith、rachel、ice、熊寶兒、夜飲天河之水、藍色之暖、30lmh幾位的地雷,o(n_n)o謝謝啦~~


    不好意思今天回來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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