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封爵,李勣的表現很平靜,他最多親自出來迎接一下孫兒,這已是能做的極限了。


    李欽載這個當事人表現也很平靜,誠如他自己說的,這個爵位可有可無,李治客氣呢,便封個爵,不客氣呢,隨便給點金銀良田什麽的,他也滿足。


    唯獨這位管家吳通,表現得比當事人都興奮。


    李欽載邁腿往府裏走,吳通跟在他身後撣灰塵,一路從大門撣到前堂才悻悻止步。


    轉過身吳通與下人的竊竊私語還依稀傳入李欽載耳中。


    “老朽早就說過,當初五少郎貴尿泛黃,服用了老朽治上火的方子後,貴尿不僅清澈如泉,而且還騰達起來了,老朽這方子可了不得!”


    李欽載臉頰抽搐了幾下,忍不住回頭道:“吳管家,你那方子我沒服過。”


    吳通一愣,接著訕訕陪笑退下。


    吳通的聲音依然從前堂外拐角廊柱依稀傳來。


    “莫信五少郎,老朽的方子不僅治上火,隱約還有溝通天地之能,服之可聞天地風雷雲動,了不得!”


    “嗯嗯嗯!”一眾下人紛紛信服回應。


    李欽載在前堂內聽得直咧嘴,吳通這老貨,當管家太屈才了, 進宮給皇帝煉丹才是他該去的地方。。


    進前堂坐下,看著周圍熟悉的擺設, 李欽載由衷歎了口氣。


    英國公府, 終於又回來了。


    不知為何, 今日回到長安,李欽載的心境與當初又有了一些不同。


    曾經的他將英國公府當成了自己的家, 如今,英國公府還是他的家,可是他卻有一種回來做客的感覺。


    或許他的潛意識裏, 偌大的英國公府並不是他親手掙的,雖然是榮耀,但並不屬於他。


    英國公府,是李勣的英國公府。


    李勣端坐堂上, 懷裏抱著蕎兒。


    看得出李勣對蕎兒甚為喜愛,上次蕎兒被歹人劫持,李勣的信裏把李欽載罵了個狗血淋頭, 語氣之暴烈嚴厲,前所未見。


    此刻蕎兒在他的懷裏,不時被李勣吧唧一口。蕎兒被李勣的胡子紮得又疼又癢,咯咯直笑。


    一對曾祖曾孫玩鬧了半天,李勣抬眼望向李欽載時才恢複了嚴肅的形象。


    “聽說你又弄出了個新玩意兒,名叫火藥?”李勣捋須緩緩道:“此物之威, 老夫已在宮裏親眼見識過了, 不得不說,此物若用於兵事, 確實如虎添翼, 我大唐王師必將攻無不克。”


    李欽載笑了笑,道:“孫兒閑來無聊,胡亂弄的, 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孫兒也頗為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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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勣哼了一聲:“平日半點征兆都沒有, 無聲無息便弄了個鎮國利器出來,老夫都要對你說一聲‘佩服’了。”


    “爺爺言重了, 一切都是在爺爺的言傳身教之下,孫兒才偶有所得。每日想起爺爺對孫兒的諄諄教導, 孫兒便如有神助, 渾身充滿了力量,頓時思如泉湧,才如尿崩……”


    李勣老臉一紅,急忙擺手:“好了好了,你臉皮厚不臉紅,老夫可受不了,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莫牽扯不相幹的人,老夫可從沒教你做過火藥。”


    說著李勣忽然歎了口氣,道:“不過你畢竟年輕,此事做得鋒芒畢露,若能早與老夫商量,或許能用個溫和的方式將火藥獻給陛下,至少不必引人注目……”


    李欽載一愣,不解地望向李勣。


    李勣沉聲道:“陛下封爵的消息如今已天下皆知,而你,也不可避免地進入朝堂諸臣的眼中,從今以後,恐怕是非禍福相倚,難以避免。”


    李欽載費解地道:“孫兒才進入朝堂諸位大臣的眼中嗎?我還以為當初造神臂弓時便被四方大佬關注了呢。”


    李勣瞥了他一眼,道:“你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要,神臂弓也好,馬蹄鐵也好,大多是軍中幾位老將對你頗為重視,名聲還傳不到朝堂上。”


    “隻是如今你弄出了火藥,此物非同尋常,朝堂諸臣恐怕很難不關注你了,今日的你,已是四方目光所聚,人人皆知我李勣的孫兒了不得,是朝中勳貴子弟中的後起之秀。”


    “年紀輕輕不靠祖蔭,不靠家族,自己親手掙來了爵位,這等本事,長安城那些紈絝子弟拍馬難及。”


    李欽載忸怩道:“爺爺誇得孫兒有些臉紅了……”


    李勣冷笑:“你以為老夫在誇你?功勞立了,爵位封了,天大的好處落在身上,你以為你是人人讚頌的李家麒麟兒,旁人除了羨慕便再無別的想法?”


