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管是什麽身份,說起男女那點事的時候,表情都一樣的猥瑣,皇帝也不例外。


    說到“尊夫人不讓你進房”時,李治哈哈大笑,他覺得自己說了一個非常風趣又高雅的笑話,而且能夠引起男人之間的共鳴。


    李欽載卻連嘴角都懶得扯動一下。


    真不知道這貨怎麽好意思開男女玩笑的,李欽載覺得自己要是把李治私生活裏那點破事當成玩笑抖落出來,李治怕是當場下旨把他推到宮外斬首示眾。


    自己玩得花的人,聊天的時候最好低調一點,因為你的把柄比別人多得多,很容易成為被調侃被攻擊的對象。


    幸好李治是皇帝,李欽載沒膽子開這種玩笑。


    告退之後,李欽載離開太極宮。


    宮門外,劉阿四等部曲仍在等著他。


    眾人牽馬步行,來到朱雀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商賈和行人,李欽載不由長舒口氣。


    如今的大唐說不上盛世,百姓們大多仍在為溫飽而奔波。


    但大唐已有了盛世的基礎,走在大街上,李欽載清楚地看到一股勃然的生氣,洋溢在人們的臉上。


    那是一張張對生活充滿希望的臉龐,或許貧窮,或許勞累,可他們的眼裏有光,前麵有方向,他們知道隻要努力,便能滿足自己小小的夢想。


    盛世氣象,從每個人的臉上能看出端倪。


    李治駕馭著這個龐大的帝國,正緩緩地朝著他希望的方向前進。


    在這盛世氣象裏,李欽載算什麽?


    算一條幸福的鹹魚吧,這個世界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如果沒有他,地球不會停止轉動,曆史不會突然翻車。


    但是有了他,世人也許會多幾分樂趣,多吃一口飽飯,這大概便是李欽載存在的意義吧。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前方人群突然一陣騷動。


    跟在李欽載身後的劉阿四加快了腳步,沒有任何動作,但已緊緊圍侍在李欽載身邊,眯眼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李欽載笑著擺手:“不要那麽緊張,這座城池太大了,雞毛蒜皮,爭吵鬥毆,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這是人間煙火,不是刀光劍影。”


    劉阿四咧嘴一笑:“五少郎說得輕鬆,但小人身為部曲,一次錯漏都不能有,否則全家性命都賠不起。”


    “給你打個折,不用賠全家的命,出了事把你做成陶俑給我陪葬就成。”


    騷動是小範圍的,甚至沒有影響朱雀大街的交通,顯然事情不大。


    李欽載走到騷動的人群外麵,好奇地探頭望去。看熱鬧的人群擠得太密,李欽載幾次都沒擠進去,這場熱鬧看得未免有些掃興。


    身為忠心的李家部曲,劉阿四怎能讓五少郎掃興?


    於是劉阿四當即飛起一腳,將前麵一個不長眼的家夥踹飛,又飛出幾腳,就這樣撕開了看熱鬧的人群,李家部曲們也趁勢插入,給李欽載硬生生擠出一條寬敞的大道,恭請五少郎大搖大擺進去看熱鬧。


    被踹飛的人們大怒,然而看到李欽載和部曲們氣勢洶洶的架勢,顯然這夥人絕非善類,於是怒火頓消,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


    李欽載毫無心理壓力,素質這東西,隻要自己沒有,別人就不能拿他怎樣。


    昂首挺胸走進人群,占住最佳觀賞位置,李欽載定睛一看,果然是兩個人在爭吵,其中一人還動上了手。


    隻不過李家部曲強勢插入人群這個小插曲,讓二人爭吵的進度被打斷了,兩個當事人驚愕地看著李欽載,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李欽載耐著性子等了半天,見兩人既不吵架也不鬥毆,不由有些不耐煩了,皺眉道:“你們繼續呀,我搶個位置容易麽?”


    爭吵的是兩個年輕人,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兩人皆身著長衫,看起來竟像是讀書人。


    不過從衣裳飾物來看,兩人明顯存在貧富差距,其中一人錦衣華裳,腰係玉帶,頭頂的發簪鑲嵌碧玉,這貨如果被人打劫的話,大約能讓三口之家舒舒服服過一年。


    另一人則是衣裳破舊,長衫上打了幾個補丁,腰間係的是一根普通的布帶,頭頂的發髻也隻是用一支鐵簪固定住,臉色蠟黃滄桑,活像被窮神附身,半輩子翻不了身的那種。


    由於李欽載蠻橫無禮的插入,兩位當事人愣在原地,呆怔地看著他,半晌沒吱聲。


    李欽載也不趕時間,今日該辦的事都辦完了,閑著也是閑著,於是也站在原地不動,眼神期待地看著兩位年輕人。


    怎麽就不打了呢?打出腦漿子才精彩,傻愣著算怎麽回事?


    “到底打不打?不打就散了,慫貨,害我等半天。”李欽載不滿地皺眉道。


    兩位年輕人呆怔注視著李欽載,半晌之後,兩人神色突然一驚,急忙整了整衣冠,同時對李欽載長揖一禮。


    “學生拜見李縣侯。”兩人異口同聲道。


    李欽載吃了一驚:“你們認識我?”


    衣著華貴的年輕人道:“學生是國子監生,久聞李縣侯赫赫大名,學生的幾位明算科的同窗還在李縣侯門下求學,故而得識李縣侯。”


    李欽載恍然:“原來是國子監生,你也是明算科的?”


    年輕人笑道:“學生是明經科的,當初國子監博士遴選學子赴貴莊求學,很遺憾沒有明經科的名額,錯失聆聞李縣侯教誨的機會,實在抱憾終生。”


    李欽載咧了咧嘴,這話說得四平八穩,隱隱透出幾許逢迎的味道,這人顯然是個會聊天的。


    相比之下,衣著破舊的那位年輕人就顯得內向多了,從頭到尾都是這個華貴年輕人在說話,另一個隻能木訥地站在一旁,神情無措地看著他。


    李欽載點點頭:“你倆在大街上公然爭吵,好像還動了手是吧?國子監生不怕失了體統嗎?”


    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垂頭道:“是學生的錯,學生不該丟了體麵,這就回國子監自省吾身,麵壁思過。”


    李欽載笑道:“你這麽懂事,搞得我想教訓一下你都沒借口了……”


    歎了口氣,李欽載失落地道:“既然打不起來,我就不浪費時間了,各回各家吧,再見!”


    說完李欽載扭頭就走。


    兩位年輕人愕然看著他,衣著破舊的年輕人終於開口道:“李,李縣侯,您都不問問我們為何爭吵嗎?”


    李欽載朝他投去關愛智障的眼神:“我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老師,你倆爭吵關我何事?我純粹隻是看熱鬧的,沒熱鬧看當然要走了……”


    “不過有句話我還是想說,雖說你倆是讀書人,但該動手時便動手,浪費別人的時間很無恥知不知道?我莊子上的狗不爽了都知道咬人,你倆難道連狗都……嗯,算了算了,告辭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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