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要趁早,嬰兒時期就得讓他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威嚴。


    們心自問,李欽載的兩個兒子裏,他其實對蕎兒更寵溺一些。


    或許是蕎兒幼時母親亡故,他吃了太多苦,李欽載對他有虧欠,無論在吃穿還是教育方麵,都不自覺地想要彌補他,一直在努力消除他的童年陰影。


    眼前這個正在吃奶的小子就不必那麽客氣了。


    出生就是侯府嫡子,親爹是縣侯,將來或許還會是國公甚至封王,親娘是世家千金,眼都沒睜便被天子賜正五品勳官上騎都尉,而且將來注定要繼承李欽載的爵位和家產……


    這樣的出身,李欽載都嫉妒了。


    憑啥?出生後啥都不用幹,就白得了爵位和家產,才出生幾天,府裏的宋管事和下人們已自動稱呼他為“小侯爺”。


    這豈止是贏在起跑線上,簡直都不用起跑,人家生下來已經在終點,冷笑著看那些在跑道上拚命奔跑的人。


    氣不氣?


    “明日便去給我蹲馬步,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邊吃奶邊練,敢有懈怠,打斷他的腿!”李欽載氣憤地道。


    說不清為啥氣憤,或許他自己前世也曾是在跑道上拚命奔跑,仍被旁人不停超越的庸碌一員吧。


    崔婕大怒,揮拳便打算給他一記,又怕驚動了懷裏正在吃奶的娃兒,隻好惡狠狠地瞪著他:“夫君魔怔了?他是你兒子,不是仇人!”


    “富貴人家的孩子更要付出比旁人千百倍的努力,真混吃等死當個禍害不成?我的出身也不俗,當年還不是……”


    】


    話到此處,李欽載暗然閉嘴。


    自己的當年……就不提了,至少沒啥出息的地方,雖然是替別人背鍋。


    怒極的崔婕噗嗤一聲笑了:“夫君繼續說呀,你當年如何?難道不小心成了禍害?”


    李欽載悻悻地道:“往事不必提了,總之,就不能讓這小子活得太安逸!”


    說著李欽載從懷裏掏出李勣的親筆信,遞給崔婕。


    “爺爺給孩子取的名,夫人覺得如何?”


    崔婕接過,看了一眼後頓時大讚:“好名字,爺爺腹有韜略,亦有文采。”


    李欽載欲言又止,有心想問問這名字究竟有何典故,但終究被盛名所累,才華蓋世的李景初,總不能在婆娘麵前暴露自己其實是個文盲的缺陷吧。


    “不錯,確實是好名字,”李欽載滿眼欣慰地點頭讚許:“咱李家不愧是文武雙全的將門之家,而且將這種文化基因完美地遺傳下來了。”


    見崔婕張嘴欲言,李欽載思路敏捷且機智地趕在她開口前先發製人。


    “夫人,為夫我考考你,爺爺所取‘弘壁’二字,典自何處?”李欽載微笑問道,這一刻戲精附身,仿佛成了課堂上的權威先生,一雙帶有壓迫感的眼睛緊緊盯著她,以高傲的姿態評判她的學識。


    一孕傻三年,崔婕果然上當,不假思索地道:“‘弘壁’者,國器也。《尚書》載曰,周康王即位,繼承八件國寶,分別是赤刀,大訓,弘壁,琬琰,河圖等,這‘弘壁’便是國寶之一。”


    崔婕嫣然一笑,道:“看來爺爺對咱們兒子期望甚重,竟以國寶名之……”


    伸出手指逗了逗兒子的下巴,崔婕憐愛地道:“弘壁,弘壁……可不要辜負曾祖的期望呀。”


    李欽載恍然,這年頭不僅文化人委婉,老殺才……抄刀剁人的武將文化水平也不低,看看人家取名這矯情勁兒……


    “夫人果然學識不凡,已有為夫的三成功力了。”李欽載鎮定地誇獎道,表情管理非常自然。


    崔婕白了他一眼,傲嬌地哼了一聲。


    “弘壁,李弘壁……不錯,好名字!”李欽載喃喃念道。


    伸手逗了逗娃兒的下巴,李欽載笑道:“有名字了,要不要劈個叉慶祝一下?”


    正在吃奶的娃兒突然咧嘴大哭起來,很不給麵子,毫無征兆的哭聲將李欽載嚇了一跳。


    崔婕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們父子真是冤家,夫君還是快走吧。”


    李欽載搖搖頭,現在還小,不跟他計較,再過兩年他就知道啥叫父愛如山。


    …………


    太極宮,安仁殿。


    武惟良和武懷運兄弟倆畢恭畢敬地坐在殿內,對殿首坐著的武後根本不敢抬眼直視。


    兄弟倆都是外放為官,各執一州刺史,回長安城說是述職,然而進城之後二人幹的事跟述職沒有半文錢關係,他們甚至連吏部報備都沒去。


    回到長安便終日醉生夢死,長安繁花似錦,令人沉迷。


    大唐不是所有的城池都像長安這麽繁華,事實上,大唐唯一繁華的城池隻有長安,其他的城池無論是人口還是娛樂,都比長安差了許多。


    這也就是為何那麽多皇子成年後不肯就藩,死活賴在長安不走,那麽多外放刺史來到長安後各種疾病,反正就是病重不克遠行,死都要死在長安城。


    武家兄弟也是如此。


    久曠之身,乍入欲池,焉能思蜀?


    回到長安足足四五日後,被青樓女子快掏空的武家兄弟終於進入賢者模式,然後覺得是不是該進宮拜見皇後了,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總得幹點兒正事吧?


    於是宿醉的兄弟二人這才進了宮,規規矩矩拜見武後,共敘親情。


    武後對兄弟二人的到來表示很欣慰,為了讓今日敘親情的形式走得更完美,她還命宮人將魏國夫人也請進了宮。


    親情當然要人多熱鬧才好,皇後和武家兄弟聊起來未免有點寡澹。


    不多時,魏國夫人匆忙進宮。


    武後是她的姨母,也是互為情敵的關係,魏國夫人雖然極得李治的寵愛,但也不敢在武後麵前擺架子。


    人家畢竟是皇後,拳頭比較硬。


    進殿後恭敬行禮,又向武家兄弟招呼。


    互相見禮之後,殿內的氣氛也不見多熱烈,說是各懷鬼胎也不過分。


    武後麵無表情在殿上端坐,武家兄弟幹巴巴地說著一些沒營養的話,魏國夫人眼波流轉,巧笑倩兮,努力讓場子嗨起來。


    這樣的聊天方式其實很折磨人,眾人在殿內坐了大半個時辰,按理說敘親情走流程也差不多了,武後這時應該客氣地宣布今日賓主盡歡,親情感人,咱們下次再約,最後打發他們走人。


    可偏偏武後仍然一動不動,沒話聊也要幹坐著。


    皇後沒說散場,武家這幾位不敢散場,四人坐在殿內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尷尬中透著一股子深不可測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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