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尷尬了,李欽載無地自容,百年難得一紅的老臉,此刻居然也泛起了幾分紅暈。


    尷尬之中還帶著幾許不敢置信,昨夜喝酒確實斷片了,可……沒那麽勇猛吧?


    從安仁殿到肅章門,一路撒過去,自己有那麽多尿嗎?


    “皇後是不是……呃,弄錯了?臣,不至於如此失禮吧?”李欽載小心翼翼地道。


    武後冷笑:“你們君臣醉酒後是什麽德行,自己沒數嗎?”


    李欽載尷尬地道:“皇後恕罪,臣昨夜失儀,飲酒忘事,實在是不敢想象,以臣的能力……怎麽也不可能從安仁殿一路撒到肅章門吧?好幾裏路呢。”


    武後鳳目透出不悅:“你還抵賴是吧?昨夜你出了安仁殿,後麵有宮人跟著你呢,否則你以為本宮是如何知道的?”


    說著武後拍了拍掌,一名宦官從殿外走進來,恭敬行禮。


    武後冷著臉一言不發,隻是不耐煩地指了指李欽載。


    宦官會意,陪笑道:“李郡公昨夜飲酒,子時一刻出了安仁殿,首先在安仁殿外的廊柱下撩開下擺,滴了幾滴……呃,貴尿。”


    “然後搖搖晃晃一路走,到了千秋殿,又滴了幾滴,沿途所經的每一座大殿,李郡公都滴了幾滴……深宮規矩森嚴,奴婢怕李郡公衝撞了巡弋的禁衛,一直跟著您呢。”


    李欽載有些不高興了:“慢著,說我在每座大殿外撒尿我認了,滴了幾滴是啥意思?”


    宦官困惑地道:“就是字麵的意思,您確實隻在每座大殿的廊柱下滴了幾滴,嘴裏還喃喃自語著什麽,奴婢隔得太遠,沒聽清楚……”


    李欽載的臉頓時又綠了。


    男人都知道,脫了褲子撒尿容易,難的是把一泡尿分成若幹部分,每次隻滴幾滴,然後果斷收住,換個地方再滴幾滴……


    這得需要多麽強大的毅力和不屈不撓的意誌,才能幹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怎麽想都不像自己的風格。


    大唐的遼東郡公耶,跟野狗一樣一泡尿到處滴,真給太極宮劃上地盤了。


    突然想到李勣和李思文口口聲聲罵自己“孽畜”,如今看來好像不是沒有道理……


    宦官還在低聲述說,已經從千秋殿說到百福殿了,每一座宮殿留下痕跡的過程和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


    能令宦官的記憶如此猶新,想必還是李欽載的舉動讓他產生了深刻難忘的印象,太極宮自修建完成以來,大約是沒人這麽幹過。


    李欽載臉色如土,揚手打斷了他:“好了,別說了,我知道了!”


    宦官意猶未盡地閉嘴,順便抬眼朝他投去崇拜的一瞥,從他的眼神裏李欽載能看得出來,他在崇拜自己是條漢子。


    宦官識趣地退出殿外,李欽載抬頭,見武後正冷冷地盯著他。


    李欽載歎了口氣,躬身道:“臣醉酒失儀,罪該萬死,請皇後責罰。”


    武後冷哼道:“大唐的郡公,醉酒後竟是這般德行,若被朝臣知道,這頓參劾你怕是承受不住。”


    李欽載歎氣:“是,臣知罪了。”


    武後斜瞥著他,道:“太極宮是陛下和本宮起居之地,你竟肆無忌憚到處撒尿圈地盤,你自己說,本宮該如何責罰你?”


    李欽載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道:“這事兒……賠錢能解決嗎?”


    武後氣笑了:“你覺得賠多少錢能解決?”


    李欽載果斷伸出了兩根手指:“兩貫……”


    見武後麵色不善,李欽載果斷改口:“兩貫是不可能夠的,二十貫!”


    嘴裏發苦,活了兩輩子,沒撒過這麽貴的尿……


    武後轉過身,抬頭望著如來的金身,澹澹地道:“罷了,本宮何等身份,跟你計較這種事,其實你很清楚,昨夜是陛下拉著你飲酒,做錯了任何事,陛下都不會責怪你……”


    “你與陛下私交如兄弟,本宮若是責罰你,想必陛下心裏也不會舒服,本宮何必自討沒趣?”


    李欽載躬身道:“臣非恃寵而驕,錯了就是錯了,昨夜臣醉酒確實失了儀,該論罪便論罪,臣絕無怨恚,與陛下是否寵信臣無關。”


    武後轉身盯著他,似笑非笑道:“你倒真是陛下的忠臣,既有一身本事,又有一顆忠心,就連本宮拉攏你,你也絲毫不為所動,難怪陛下對你如此器重。”


    李欽載不軟不硬地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當然是陛下的忠臣,除了效忠陛下,臣還能效忠誰?”


    武後歎了口氣,顯然她很早就放棄了拉攏李欽載。


    當初她的黨羽被剪除,李義府也被斬首,就是李治對她狠狠的敲打,從此以後,她的野心終於消停了,說是蟄伏也好,徹底放棄也好,總之,如今的武後,才是大唐真正的皇後,她好像學會了不越界。


    避開了這個話題,武後話鋒一轉,道:“這次誅殺盧迦逸多,你幹得不錯……”


    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武後道:“你在陛下麵前說什麽受劉仁軌之托,提前去城外截堵盧迦逸多,嗬,鬼話說得像模像樣,若非本宮知道你是什麽人,怕是跟陛下一樣輕信你了。”


    李欽載也微笑道:“皇後,此事臣可是受了您的托付……”


    武後眯起了眼睛:“本宮若不托付,你難道就不殺他了?”


    “會殺,但能得到皇後一個人情,臣覺得也不錯。”李欽載坦然道。


    武後輕笑起來,盡管是四十來歲年紀的女人了,可她這一笑,還確實有幾分絕色風韻,難怪李治當年對她如此著迷,不惜挖親爹的牆角,被天下人恥笑也要將她收進後宮,還力排眾議廢王立武。


    “李景初,事實證明,你和本宮其實也是能合作的,而且合作得頗為愉快,對嗎?”武後笑道。


    李欽載心中頓生警覺,仍微笑道:“那要看是什麽事了,恕臣直言,隻有當皇後與臣的利益一致時,才有合作的可能。”


    “比如盧迦逸多,臣想殺他,皇後也想殺他,所以這次合作就頗為愉快。”


    武後點頭:“不錯,利益一致,合作才有可能,景初,若以後再遇到你我利益一致的事,不知你還願與本宮合作嗎?”


    李欽載警覺更甚,小心地道:“臣以為,事到臨頭才知你我是否利益一致,現在說的無非空口白牙,沒什麽意義。”


    武後沉默半晌,緩緩道:“有一件事,本宮希望景初能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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