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很溫馨,兩個大人四個孩子圍在後院的矮桌旁。


    桌上不僅有田雞,還有廚子剛烤好的一些肉串,再加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看起來跟前世的燒烤攤沒什麽區別。


    蕎兒吃得滿嘴油光,弘壁抱著蕎兒的大腿,眼巴巴地看著兄長,兄長也不負所望,偶爾從竹簽上拔下一塊肉逗弄弘壁。


    “叫阿兄,給你吃。”


    “阿兄阿兄阿兄……”弘壁很沒骨氣叫得歡。


    一塊肉塞進弘壁的嘴裏,弘壁樂得眼睛眯了起來,要是長了尾巴的話,估計這會兒尾巴搖得跟五檔電風扇一樣了。


    李欽載目光慈愛地看著兄弟倆,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上官婉兒看不下去了,拽了拽李欽載的衣袖,道:“李叔叔你看李蕎,他好像在喂狗……”


    “二胎當狗養,沒錯的。”李欽載氣定神閑地道。


    上官婉兒不吱聲了,看來被李家獨特的教育方式深深地震撼到了。


    倒不是李欽載偏心,主要是弘壁投胎技術太強大,生下來就注定是爵位繼承人。


    出身已然如此富貴了,若養成驕縱的脾氣還了得?


    所以李欽載的教育方式向來是偏向蕎兒多一點。


    蕎兒長大後,李欽載的爵位是無法由他繼承的,也就是說,除了給他提供優渥的生活環境外,前程全靠他自己去掙。


    趁他年幼,多給他一些關愛,將來獨自麵對外麵的風雨時,心底裏有一份家庭的溫暖打底,或許人生不會那麽累。


    而弘壁,臭小子若從小慣到大,長大後不知會變成怎樣的混賬,不如適當給他一點挫折,讓他知道人外有人,繼承了爵位也要保持謙恭的心態。


    上官琨兒受了傷,飲食要清淡,此刻隻能愁眉苦臉地看著眾人大吃大喝,一臉饞相地咂吧嘴。


    金達妍目光柔和地看著麵前的大人孩子,這一幕溫馨的畫麵她很少經曆過。


    從小跟爺爺長大,自懂事起,她便沒日沒夜地背醫術,練針灸,配藥方。


    她的童年除了學醫,幾乎是一片空白。


    記憶裏的爺爺很嚴厲,也不善言辭,做錯了會被罰站,打手心,偶爾表現出來的慈愛,也不過是給她添一件新衣裳,吃飯時多給她挾一塊肉。


    眼前這一幕溫馨的家庭氛圍,對她來說分外陌生,卻羨慕。


    來長安城近兩個月了,她每天住在國公府裏,但她仍覺得自己是個無關的陌生人,她隻是寄居在府裏的客人,從未融入過李欽載的家庭。


    或許,正因為她是李欽載的救命恩人,全府上下對她的尊敬大過親昵,讓她感到很不自在,也有幾分淡淡的失落。


    獨自飲了一杯葡萄釀,那沁入心脾的清涼令金達妍渾身舒坦。


    “來到唐國後才發現,你在唐國朝堂的地位比我想象中的重得多。”金達妍兩眼閃亮,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今晚的月色太皎潔。


    “就連那些勢力龐大的望族,你也敢廢了人家,真了不得。”


    “你一個治病的大夫,還會關心這些事?”李欽載啜了口酒笑道。


    金達妍指了指上官琨兒,道:“他的腿都是我治,就算我不想知道這些事都難,再說,大夫怎麽就不能關心朝堂事了?”


    “你們漢代有一位名叫張仲景的神醫,在他的《傷寒雜病論》裏說過,‘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


    “大夫的眼裏,也不僅僅隻是治病救人的。”


    李欽載頷首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沒錯。”


    金達妍兩眼頓時發亮,喃喃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話真妙,你的才能果然配得上你的地位。”


    李欽載朝她擠擠眼:“我的才能不僅僅是說幾句妙語,更大的才能在看不見的神秘地方……”


    金達妍認真地點頭:“我聽說了,你們唐國的火器,還有許多新奇的東西,都是出自你手。”


    李欽載幹笑飲酒。


    本來打算開車的,結果人家卻沒意識到他的車速,這就有點尷尬的,媚眼拋給了瞎子。


    仔細一算,崔婕和金鄉離開倆月,小八嘎也跟著去侍候兩位主母,現在李欽載的身邊居然沒一個能與他做快樂事的女人。


    男人憋太久會危害身體健康的,婆娘們咋就不體貼體貼呢?


    一旁的蕎兒看著親爹跟金達妍有說有笑,小眉頭頓時一皺,眼裏閃閃發光,不知在想什麽。


    一頓宵夜吃到子時,上官兄妹打起了嗬欠,弘壁早已睡著,被丫鬟抱回了房。


    李欽載和金達妍不知不覺也醉了,葡萄釀這種酒,喝起來香甜可口,像喝飲料似的,但這酒屬於發酵酒,後勁非常大。


    兩人喝了一壇多,實在有些過量了。


    此時夜風一吹,酒勁頓時上頭,金達妍滿麵痛苦,彎腰想吐,卻吐不出來。


    李欽載也沒好到哪裏去,此刻的他頭暈目眩,僅存的理智支撐著沒當場躺下,這時他也發覺自己好像喝多了。


    這番邦異國的進口酒就是邪門兒,這才喝了多少就扛不住了。


    有個名叫李白的詩人不是說“會須一飲三百杯”嗎?


    吹牛逼的吧?話說李白現在出生了沒有?


    腦子迷迷糊糊如同一團漿糊,李欽載卻還在思考不著調的問題。


    兩個大人搖搖晃晃,剩下的三個孩子發愁了。


    三人麵麵相覷,上官琨兒率先抬起他的右腿:“別看我,我是個廢人,自己都走不回去。”


    上官婉兒弱弱地道:“蕎兒兄,他們太重了,我們怕是扶不了,不如叫丫鬟過來吧……”


    蕎兒眼中異色一閃,卻笑道:“我爹常說我已經長大了,凡事自己能做的,盡量別叫外人幫忙,習慣不好。”


    說著蕎兒朝婉兒示意了一下,婉兒苦著小臉兒,與蕎兒一左一右架起了金達妍,步履蹣跚踉蹌地將她送回房。


    兩小忙得大汗淋漓,回到後院休息了片刻,又來到神智模糊的李欽載麵前。


    一人扛起一隻胳膊,兩小拚了命將李欽載架起來,愈發艱難地朝廂房走去。


    終於快到李欽載的臥房時,蕎兒卻徑自架著李欽載繼續走。


    上官婉兒立馬大聲道:“蕎兒兄,錯了,走錯了,這間才是李叔叔的臥房……”


    蕎兒咬著牙堅持,道:“沒錯,今晚我爹不睡自己房裏。”


    “那他睡哪兒?”


    蕎兒沉默片刻,認真地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如此簡單的道理,我這個孩子都懂,我爹卻不知道,為了他我真是操碎了心!”


    “把我爹送到金姑姑的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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