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陌刀手列陣在大營外操練。


    丈長雙刃的大陌刀揮舞起來,平地被濃濃的黃色煙塵籠罩,飛沙走石,仿佛一隻巨大的噬人怪獸隱藏在煙塵中,呼嘯的刀聲裏殺機隱伏。


    李欽載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凝目看著陌刀營將士們操練。


    對於陌刀,他隻聞其名,未見其威,如何操練陌刀手他更是完全不懂。


    不懂可以看,看陌刀將的表情。


    操練陌刀營的將領名叫裴正清,一個聽起來像文人的名字,實際上卻是一名魁梧的猛將。


    裴正清出身河東裴氏,不過是旁支,在天子打壓世家門閥的大環境下,一個門閥旁支子弟的仕途並不是很順。


    他曾在安西都護府當過校尉,貞觀年間,安西都護府曾經組建過陌刀營,裴正清是陌刀營裏的一名偏將。


    後來顯慶年間,安西都護府的陌刀營被裁撤,裴正清的家族或許是使了力氣,將他調任到長安左武衛任都尉。


    李欽載出征時,兵部將他調入大軍裏,後來李欽載組建陌刀營,在一萬餘人裏千挑萬選,終於將他選出來任陌刀將。


    全軍近兩萬人,大概隻有裴正清才是真正懂得如何操練陌刀手的人。


    對於自己不懂的事,李欽載從來不瞎幹預,內行的事交給內行的人去辦。


    在這一點上,李欽載跟前世的煤老板很像,有安全生產意識,外行人瞎幹預會出大事。李欽載除了在自己的帥帳裏藏個女人外,基本沒有別的非分要求。


    當然,前提是,這人必須是真正的專家,會說人話,能幹人事。


    在裴正清的聲聲嗬斥下,五百陌刀手卯足了勁,將手裏的陌刀舞得虎虎生風,空氣中都仿佛充斥著無形的刀氣,刮得人臉龐生疼。


    李欽載歎為觀止,名垂千年的戰場絞肉機,果然名不虛傳。


    隻是尋常的操練,便能感受到陣列裏的濃濃殺機,若真與敵接戰,無論人畜蝦蟹,隻要靠近就會被絞得稀碎。


    當初飛鳥城那一戰,李欽載沒親眼見到陌刀營發威,但可以想象,上千倭國死士傻乎乎衝進陌刀陣後,是何等的慘狀。


    然而站在陣列前的裴正清卻並不滿意,他的眉頭緊鎖,李欽載看來嚴絲合縫的操練動作,裴正清卻不知從哪裏看出了不對,指著陣列裏的陌刀手破口大罵。


    罵的內容粗俗且羞恥,各種侮辱對方女性先人的詞匯,甚至還有具體的動作和姿勢,李欽載聽著都覺得麵紅心跳,且刺激。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出一個念頭,裴正清這貨……他好會呀,搞得李欽載都恨不得不恥下問虛心求教了。


    “裴將軍,沒那麽嚴重,差不多就行了。”李欽載上前打圓場。


    裴正清冷眼掃來,見是李欽載,急忙收起怒容,恭敬地抱拳行禮。


    “李帥既委我為陌刀將,末將當拚盡全力,把這群狗雜碎操練出來,一個動作不對都不行,上了戰場,這個不準確的動作或許會害了所有袍澤的命。”裴正清甕聲道。


    李欽載理解地點頭,大概意思他明白,就像是工廠裏的機器運轉,一個齒輪卡住了,整台機器都得停擺,說不定還會造成燒電機的事故。


    專家的話必須要聽,李欽載不會胡亂插手。


    “呃,快到飯點了,將士們該休息了吧?你們餓不餓?我下麵給你們吃呀……”李欽載隻好在後勤夥食上給陌刀手們一點關愛。


    說完李欽載就後悔了,這話好像隻能對小八嘎說……


    “這才什麽時辰,慣死他們了,再練一個時辰再說。”裴正清扭頭狠狠瞪了陌刀手們一眼,隨即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僭越了,急忙道:“不過李帥覺得雜碎們……嗯,將士們要休息,那就休息。”


    “不不,按你的想法來,繼續操練雜碎……嗯,操練將士們,陌刀營你說了算。”李欽載擺擺手,打算轉身回帥帳。


    “李帥……”裴正清突然叫住他。


    李欽載偶像劇男主角式轉身回頭,笑容裏帶著四分薄涼,三分帥氣,兩分瀟灑,零點五分不羈和零點五分狂拽炫。


    沒錯,真男人在表情細節上就是要分得這麽清楚。


    “李帥,大軍北上接戰高句麗,末將請命,首戰請用陌刀營。”裴正清認真地道。


    “剛組建沒多久,他們操練好了?”李欽載問道。


    “沒有,正因如此,陌刀營才需要經曆實戰,要見血,他們才會成為真正的陌刀手。”


    倭國飛鳥城一戰,陌刀營也上了場,但那是順風仗,碾壓局,李欽載調他們出戰的唯一目的是見血。


    但陌刀營的作用不止於此,它更重要的意義是逆風翻盤,是以一當百,順風仗對磨練陌刀營的意義並不大。


    李欽載想了想,道:“首戰要看天時地利,如果合適的話,我會考慮用陌刀營。”


    “多謝李帥!”


    …………


    前鋒營闖新羅軍大營,殺了一千多新羅將士後,新羅大營最近幾日變得很老實。


    以往在熊津城裏,新羅軍往往比唐軍將士更跋扈,對待百濟遺民更是動輒打罵甚至殺戮,城內搶掠奸淫之類的破事,雖說唐軍將士也有份,但大多數都是新羅人幹的。


    直到李欽載狠狠給了新羅軍一次教訓後,新羅軍自金庾信以下全都老實了。


    當然,老實隻是表麵,據百騎司探子稟報,金庾信最近發了瘋似的給新羅國主和大唐天子寫奏疏,瘋狂地哭訴,告狀,各種嚶嚶嚶。


    李欽載表示很澹定,告狀無所謂,你盡管造作,告倒我算我輸。


    夜晚,李欽載身軀搖晃著回到帥帳。


    剛才在薛訥的營帳裏,兄弟倆又偷偷喝了一頓酒,薛訥倒了,李欽載吐了,倆趴菜酒量半斤八兩。


    】


    再過兩日大軍要開拔北上,意味著李欽載所部大軍真正開始參與到這場戰爭裏,今晚這頓酒算是解壓兼預祝勝利了。


    暈沉沉地倒在帥帳的地毯上,李欽載聽到輕細的腳步聲。


    迷蒙睜眼,小八嘎正端了熱水,用熱巾給他敷臉。


    昏暗的燭光下,小八嘎的容貌愈見絕色,那認真又專注的表情,令人怦然心動。


    更令人心動的是,她仍梳著雙馬尾的發型,這就讓人很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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