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起床後來到學堂,站在課室裏懶洋洋地朝弟子們一瞥,然後……發現亮點了。


    課室裏幾個座位空蕩蕩的,最跳脫的那幾個人不在。


    李欽載冷笑:“很好,活膩味了,我的課居然也敢曠。”


    默默記下名字,這次一頓鞭子是跑不了了。


    隨即李欽載一愣,我兒子哪去了?


    “蕎兒也曠課了?”李欽載愕然問道。


    學霸宣城公主小心翼翼地道:“是蕎兒師兄帶李素節他們走了,他們走得匆忙,不知作甚。”


    李欽載愈發吃驚:“蕎兒曠課居然還帶跑了別人……”


    李欽載不由熱淚盈眶,真是出息了,上輩子自己曾經幹過的事,兒子原樣複製了一遍,這就叫傳承。


    沒關係,曠課就曠課,孩子淘氣一點挺好的,陽光開朗有活力,童年的美好能治愈一生的傷。


    親生的就是親生的,曠課都那麽瀟灑不羈……


    “繼續上課。”李欽載咳了兩聲道。


    如何處置曠課的人,李欽載絕口不提了。


    沒錯,當初辦學的宗旨就是“不公平”。


    快到傍晚的時候,蕎兒和李素節等人終於回了甘井莊。


    眾人回來的時候神情既驚惶又狼狽,就像被狗追了一路。


    李欽載開始時並不以為意,小孩子曠課跑出去玩了一天,很正常嘛,這麽小的孩子能惹什麽禍。


    直到夜晚,李欽載伸著懶腰打算去睡了,打開房門,見蕎兒正在門外徘回,神情踟躇遲疑,一臉的擔驚受怕。


    “咋了?”李欽載和顏悅色問道,對於白天曠課的事,他也沒責備。


    偶爾為之的事情,不必太上綱上線,如果後麵經常曠課,那就得跟他深聊一下了。


    蕎兒一驚,隨即咬了咬牙,垂頭道:“爹,我今日好像闖禍了……”


    李欽載露出老父親的慈祥微笑:“是偷了誰家的雞蛋,還是搶了誰家娃兒的糖?”


    蕎兒訥訥道:“比這個……更嚴重。”


    李欽載愕然:“你到底幹了啥?”


    蕎兒目光閃躲,沉默半晌,道:“爹,您年輕的時候是否也經常闖禍?”


    “口出什麽狂言!爹現在不年輕嗎?闖禍當然也闖了不少,多年以前,爹有點控製不住自己……”


    蕎兒好奇道:“爹闖了禍後,爺爺和曾祖揍不揍您?”


    李欽載歎了口氣:“當然揍了,抄著棍子滿院子追殺,必除之而後快……”


    蕎兒癟著嘴兒道:“為何孩子犯了錯一定要揍呢?”


    “不一定要揍,比如我,還是很講道理的,除非是在同一件事上一次兩次犯了同樣的錯誤,這就必須要揍了,不然不長記性。”


    蕎兒默默理了一下邏輯,發現自己今日闖的禍的性質屬於首次發生的新品種,頓時心安了。


    上前拉住李欽載的手,蕎兒嚴肅地道:“爹,您說得對,孩子犯了錯,要多講道理,不要動手,記住您說的話。”


    說完蕎兒一扭身跑了,背影歡快了許多。


    李欽載剛露出微笑,隨即反應過來:“哎,你還沒說今日闖了啥禍呢……是不是偷莊戶人家的雞了?這可不對啊!”


    …………


    李欽載終究還是沒太重視蕎兒闖了什麽禍。


    這大概是成年人的通病,意識裏總覺得,那麽小的孩子,沒體力又沒能力,能闖出多大的禍,給他一根竿兒,他也捅不破天。


    第二天,李欽載正在學堂上課,李敬玄匆匆跑來,打斷了李欽載的課。


    李欽載冷眼瞥著他,上課是最神聖的時刻,房子著火了都得老老實實等課上完,這貨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打斷自己的課。


    李敬玄進來後先朝李欽載行了一禮,然後苦笑道:“李縣侯,學堂外有人找……”


    “什麽人?”


    李敬玄一臉複雜地看著他:“東宮的宦官。”


    “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等我授業之後再說。”李欽載揮了揮手,繼續上課。


    李敬玄隻好訕訕退下。


    課室內,蕎兒和李素節等人的臉色陡然大變,眾人麵麵相覷,神情漸漸惶恐。


    李欽載渾若不覺,澹定地上完課,這才收拾了書本走了出去。


    學堂外,一名年輕的宦官等候多時,神情微顯不耐,然而見到李欽載走出來,宦官立馬換上殷勤恭敬的笑臉,腰也迅速微微躬了下去。


    宮人向來勢利,對內對外都一樣,看人下菜碟,對誰該客氣,對誰可以倨傲,他們心裏比誰都清楚。


    對李欽載,宦官可不敢露出半點倨傲囂張之色,李欽載的身份,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以及他的出身等等,都是一塊塊閃亮的招牌,沒有哪個宦官敢在他麵前擺臉色。


    “奴婢見過李縣侯。”宦官陪笑道。


    李欽載隨意打量了他一眼,道:“東宮的人?找我何事?”


    宦官笑道:“奉太子殿下諭,請李縣侯赴長安東宮一行。”


    李欽載很想說沒空,但對方終究是奉了太子的諭,拒絕得太生硬了,未免得罪未來的天子。


    最近他已得罪過不少大老了,實在不想在仇人名單上再添一個。


    沉吟半晌,李欽載好奇道:“不知太子殿下何事召我?”


    宦官愣了一下:“李縣侯不知道?”


    “我知道啥?”


    宦官咳了兩聲,道:“太子殿下昨日飲宴,被放倒了……”


    李欽載愕然道:“‘放倒’的意思是……”


    宦官也不解釋,來了個無實物表演,一手端杯狀,仰頭飲盡,然後脖子一歪,頭一偏,翻著白眼兒,居然還把舌頭伸了出來:“啊!暈了!”


    李欽載秒懂,不愧是東宮的人,演技好,廢話少,一個動作就把整個事情說清楚了。


    “太子殿下被人迷暈了?現在怎樣了?人可無恙乎?”李欽載驚愕道。


    宦官恢複了原貌,笑道:“殿下無恙,貴體安康,隻是暈了一下午而已。所以,殿下請李縣侯赴東宮一行。”


    李欽載緩緩道:“那麽問題來了,太子殿下被迷暈了,召我去東宮作甚?”


    宦官苦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昨日殿下出事後,百騎司很快便查實,事情是令郎和您門下幾位弟子幹的……”


    李欽載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瞬間想起昨晚蕎兒那一副心虛說自己闖禍了的樣子。


    特麽的,一直沒當回事,結果小混賬一聲不吭幹了件大事!


    這不得給他們加一個殘血無藍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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