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李欽載根本來不及阻止。


    蕎兒造的是什麽東西,李欽載當然知道,隻是沒想到蕎兒造好後立馬就點了引線。。。


    還有,屋子裏被炸出來的倆人很陌生,李欽載不認識。


    但是這明明是崔婕住的屋子,卻從裏麵跑出兩個陌生人,還引得崔婕和從霜坐在院子裏抹淚,向來懂事乖巧的蕎兒也不惜造個大炮仗炸他們,顯然這倆人不是好路數。


    李欽載不假思索便決定了站隊。


    道理?


    這種情況不需要講道理,不必分是非曲直,幫親不幫理就完了。


    久別重逢的喜悅被攪和得稀碎,李欽載沒想到剛回來便遇到如此大的驚喜。


    被蕎兒從屋裏炸出來的一男一女皆是中年人,男的穿著青衣青璞頭,女的穿著青色釵裙,顯然是富貴人家奴仆之類的角色。


    一男一女被炸出來後驚魂未定,在院子裏尖叫許久才慢慢平靜下來。


    然後便四顧尋找真凶,見到一臉桀驁的蕎兒後,頓時認定了是蕎兒,一臉凶相地朝蕎兒走去。


    李欽載站在院子外靜靜地看著他們,旁邊的劉阿四按住了腰側的刀柄,輕聲道:“五少郎,他們怕是對小郎君不利,咱們要不要……”


    李欽載冷靜搖頭:“先看看再說。”


    一男一女沒走到蕎兒跟前,崔婕卻搶先一步攔住,憤怒的杏眼瞪著他們。


    “爾等膽敢放肆!”崔婕怒叱道。


    一男一女腳步一頓,男的垂頭道:“小姐麵前,小人怎敢放肆,實在是這小崽子……”


    崔婕打斷道:“注意你的用辭,你口中的小崽子,是英國公的曾孫。”


    旁邊的中年女子卻不服氣地低聲咕噥道:“不過庶出而已……”


    院子外的李欽載聽清了,眼中頓時露出寒光。


    崔婕冷冷道:“你們在我麵前自稱‘小人’,‘奴婢’,卻根本沒有下人的禮儀,反而有欺主之舉,我青州崔家何時輪到你們這些目無尊上的奴仆做主了?都給我滾回去!”


    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道:“小姐見諒,小人奉命而來,轉告的也是當家主母的話,並無任何欺主之舉。”


    崔婕冷笑:“誰是當家主母?我可不認識。”


    中年男子仍不在意地道:“令尊開春之時已續弦,小姐之前不知,現在想必知道了。”


    崔婕眼眶不覺又泛了淚光,咬著牙道:“那是我父親的事,與我何幹。”


    中年女子忍不住道:“令尊續弦之妻,出身太原王氏,按理小姐您也該尊其為母。”


    崔婕眼淚撲簌而下,冷聲道:“我此生隻有一位母親,她已過世。”


    中年女子笑了笑,笑容卻充滿了刻薄譏誚之色,令人分外厭惡。


    “小姐認不認母親,那是您的家事,奴婢不敢多嘴。但如今青州崔家的當家主母已發下話來,崔家與王家皆是當世門閥,兩家已成親家。”


    “若小姐與王氏主支三房之子喜結連理,更是親上加親,主母遣我二人前來,為的便是此事,請小姐考慮一二。”


    崔婕冷冷道:“你們瘋了嗎?我父母早已將我許配英國公之孫,文定已成,即將成親,現在要我另嫁他人?”


    中年女子笑了:“小姐逃婚大半年了,心裏不也是抗拒與英國公家的婚事嗎?主母剛進崔家的門,正好給小姐送一份見麵禮,遂了小姐的意,幫您退了這門親事。”


    “王氏三房之子年已雙十,頗有才名,官封度支司主簿,是王家這一代的後起俊秀,頗受族人重視。”


    “小姐若嫁給王家之子,兩大門閥聯姻,從此官場也好,商賈也好,皆可守望相助,錦上添花,豈不是平添一段佳話?”


    崔婕氣得眼淚直落,渾身發抖,良好的教養卻令她不知如何痛罵才解氣,隻得指著院子外怒道:“你們……滾!都給我滾!”


    久不出聲的蕎兒突然挺胸大聲道:“姨姨是要嫁給我爹的,你們不準帶走她!”


