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都沒想到,李欽載偶爾一次走神,居然給自己招來如此大的麻煩。


    滕王一句話,將李欽載喚回了魂兒。


    李欽載眼睛重新聚焦,赫然發現李治夫妻和滕王正盯著他,李治的臉上還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武後則一臉鄙夷。


    至於滕王剛才那句話,李欽載正走神沒聽清。


    “呃,啥事?”李欽載赧然問道。


    李治微笑道:“先不管啥事,朕好奇的是,景初剛才在想什麽?說出來讓朕也快樂一下。”


    李欽載一驚,急忙正色道:“陛下恕臣失儀之罪,臣剛才思慮社稷,感受天下疾苦,故而一時走神。”


    李治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哦?思慮社稷,感受疾苦?好,好!思得景初嘴角帶笑,目光蕩漾,你想的社稷之事……它正經嗎?”


    李欽載麵不改色地道:“陛下誤會了,臣天生就是一副蕩漾的模樣,所謂人不可貌相,無論臣的麵上多麽蕩漾,心中仍是一片浩然正氣,憂君憂國憂社稷。”


    殿內幾人目瞪口呆。


    不在塵世中打滾幾十年,修煉不出如此無恥的嘴臉。


    李治瞥了他一眼,隨即望向滕王,笑道:“滕王叔剛才說了什麽?”


    滕王垂頭道:“臣剛才說,巡察江南之欽差人選,臣認為非賢婿莫屬。”


    李欽載終於聽清了,聞言大吃一驚,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沒想到居然被老丈人背刺了。


    多大仇多大怨,把我送到江南去巡察,當初在長安城廢了八大望族幾百條腿,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去了江南豈不是被他們大卸八塊。


    驚怒交加的李欽載脫口而出:“丈人你特麽……”


    話沒說完,李欽載意識到好像有點目無尊長,於是隻好改口:“……您不怕閨女當寡婦,外孫生下來就是孤兒嗎?”


    滕王氣定神閑捋須道:“老夫薄有資產,養得起孤兒寡母。”


    這丈人不能要了,回去就斷絕關係!


    順便弄點火藥把滕王閣炸了。


    滕王的推薦卻令李治很感興趣,笑吟吟地看著滕王道:“景初可是把江南八大望族得罪得不輕,朕若遣他去江南巡察,豈不是羊入虎口?滕王叔何故推薦景初赴險?”


    滕王淡淡地道:“江南望族違抗朝廷政令,究其源頭,正是賢婿與望族的恩怨,解鈴還須係鈴人,賢婿巡察江南,正好解決這樁往事。”


    “以賢婿之能,又是奉旨行事,更何況長江兩岸尚有薛仁貴陳兵威懾,江南望族縱對賢婿恨之入骨,相信他們亦不敢傷他半根寒毛。”


    “襲殺欽差等於公然謀反,薛仁貴大軍朝夕可至,江南望族非愚蠢之輩,這點利害他們想必還是很清楚的。”


    滕王說著又瞥了李欽載一眼,道:“朝野傳聞,景初天縱之才,百年難遇,陛下曾經交托的差事,他都非常完美地做到了極致,從沒讓陛下失望過。”


    “江南乃我大唐糧倉,事關國祚,非同小可,陛下必須遣一能臣,放眼朝堂,何人比景初更合適?”


    “臣願與景初同行江南,為陛下出一份綿薄之力。”


    一番話邏輯清晰,滴水不漏,對滕王的提議,李治本隻是當作翁婿鬥嘴的玩笑,但滕王卻分析得如此精細準確,李治這時是真動心了。


    “滕王叔的提議,景初如何看?”李治望著李欽載笑道。


    李欽載翻了個白眼。


    我能怎麽看?當然是立馬口吐白沫給你看。


    “陛下,這差事臣幹不了……”李欽載毫不猶豫地拒絕:“臣妻,也就是滕王的女兒金鄉已懷身孕,臣日夜陪伴,不願與妻分離,請陛下另擇賢能赴江南。”


    李治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勸,一旁的滕王卻冷冷道:“糊塗!家國大事豈能被兒女私情掣肘?既食君祿,當解君憂,為了兒女之情而罔顧天下大事,豈不辜負陛下的隆恩,辱沒英公一世英名!”


    李欽載愕然看著他。


    對你的女婿究竟多大的仇,你特麽是把我往死裏坑啊。


    再說,你一個走馬章台,一生沉迷花街柳巷的老紈絝,義正嚴辭說什麽家國天下,要不要臉?


    旁邊的李治卻緩緩道:“景初,本來朕沒想過讓你去江南,但滕王叔的一席話倒令朕動了心思,王叔所言不錯,放眼朝堂上下,能解決此事的,除了景初你,再無別人了。”


    “朕知你夫人懷有身孕,但此事對朝廷很重要,江南嶺南若不收拾,朕恐埋下禍端,景初好生考慮一下,暫擱兒女情長,幫朕解決這樁麻煩,如何?”


    李欽載張了張嘴,一臉的不情願。


    沉默半晌後,李欽載無奈地歎息:“臣……領旨。”


    領導的語氣確實是在跟你商量,但你切莫以為領導是真的跟你商量,給臉不要臉的人,下場往往不妙。


    這是上輩子職場社畜多年換來的社會經驗。


    見李欽載同意,李治高興地一拍掌:“景初出馬,朕無憂矣!相信景初定能完美解決。”


    頓了頓,李治沉聲道:“景初你記住,江南嶺南種不種番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行要把江南各大望族治服帖了,該除掉的後患必須除掉,糧倉重地,不可埋下禍患。”


    李欽載苦笑幾聲,然後垂頭道:“陛下,臣若巡察江南,還請陛下賜臣臨機專斷之權。”


    李治點頭:“欽差出巡,自當有專斷之權。”


    李欽載認真地道:“臨機專斷,包括先斬後奏,以及臨時調動薛仁貴所部兵馬之權,陛下可否賜下?”


    李治遲疑了一下,痛快地道:“好,朕給你!”


    “如今大唐兵鋒之利,已不懼任何敵人,無論外敵還是內患。這個風險朕擔得起!”


    …………


    李欽載與滕王告辭離開太極宮。


    剛走出宮門,李欽載便翻臉了。


    “丈人,我是不是刨你家祖墳了?為何要推薦我去江南送死?你就那麽盼著你女兒和外孫成為孤兒寡母嗎?”


    滕王慢慢走向宮門外的馬車,一邊走一邊捋須淡淡地道:“賢婿,本王勸你謹言慎行,我家的祖墳你敢刨試試。”


    李欽載一滯。


    好像還真不敢刨。


    這老貨的祖墳也是李治的祖墳,裏麵躺著的不是李淵就是李世民,往上追溯的話,理論上還包括老子。


    真心刨不動。


    李欽載瞪著他,咬牙道:“你老人家百年之後最好低調一點,別讓我知道你埋哪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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