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眼裏的大唐,民風自然是純樸的,家裏家外都和氣,沒遇到十惡不赦的壞人,也沒有暗無天日的朝堂。


    君聖臣賢,一切看起來都很舒適。


    或許有一些玩弄詭計的人,但都還在李欽載的接受範圍內。


    前世一個小小的公司裏都能處處勾心鬥角,今生遇到鄭家的算計,高歧的挑釁,在李欽載的眼裏其實真不算什麽。


    不過他眼裏大唐的科技,就有點乏善可陳了,幾乎跟原始社會沒什麽區別。


    搬運重物這種事,完全可以弄的小玩意兒,輕鬆將重物拎起。


    看劉阿四薛訥他們的表情,似乎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小玩意兒。


    行了,老天注定又要讓他裝一波,這一波蛇皮走位,必風騷入骨。


    “先回,小心點把阿四抬起來,抬到馬車裏。”李欽載吩咐家中部曲道。


    劉阿四惶恐道:“五少郎的馬車,小人怎敢……”


    “閉嘴吧,這也不敢,那也不敢,像個漢子嗎?讓你坐你就坐。”


    眾人合力將劉阿四抬進轅門外的馬車,一路回了長安城。


    進了家門,李欽載吩咐下人請大夫,又給劉阿四診治了一下斷腿,看著大夫給斷腿敷上黑乎乎不知什麽東東的藥泥,上了夾板,纏了布條後,李欽載滿意地點頭。


    不懂就別問,那黑乎乎的藥泥一看就是高級貨,大約名字叫“黑玉斷續膏”什麽的。


    將劉阿四安頓在前院廂房養傷,吩咐廚子燉了一鍋肉湯,李欽載才從廂房走出來。


    剛出房門,迎麵遇到匆匆趕來的李勣。


    劉阿四是李勣的部曲親衛,可以說是心腹近衛了,戰場上能毫不猶豫幫李勣擋刀擋箭的那種,親衛受了傷,李勣自然必須過來探望。


    見李欽載從房門內出來,李勣愣了一下,道:“老夫聽府裏人說,是你從北大營將阿四接回府的?”


    李欽載垂頭道:“是,咱家的部曲受傷了,孫兒覺得不能不管。”


    李勣眼中泛起欣慰之色,捋須笑道:“直至今日,老夫才確定你真的與往日不同了。”


    李欽載疑惑地眨眼。


    李勣歎道:“你弄出神臂弓也好,馬蹄鐵也好,終究是新奇的器物,老夫不以為傲,你縱造不出來,百年千年後的後人自然也會造出來。”


    “但你今日為了府中一個部曲,能來回折騰數十裏,親自將他接回來養傷,這份情義,老夫深以為傲。”


    “高門權貴不過一時富貴,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老夫老矣,家業興衰已無能為力,但李家子孫若說話做事不那麽高高在上,凡事磊落坦蕩,處處透出一股人味兒,李家便衰敗不了。”


    李欽載深深地注視著李勣。


    人老成精,原來老頭兒什麽都看得透徹。


    “爺爺謬讚了,孫兒不過是憑本心做事,覺得該做的事,一定會去做。”


    “哈哈,好,今日老夫終於可以坦然承認,我李家果真有了一位麒麟兒!”


    李勣哈哈大笑,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進了房門探望劉阿四去了。


    一直站在房門外的薛訥和高歧,將祖孫的對話聽在耳中。


    薛訥出身將門,受其父的影響,深知愛兵如子的重要,對李欽載接回劉阿四的舉動不足為奇。


    高家自高士廉以下皆是文官,文官的眼裏不是階級就是利益,今日李欽載的舉動,委實令高歧不解。


    不過聽了祖孫的對話後,高歧目光閃爍,神情陷入沉思中,不知在想什麽。


    今日出門前,李欽載扔下的那句話,“讓人高貴的,不僅僅是出身。”


    此刻高歧終於對這句話有了些許領悟。


    李欽載腳步匆匆去了後院,薛訥和高歧像兩塊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死皮賴臉要跟著。


    李欽載沒辦法,倆貨都交了飯錢,把他們扔出去不合適,還沒管飯呢。


    到了後院自己的院子裏,李欽載大聲吩咐丫鬟準備紙筆。


    剛喊出口,院子裏的丫鬟下人們臉色立變,如同聽到衝鋒號似的全都冒了出來。


    兩名身形魁梧的下人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攔住了薛訥和高歧,倆貨呆怔片刻,接著勃然大怒。


    “兩位少郎君息怒,二夫人有吩咐,若五少郎傳紙筆,任何人不得靠近五少郎的屋子,否則打斷腿。”下人不卑不亢地道。


    薛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清楚,我!我薛家的!跟你家五少郎比親兄弟還親,我也不準進去嗎?”


    下人躬身賠罪,但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薛少郎恕罪,二夫人說了,任何人!”


    最後仨字咬得很重,顯然不可商量。


    三人繼續扯皮,房門突然被踹開,李欽載一手握著筆,暴躁地喝道:“吵什麽!誰再吵我弄死他!”


    李欽載發火,下人被嚇壞了,連薛訥和高歧都噤若寒蟬。


    回到屋子裏,李欽載用毛筆的另一端撓頭。


    前世那玩意兒怎麽造的來著?


    似乎有個固定的,還有一個移動的,繩子的多少取決於物體的重量,加幾段繩就能省幾分之一的重量。


    打造有點難度,這年頭的冶金工業幾乎為零,想打造這東西要費不少力氣,當然,如果召集鐵匠統一規格量產,也算一門對國家有用的產業。


    看到劉阿四受傷後,李欽載當即便動上了腦筋。


    像李欽載這樣的懶人,當然要想造個不費力氣或少費力氣的工具。


    滑輪組,可以試一試。


    這東西在前世算是個大類別,建築工人在工地上裝卸貨時用的“手拉葫蘆”,就是一個吊鉤下麵一截鐵鏈,工人不停拉鐵鏈,一兩噸重的東西都能輕易拉上去。


    手拉葫蘆便是滑輪組的其中一個分類,算是比較簡易的工具。


    但手拉葫蘆打造彈簧,齒輪,四齒短長軸等等精密機件,目前的冶金工藝根本造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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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李欽載決定再把它簡化一點,盡量符合如今的原始打造工藝。


    兩個帶凹槽的大鐵輪,一個吊鉤,一段繩子,再打造幾個精密的卡扣和止索夾,妥了!


    卡扣和止索夾需要鐵匠多費些功夫打造,別的機件都很容易,按圖打模便可。


    將腦子裏的淩亂念頭整理了一下,李欽載下筆開始畫了起來。


    屋子外,薛訥和高歧等得無聊,二人互相傳染似的不停打起了嗬欠。


    高歧斜眼瞥了瞥薛訥,道:“喂,姓薛的,李世兄在屋子裏做啥呢?為何不準外人看?”


    薛訥沒好氣道:“當然是做重要的事,如今的景初兄,可跟當初不一樣了,他造出來的好東西,連陛下和皇後都稱讚不已。”


    高歧有點鬱悶地蹲在地上,低聲嘟嚷道:“上月還當了回敗家子,把先帝禦賜的白玉飛馬賣了,怎的沒過幾日便洗心革麵,還莫名多了一身本事?沒天理!”


    薛訥鄙夷地看著他,道:“你上月還活蹦亂跳的呢,怎的昨日被你爹揍得鼻青臉腫,令堂看見親兒子變得貌醜如豬,她會不會也覺得沒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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