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夫人看起來比郡公更暴躁,世家之女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李欽載目瞪口呆看著崔婕,人家當舔狗已經很可憐了,你怎麽忍得下心揍他?


    這跟虐殺流浪貓狗有啥區別?小時候讀書沒人教過你要愛護小動物嗎?


    “夫人可知門外傻站著的人是誰嗎?”李欽載愕然問道。


    崔婕白了他一眼:“人都堵咱家門了,不管是誰都要挨揍,他都不講規矩了,妾身為何要跟他講規矩?”


    李欽載眨眼,一個人說出令人無法反駁的話,就算這話聽起來再不講道理,其實終歸是有道理的。


    崔婕的話至少李欽載無法反駁,想想那個名叫屈突仲翔的滾刀肉,確實有他該挨揍的地方,李欽載這幾日對他還是太仁慈了。


    崔婕說完後,後知後覺地問道:“夫君知道門外站著的人是誰嗎?”


    李欽載心平氣和地將屈突仲翔的出身和事跡娓娓道出。


    話剛說完,崔婕卻柳眉倒豎,氣得狠狠一拍桌案。


    “該揍!剛才怎麽不揍死他,至少也該廢了他兩條腿!”


    李欽載愕然:“夫人何故如此憤怒?”


    崔婕怒道:“人家都惦記咱家的人了,豈不該死?蔣國公府的人又如何?咱家怕了他不成?打死那個屈突仲翔,蔣國公家都沒臉喊冤!”


    李欽載愈發愕然:“咱家的人?”


    崔婕惡狠狠地瞪著他:“金神醫難道不是咱家的人?夫君千萬莫說你跟她清清白白,糊弄鬼呢!”


    李欽載頓時迷茫了。


    倒不是心虛,而是真的迷茫。


    自己與金達妍究竟是不是清白,這個事兒怕是不好判斷,從事實上來說,好像確實不大清白,可從本心而論……好像還是不清白。


    有些感情就這樣不知不覺便發生了,來得毫無痕跡,也說不上轟轟烈烈,就這麽平淡地相處,然後某天發生了一個契機,如同陳年已久的酒一樣,悄然產生了質變。


    見李欽載發愣,崔婕沒好氣道:“夫君在回味什麽呢?人就在後院,想回味自己找她去呀。”


    李欽載幹笑:“夫人誤會了,為夫我純粹在思考如何解決屈突仲翔這個麻煩。”


    崔婕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酸溜溜的心理頓時消散了許多。


    “依妾身之念,不如夫君親自登門拜訪屈突家的長輩,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請屈突家約束子侄,嚴加管教。”


    李欽載搖頭:“不妥,屈突仲翔這人……腦子大概一根筋兒,他連死都不怕,他家長輩怕是管不了他。”


    崔婕咬牙怒道:“那就來一次揍一次,明日若再來,索性廢了他的腿,讓他從家裏爬過來!”


    “夫人好大的煞氣……幫夫君揍情敵,我終究還是低估了夫人的胸懷。”李欽載脫口讚道。


    崔婕白了他一眼,道:“攘外安內的道理,妾身難道不明白嗎?金神醫既然已是夫君的人,那就是咱家後院的姐妹,外人若敢惦記,必須打斷他的狗腿!”


    李欽載打從心底裏讚歎不已。


    看看,這就是正室大婦的格局,隻要是自家人,哪怕是跟自己搶男人的妾室,也像母雞護雞崽似的,護得死死的,外人誰都別想染指。


    前世看過段子,大婦小心翼翼請示要給夫君納妾,夫君翻著書淡淡地告訴大婦,你自己看著辦,莫打擾我看書考功名。


    男人一生的夢想,不就是這個境界麽?


    現在崔婕的表現,大約也是這個境界了。


    所以說,李欽載的正室夫人隻能是崔婕,換了別人都做不到這麽完美。


    “屈突仲翔的事,夫君快些解決,夫君若解決不了,妾身就要出手了,”崔婕麵露殺氣,臉上的膠原蛋白與霸氣側漏齊飛:“咱家不理虧,妾身親自找上屈突家,要他家長輩給個說法兒,不然沒完!”


    “夫人英明神武,一統江湖,日出東方,唯夫人不敗!”李欽載五體投地道。


    …………


    莫名招惹了一塊滾刀肉,打著癡情的名號,幹著潑皮無賴的事,老實說,李欽載也有點頭疼。


    今日屈突仲翔被崔婕下令揍了,但願他在家多養幾日傷,英國公府又不是上班打卡的地方,不必每天來報到。


    實在沒辦法了,隻好關門放武敏之,以瘋批對滾刀肉,也不知最後鹿死誰手。


    隻是武敏之的破壞力太強大,李欽載已對外宣布,不到萬不得已,承諾不主動使用武敏之,給人類的生存留一線生機。


    炎炎夏日的天氣裏,長安城連狗都懶得叫喚,趴在門口的樹蔭下耷拉著舌頭散熱。


    繁華熱鬧的城裏,行人和商販也少了許多,人口超百萬的國際大都市,街頭巷尾居然神奇地冷清起來,隻有樹上一聲聲蟬鳴,叫得令人心浮氣躁。


    這樣炎熱的天氣裏,長安城外竟來了一支騎隊。


    騎隊大約數百人,他們雙頰酡紅,眼神犀利,騎隊後麵還有近百輛牛車,以及被牧民驅趕著的數千頭羊。


    騎隊皆著異族服飾,人人皆佩短柄彎刀,看起來顯然是一支百戰精兵,隊伍從裏到外散發著一股剽悍驍勇之氣。


    隊伍行至長安延平門外五裏,這支異族騎隊居然很懂規矩地主動下馬步行,一步一步朝城門走去。


    走到城門外的護城河邊,騎隊為首一名二十多歲的漢子突然麵朝城門雙膝跪地,然後五體投地式跪拜,腦袋狠狠地磕在地上。


    “吐蕃新任大相,祿東讚之長子讚悉若,朝賀大唐皇帝陛下,伏請覲見天顏,償外臣夙願。”


    隨著為首之人的跪拜,騎隊所有人也紛紛麵朝城門跪了下去。


    值守城門的大唐將士麵無表情地看著這支騎隊,並無任何表示。


    吐蕃新任大相讚悉若則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直到半個時辰後,右相許敬宗竟從城門內走出,他的身後還跟隨著禮部和兵部的諸多官員,以及無數皇宮禁衛組成的儀仗。


    這是正式的外交歡迎儀式,以吐蕃國的實力,以及大相讚悉若的身份,大唐必須隆重接待。


    右相許敬宗親自迎出城門外,將讚悉若從地上扶起來,二人把臂高聲談笑半晌,許敬宗便請讚悉若和吐蕃騎隊入城。


    走進城門甬道,穿行入內後,便見城內緩緩行來一群力士,力士大約百餘人,合力抬著一麵碩大無比的鼓,鼓麵朝天。


    圓圓的鼓麵上,俏生生站立著十餘名太常寺舞伎,隨著樂班笙簫奏起,舞伎們站在碩大的鼓麵朝跳起了迎賓大禮樂。


    力士們抬著大鼓,緩緩而行,鼓麵上的舞伎們舞姿翩躚,如蜂蝶齊飛。


    吐蕃大相讚悉若見大唐竟對他如此禮待,不由感動萬分,走進城門後,便情不自禁地麵朝太極宮方向,五體投地式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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