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跟劉仁軌在百濟時打過交道,他知道劉仁軌是怎樣的人。


    總的來說,不算壞人,也是懷著報國之心,也有舍生為國征戰的資曆。


    這樣的人,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算得上是忠臣了。


    但是,劉仁軌的缺點也很突出。


    他很固執,認死理,總把自己代入成正義的角色,然後站在他自認為正義的立場針對所有與他意見不合的人,在他眼裏,與他意見不合的都是壞人,都是奸臣。


    所有的道理在他眼裏都是狡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隻會覺得被奸人所害,就算是死也是肉身消亡,正義不滅,一個劉仁軌倒下去,千千萬萬個劉仁軌支棱起來……


    跟這樣的人同殿爭論一個關乎國家社稷的議題,怎樣與他講道理?


    李欽載站在大殿上,突然覺得很頭痛,麵對這種固執的家夥,打不得殺不得,連叉著腰罵街都失了禮數,畢竟當初在百濟時,劉仁軌可是李欽載名義上的上官主帥。


    好想回甘井莊,撲在婆娘懷裏拱一拱,睡一覺。


    本來隻是一條鹹魚,撲騰到金鑾殿上來了,到底圖個啥?水泥當我沒造過行嗎?修路造船什麽的,當我放屁好不好?大唐保持目前的狀態挺好的,田園牧歌,漁樵互答,民風樸實,道德高尚。


    非要搞成封建主義現代化國家作甚?不修路會死嗎?


    麵對劉仁軌這種蠻不講理的忠臣,李欽載真的覺得好無力,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人。


    劉仁軌昂然站在大殿上,正侃侃而談,一座名叫“道德”的高山,被他越攀越高,他正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眾生,數落李欽載的罪狀。


    李欽載無聲歎息,他在猶豫此刻如果脫下自己的足衣,把它塞進劉仁軌的嘴裏,算是抖m調教還是夫目前犯……


    大殿上站的全是士大夫,士大夫難道不是“夫”嗎?


    劉仁軌越說越順,口沫橫濺之時,殿內突然傳出一道囂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劉中書,李縣伯的話沒說完,你如此迫不及待跳出來作甚?朝會之上這點禮數都不懂了嗎?”


    劉仁軌語聲一滯,眾人紛紛望去,說話的竟是滕王。


    罕見參加朝會的滕王突然出聲,頓時驚呆了眾臣。


    劉仁軌也呆住了,隨即皺眉道:“滕王殿下有何賜教?”


    滕王一臉混不吝的笑容,懶散地道:“我能有啥賜教,不過是看不下去,出來說句公道話而已,李縣伯正說到關鍵處,劉中書突然出來打斷,二話不說給人扣上一堆罪狀……”


    “刑部大理寺問罪還得講個有理有據呢,劉中書到底掌握了啥證據,讓人家連話都沒說完便急匆匆給人定罪了?”


    滕王說完,大殿內一片竊竊議論,劉仁軌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李欽載默默為滕王殿下點了個讚,然後無辜地將肩膀垮了下來,頭也慢慢垂下去,一副受了委屈不敢吱聲的可憐模樣。


    李治也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嚴肅地看了滕王一眼,緩緩道:“騰王叔所言有理,劉卿,不管有理無理,終歸要讓人家把話說完,如何?”


    劉仁軌深吸一口氣,也明白自己確實理虧,隻好躬身道:“是臣性急了,請陛下恕罪。”


    李治笑了笑,望向李欽載:“李卿有何高論,把話說完,咱們再議。”


    李欽載上前一步,道:“是,多謝陛下,多謝滕王殿下。容臣與劉中書互為問答。”


    李治點頭:“允。”


    李欽載望向劉仁軌,道:“劉中書,敢問可知‘水泥’此物?”


    劉仁軌沉默片刻,道:“老夫知道,也親眼見識過。”


    “水泥用來修路,大唐各州縣道路相連,是否於國於民有利?”


    劉仁軌不僅是諫臣,也是領過軍的將領,他很清楚一條筆直平坦的道路對國家對軍隊意味著什麽。


    本來不想回答,但李治和群臣的眼睛都盯著他,劉仁軌不得不道:“有利。”


    李欽載又道:“修路於國有利,那麽剛才劉中書說我禍國,此言是不是過了?”


    劉仁軌忍不住道:“雖是良策,但若國庫不能支應充足的錢糧,良策落到地方,對百姓便是滔天的禍事,老夫說你禍國,並沒錯。”


    李欽載揚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道:“劉中書容我問完,咱們再慢慢爭辯。接下來我再說一件事……”


    “劉中書擔心的是舉國興修道路,難免忽視農耕,耽誤了春播秋收,且百姓若將來以修路做工為主業,更會引發農田荒蕪,歲入無糧,對嗎?”


    “對。”劉仁軌冷著臉道。


    李欽載環視殿內群臣,緩緩道:“如果,我將修路之策縮小到某一州,某一縣,以此作為試點,讓君臣見證成敗,成則推行全國,敗則停工立止。”


    “一項於國於民有利的良策,先拿一州一縣來試試,無論成敗都不會對社稷造成太大的影響,劉中書如何說?”


    劉仁軌當即愣住,殿內群臣也愣了。


    竊竊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殿內頓時一片喧囂爭論。


    相比李治前日在殿上提出的舉國興修道路的提議,今日李欽載將改良後的辦法拿出來,無疑比李治的激進做法溫和了許多,而且一州一縣之地確實對大唐社稷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今年本來北方大旱,朝廷已在準備糧草北進賑濟,糧草是必須要賑濟到災民身上的,既然已成了災民,那麽以工代賑有何難處?根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不會對社稷造成太大的影響,又對社稷和百姓有利,同時還能賑濟北方災民,還有什麽理由反對?


    至於對權貴世家的利益產生衝突,這屬於私利,是不能拿到朝堂上說的。


    漸漸喧囂的議論聲裏,劉仁軌歎了口氣,遲疑半晌,道:“老夫……無話可說。”


    殿內瞬間寂靜,群臣看了看李欽載,又看了看劉仁軌,最後情不自禁望向李治,見李治臉上喜色一閃,群臣心中頓時有了數。


    這特麽是你們合夥演的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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