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師韞隻是縣尉,跟英國公沒法比,更不敢惹怒英國公的孫子。


    但他也害怕東窗事發,在渭南縣衙他可以一手遮天,但案子若出了渭南縣,可就說不準了。


    就算是雍州刺史府,他也隻是有同鄉有眼線,幫他探聽傳遞消息可以,不可能幫他按下案子。區區縣尉,還沒到手眼通天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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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不得不下了殺心。


    殺徐元慶的同時,盡量不要招惹李欽載。


    這是趙師韞唯一的選擇,徐元慶活著,當初那樁殺害徐元慶雙親的案子遲早會浮出水麵,那時趙師韞便是綁赴刑場斬首的下場。


    對英國公的孫子再忌憚,為了保命,終究隻能冒險一試。


    徐元慶死,後患消除,就算惹怒李欽載,趙師韞或許還能撿回活命。英國公府權勢再大,也不能無故打殺官員。


    徐元慶活著,案情複查,真相大白,趙師韞必死。


    從趙師韞的角度來說,他的選擇其實沒錯,換了任何人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一大早,後院便傳來朗朗讀書聲。


    李素節等紈絝們被李欽載狠狠抽過一次後,求學的態度愈發端正了。


    按李氏教學方式,門下弟子皆是散養,平時你愛學不學,反正隻看期末考試成績,成績最後一名就滾蛋。


    末位淘汰製給了紈絝們不小的壓力,與宮學和家塾的師傅不同,紈絝們的壓力不再來源於師傅的管教,而是來源於考試結果,以及被淘汰後無法承擔的後果。


    每天李欽載會抽空給大家上一堂課,課程內容很隨機,大多是小學數學方麵的,從最簡單的九九歌,到兩位數的乘法演示,以及各種數學運算符號的應用。


    至於李素節等人心心念念的冰塊取火實驗的原理,紈絝們眼巴巴地求了很多次,李欽載仍然沒教。


    不是不肯教,而是原理太深奧,一群剛學會加減乘除符號的紈絝們怎麽可能學得會?


    上午起床,晃晃悠悠走進後院臨時開辟的課堂,課堂裏一片喧鬧,大孩子互相打鬧,小孩子又哭又叫,像極了花果山上一群無法無天的猢猻。


    人還沒走進屋子,李欽載便故作威嚴地咳了兩聲。


    嗓子沒什麽不舒服的,隻是前世老師進課堂都要咳兩聲,也不知是不是獨屬於老師的儀式感,所以李欽載也咳,不咳就不合群了。


    兩聲咳嗽後,課堂瞬間安靜下來。


    踏進課堂,每個人正襟危坐,人手一本書,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雙雙小眼神裏滿滿的求知欲,仿佛正在知識的海洋裏歡快地狗刨。


    李欽載暗暗冷笑,我要不是在外麵聽到動靜,還真特麽信了。


    不動聲色地站在講台上,李素節率紈絝們起身,長揖行禮。


    “弟子拜見先生。”眾人異口同聲。


    李欽載嗯了一聲,示意眾人坐下,然後在刷刷寫了幾道題目。


    題目不難,都是幾道兩位數的乘法,熟練的話瞬間能解出來。


    “兩位數如何相乘,昨日已教過你們了,今天你們把這幾個題做出來,做不出來的晚餐餓一頓,期末考評扣三分。”


    李欽載拍了拍手掌,然後坐下來,聽得紈絝們一陣哀呼,李欽載卻不為所動,懶洋洋地眯上眼,心中莫名有了一絲快感。


    前世讀書時,他也曾哀呼過,一啄一飲,都是報應呐!


    當老師果然比當學生爽多了,尤其是把學生當野豬似的散養,每人收一百貫錢學費還能毫無顧忌地用鞭子抽他們的那種老師,特別爽。


    “先生,弟子……弟子不會做。”年紀最小的上官琨兒癟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李欽載一愣,然後意識到自己可能太懶太省事了。


    五六歲的孩子讓他們做兩位數的乘法確實有點難。


    “哦,不會做沒關係,這樣吧,八歲以下的我給你們換幾個題。”


    說著李欽載又寫下幾道兩位數的加減題,上官琨兒和幾個八歲以下的孩子這才高興起來,掰著手指開始算題。


    一炷香時辰過去,李欽載有點失望,居然一個交卷的都沒有。


    “都說‘笨鳥先飛’,你們的愚蠢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但我沒想到,居然連一個先飛的都沒有,就那麽笨嗎?”李欽載搖頭歎息。


    李素節等紈絝胸口一堵。


    熟悉的紮心滋味。


    直起身子看了一圈,李欽載又問道:“蕎兒呢?”


    李素節起身回到:“先生,李蕎今日沒來,他說最近的課都不想上,因為他已全學會了。”


    李欽載點頭,蕎兒在數學方麵好像確實比他們有天賦,如今已開始學綜合運算了。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們,嘖!”李欽載又忍不住開始嘲諷了。


    越來越有老師的神韻,對學霸和對學渣截然不同的態度。


    李素節好想翻白眼。


    人家是你親兒子,鬼知道你給他開了多少小灶,咱們能比麽?


    心裏吐槽,但表麵上卻不敢露出任何情緒,李欽載早已明明白白告訴過他們,在這裏求學,沒有所謂的公平,遇到不公平,忍著。


    …………


    天氣不錯,崔婕牽著蕎兒的小手,來到渭河邊。


    蕎兒昨日與崔婕玩耍時,順口說過一句想吃魚,崔婕便記在心裏了,今日向莊戶借了漁網鐵鎬等工具,帶蕎兒來河邊撈魚。


    河麵已結了很厚的冰,崔婕回憶李欽載當初撈魚的樣子,先用鐵鎬將冰麵砸開一個洞,然後撒下魚餌,再用漁網撈。


    蕎兒好奇地看著她,見她一鎬一鎬砸冰,額頭累出了汗珠兒,蕎兒忍不住抬袖,幫崔婕擦了擦額頭的汗。


    崔婕一愣,接著笑開了花兒。


    “蕎兒真懂事。”崔婕讚道。


    蕎兒抿了抿唇,輕聲道:“姨姨,咱不撈了,蕎兒不想吃魚了。”


    崔婕隻覺心中一片暖意。


    那家夥雖然很沒禮貌,但他的兒子確實又乖巧又體貼,簡直是個小暖男,隨口一句話都讓人聽得溫暖又感動。


    當爹的那樣,兒子這樣,怎麽教養的呀?太費解了。


    “姨姨不累,今日一定給你撈一條大魚,咱們烤著吃。”崔婕笑得眼睛彎成了新月。


    蕎兒畢竟是孩子,聞言興奮地點頭:“咱們就在河邊烤,我會點火,不用火折子就能點火,跟爹學的。”


    崔婕笑著揉他的頭:“蕎兒真厲害,長大後一定比你爹厲害。”


    身後的樹林裏,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乍起又逝。


    崔婕好奇地朝身後的樹林看了一眼,以為是幻覺,於是沒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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