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與李治在太極宮聊了很久。


    告退出宮之時,李欽載剛跨出殿門,便聽李治下旨傳太醫,他要進補。


    李欽載暗暗歎了口氣,這個男人真的是憋壞了,婆娘還沒出門呢,就忙著進補,準備臨陣磨槍了。


    娶了一個強勢婆娘,貴為天子也遭罪不輕,其中滋味隻有李治自己清楚。


    回到國公府,蕎兒正帶著弘壁在院子裏玩耍。


    弘壁小小年紀,對蕎兒這位兄長卻分外依賴,有時候在爹娘麵前都動輒鬧脾氣耍性子,但在蕎兒麵前,弘壁卻老實得跟鵪鶉一樣,就算被蕎兒捉弄也不生氣,腆著笑臉追著蕎兒滿院子亂跑。


    蕎兒此時正帶著弘壁在院子裏點炮仗。


    如今還在正月,李欽載破例允許蕎兒玩炮仗,前提是保證安全。


    蕎兒也很懂事,自己玩炮仗的時候,把弘壁趕得遠遠的,他卻手執香頭,點燃引線就飛快跑遠。


    砰的一聲炸響,一陣硝煙漸散,弘壁在遠處樂得咯咯大笑,口水從嘴角流出來仍不自覺。


    見李欽載回府,蕎兒收起香頭上前見禮,弘壁跟在兄長後麵有樣學樣,笨拙又可愛地朝李欽載彎下腰。


    弘壁的小臉粉嫩嫩的,一掐就出水,李欽載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弘壁不高興地甩頭,臉蛋剛甩開他的手,卻一時失去平衡,圓滾滾的身子往後一仰,紮紮實實一屁股墩在地上。


    驟然發生的傷害,弘壁小嘴兒一癟,張嘴便要大哭。


    蕎兒隻是淡淡朝他瞥了一眼:“多大個事,哭啥!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如此嬌氣豈能成大器?”


    弘壁立馬閉上嘴,眼裏還泛著淚花,卻沒皮沒臉地笑了,像隻企鵝似的搖擺上前,怯怯地抓住蕎兒的手。


    李欽載不由大樂,這兄弟倆的關係似乎很不錯,以後自己蹬腿了,他倆分遺產應該不會打起來。


    但弘壁這小子有點反骨,將來自己死後他會不會在墳頭蹦迪,實在說不準。


    “爹,新年都快過完了,曾祖何時凱旋歸來?”蕎兒問道。


    李欽載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想念曾祖了?”


    蕎兒點頭,道:“過年家裏冷冷清清的,曾祖在外征戰,晚輩們都為他擔心,爹曾經說過,一家人團聚才算過年,對吧?”


    李欽載笑道:“沒錯,一家人團聚才算過年,今年就算了,明年曾祖定會回來。”


    算算日子,唐軍該對新羅國動手了,至於動手用什麽理由,老奸巨猾的李勣或許早就想到了。


    一旦對新羅國動手,這場仗不會持續多久,海東半島上,唐軍真正的勁敵是高句麗,新羅國論戰力比高句麗差遠了。


    待到新羅國被滅,李勣應該能回朝了,而李欽載為大唐定下的百年方略,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將在海東半島的棋盤上落定。


    “爹,師弟們都說要上門拜見您呢,孩兒可以跟師弟們出去玩嗎?”蕎兒目光希冀地看著李欽載。


    李欽載沉吟還沒表態,弘壁在一旁卻高興壞了,指著蕎兒咿咿呀呀含糊地道:“玩,玩!”


    蕎兒瞪了他一眼:“沒你的份兒。”


    弘壁不停扭動身子,有撒潑打滾的跡象:“不,玩,玩!”


    李欽載笑道:“罷了,大過年的,跟他們去玩吧,前提是莫跟他們學壞了,李素節他們比你大,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莫跟他們去那些不宜的場所。”


    蕎兒無辜地道:“爹總說孩兒毛都沒長齊,毛長齊了有啥用處嗎?”


    “緩衝力道,避震減壓。”李欽載言簡意賅地解釋。


    蕎兒一臉懵懂,完全沒懂。


    沒懂就對了,這小子若露出男人之間特有的心領神會的表情,李欽載不介意大過年的揍孩子。


    …………


    夜半,後院廂房。


    夫妻鏖戰,炮火連天。


    隨著一聲壓抑的嘶吼:“三,二,一,走你!”


    夫妻滿身大汗摟抱在一起,互相喘著粗氣,額頭上晶瑩的汗珠淌落。


    “夫人稍事休息,過一會兒咱們再戰三百回合。”李欽載撫弄著她汗濕的頭發柔聲道。


    崔婕白了他一眼,道:“夫君受傷回京,可是憋壞了呢,但妾身不來了,夫君傷勢雖已見好,更應珍重身子,若因為妾身而複發傷勢,妾身百死難贖。”


    李欽載笑道:“無妨的,我的身子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上月夫君還坐著輪椅呢……”


    “不坐輪椅怎能體現出我為國浴血征戰的悲壯?可惜自從被陛下戳破以後,我就裝不下去了,本來我還打算再裝半年,集齊長安臣民對我的敬仰呢。”


    李欽載說著說著,心情有些鬱悶了,喃喃道:“早知如此,我就該及時變現的,比如辦個‘紀念遼東郡公半身不遂一百日’的慶祝活動,大宴長安賓客,上門的至少得掏一百貫禮錢,不然坐小孩那桌去。”


    “夫君又說混賬話,咒起自己來真是一點也不留情麵呢。”


    崔婕歎了口氣,道:“過幾日妾身要收拾行裝,陪皇後出長安,赴洛陽,妾身又要與夫君分別多日了。”


    李欽載一愣,這才恍然想起,崔婕好像也是三品誥命夫人,武後赴洛陽行宮祭祀農壇,崔婕是必須隨行的,金鄉也不例外,她雖被奪了縣主之號,可人家與滕王終究是父女,以金鄉的身份必須也要隨行。


    沉默半晌,李欽載的嘴角越咧越大。


    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今日白天還在跟李治探討已婚男人最幸福的事,還暗暗為李治高興。


    結果到了晚上,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家裏的婆娘跟武後去了洛陽,自己獨自留在長安,豈不是……要翻天了?誰來按住我啊……


    漆黑的廂房裏,崔婕冷不丁道:“夫君高興啥呢?”


    “啊?我沒高興啊,正在醞釀對夫人依依不舍的愁緒呢。”


    “夫君的兩排白牙在屋子裏閃閃發光,你管這叫‘愁緒’?哼!你都快要樂出聲兒了!”


    李欽載正色道:“真的是愁緒,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表達心情的表情也不一樣,你我夫妻多年,難道還不信我?”


    “不信!”崔婕突然扭過身去,道:“夫君穿上衣裳,去金鄉屋子裏吧,她都等了半夜了。”


    李欽載又驚又喜:“好卑鄙,居然用車輪戰,還講不講江湖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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