    李欽載愕然:“難道不是嗎?”


    李勣也愣了,良久,緩緩道:“甘井莊究竟是怎樣的水土,把你養得如此不要臉?以前臉皮也沒這麽厚呀。”


    李欽載認真地道:“可能孫兒翅膀硬了吧……”


    李勣表情不變,目光卻開始左右巡梭。


    李欽載眼皮一跳,他太熟悉長輩的這種目光了。不必懷疑,肯定是在找順手的兵器。


    “爺爺,爺爺息怒,孫兒剛才隻是玩笑話,玩笑話啊!”


    來不及了,李勣順手抄起桌案上一隻酒盞砸了過去,李欽載頭一閃,好險避開了。


    蕎兒在一旁好奇地看著曾祖和親爹,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麽,但還是被逗得咯咯直笑。


    李勣冷著臉道:“你爹去潤州履職,莫以為府裏沒人教訓你,老夫尚在,不介意親自動手。翅膀硬了?嗬,在老夫麵前,你永遠硬不起來。”


    李欽載麵色一慘。


    這句話太毒了,仿佛一句無形的詛咒。


    “爺爺,孫兒還沒成親呢,您最好收回這句話,不然孫兒這一房隻能絕後……呃,不對,有蕎兒,絕不了後。”


    李勣渾濁的老眼眨了半天,這才聽懂了李欽載的話,頓時勃然大怒。


    混賬東西,爺爺麵前都敢開車!


    一道黑影如流星般砸來,這次扔來的是酒壺。


    李欽載再次閃過,但還是被酒壺裏的酒灑了一身。


    “混賬東西,回長安後給老夫老實點兒,莫再出去惹禍,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但凡被人抓住把柄,整個李家都會被拖累進來。”


    李勣說完便起身離去,抱著蕎兒回後院晃悠。


    …………


    李勣的話沒說透,隻是稍微點了一下,但李欽載聽懂了。


    年紀太輕,驟然封爵不是好事,至少是弊大於利。


    火藥麵世固然了不起,對大唐的作用也很大,但在那些朝堂老臣們的眼裏,李欽載終究屬於“幸進”。


    大唐三代帝王刻意削減爵位的大環境裏,李欽載異軍突起,天子竟為了他而新增了一個爵位,讓那些為大唐兢兢業業奉獻終生,卻連個最末等的男爵都沒混上的老臣們心裏怎麽想?


    肯定不會誠心祝福這位年輕的縣子多福多壽,長生不老吧?


    第二天一早,李欽載伸著懶腰神清氣爽走出了房門。


    昨夜蕎兒居然沒尿床,有進步。


    李欽載難得地睡了個整覺,整個人都好起來了。


    再過兩日便是除夕,府裏張燈結彩準備過年,管家下人一片忙碌。


    院子裏的積雪被掃幹淨,抬頭看了看天色,天空灰蒙蒙的,曬不了太陽,於是李欽載讓人在偏廳準備了銅爐,醪糟,零食和書。


    其中書是擺設,做給下人看的,讓下人們深刻認識到五少郎被封爵絕非幸進,人家每天都看書的,知識改變命運。


    手頭不知是什麽書,反正李欽載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剛翻開書本便有點瞌睡了,好神奇,比安眠藥管用。


    於是李欽載剛起床,換了個地方,在偏廳裏睡了個回籠覺。


    醒來已近午時,他是被吳通推醒的。


    吳通一臉小心翼翼地稟報,有客來訪,而且是很多客。


    李欽載不滿地走出房門,赫然見到院子裏烏泱泱一堆人。


    見李欽載一臉不爽地走出來,一堆人同時躬身行禮。


    “弟子賀先生榮晉縣子,爵傳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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