    中年男女對崔婕還能表麵上執禮甚恭,但對蕎兒卻沒好臉色了,剛才蕎兒扔的炮仗差點嚇死他們,此刻聞言更是忍不住怒火。


    “庶出之子,豈容爾狂妄!今日便代你爹教訓你!”中年男子說完便衝上前打算揪住蕎兒。


    院子外的李欽載目露殺意,冷冷喝道:“阿四,拿下!”


    身後一群部曲早就氣得蠢蠢欲動,聞言立馬衝進了院子,劉阿四當先暗中下了狠手,腰側的刀鞘狠狠朝中年男子膝蓋處一磕。


    中年男子慘叫一聲,當即倒地,腿部一陣陣顫抖,眼見一條腿已經廢了。


    中年女子被部曲架住雙臂,反絞到後背,痛得躬腰慘叫不已,卻被部曲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臉上,女子頓時老實,不敢再出聲。


    李欽載緩緩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崔婕原本氣極的俏臉頓時陡變,露出驚喜之色,一手捂住嘴,委屈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蕎兒卻驚喜地大叫一聲:“爹!”


    然後飛身撲入李欽載的懷裏,李欽載抱起他,原地轉了幾個圈,逗得蕎兒咯咯直笑。


    注視著懷裏的蕎兒,李欽載掂了掂分量,笑道:“不錯,有點壓手,爹都快抱不動你了,看來最近姨姨把你喂得飽飽的。”


    蕎兒摟著他的脖子道:“姨姨每天給我吃肉呢,好多肉。”


    然後蕎兒附在他耳邊悄悄道:“不過姨姨的手藝不如爹,煮的肉沒有爹煮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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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欽載朝他眨了眨眼,也悄悄問道:“味道不好你還吃那麽多?”


    蕎兒飛快扭頭看了崔婕一眼,苦著小臉悄聲道:“不吃不行,姨姨說,蕎兒每頓至少要喝一碗羊奶,吃一大碗飯菜,否則不準蕎兒出去玩。”


    李欽載大笑,又道:“爹沒在家的日子,蕎兒乖不乖?有沒有闖禍?”


    蕎兒急忙道:“我很乖,每天讀書練字,還教莊子裏的孩子們認字,從來不闖禍的。”


    李欽載笑了笑,嗬,我若沒親眼看見你朝屋子裏扔炮仗,差點就信你了。


    緊緊抱著蕎兒,聞著蕎兒身上帶著爛漫味道的奶香,深深地吸了口氣。


    吸娃一時爽,一直吸娃一直爽,孩子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


    放下蕎兒,李欽載望向崔婕,含笑道:“我回來了。”


    說完伸開雙臂。


    久別重逢,當然要來一次熱烈且用力的擁抱。


    但崔婕顯然沒看懂李欽載的舉動,仍站在原地不動,一邊落淚一邊笑,輕輕地嗯了一聲:“你……餓不餓?”


    重逢的喜悅化作強忍的平淡關懷,含蓄而美好。


    李欽載擺了擺手,道:“不急,先把這倆貨解決了再說。”


    說完扭頭望向被拿下的那對中年男女。


    剛才在院子外聽了一會兒,李欽載已大概聽出了事情的概況。


    簡單的說,崔婕的父親,也就是李欽載未來的老丈人喪妻三年多以後,最近又續弦了。


    “續弦”的意思不是納妾,而是聘正妻,娶的是當家主母。


    於是崔婕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後媽。


    這位後媽來頭不小,出身五姓七宗之一的太原王氏,跟李治剛廢掉的那位王皇後是一家。


    來頭雖不小,但這位後媽剛嫁過來便不幹人事,居然派出惡奴來莊子,攪和李欽載和崔婕的婚事,讓她另嫁他人。


    眼前這對中年男女便是後媽派來的惡奴,從他們對崔婕毫無敬畏的態度來看,這兩位顯然是後媽從娘家王氏帶來的本家奴仆。


    否則青州崔家的奴仆在崔婕麵前,斷然不敢如此無禮。


    李欽載盯著麵前的二人,冷笑道:“二位好膽色,敢來我李家的莊子,挖我李家的牆角,真是藝高人膽大,不得不佩服。”


    “是我李家落魄了,還是我李欽載提不動刀了?”


    中年男子忍著劇痛嘶聲道:“敢問閣下是……”


    “我,李欽載,李家五少郎,你家小姐的未婚夫,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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