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遙收拾好東西打開辦公室的門,意外得看見武媚坐在秘書的椅子上。他一怔,“你怎麽在這?”


    武媚站起來,“紀總,你不覺得,我應該請你吃個飯?”


    紀遙一笑,“好吧。咱們走。”


    #


    公司附近就有家海底撈,武媚提議吃這個,“這一禮拜都沒怎麽過安,吃什麽嘴裏都沒味,咱們就吃火鍋吧。”


    紅白二色的鴛鴦鍋一上來,兩個人點了點羊肉、毛肚、蝦滑、青菜,脫去白天五星級酒店的正裝筆挺,這時候就是一對普通的男女。


    冰鎮的啤酒杯在半空中相碰,隔著白花花的霧氣,對麵的女孩子鳳眼璀亮,臉蛋兒紅撲撲,嘴唇也被辣的鮮紅飽滿,比之上午在會議室的幹練成熟,這樣子的她才像一個真正的二十歲小姑娘應該是的樣子。


    紀遙一直看著武媚,突然發現武媚也在一直看著他,他剛想調轉過眼睛,這時候聽見她說,“我本以為對成熟睿智的大叔型的男人免疫了的,沒想到居然還沒有。”


    周圍人聲鼎沸的,紀遙隱隱約約的沒有聽清,武媚的杯子又遞過來,“大叔,我叫你大叔好嗎?”她歪著頭笑著,好像是有點喝醉了,眼睛裏水靈靈的,顯得天真無邪,同時又邪惡無比。


    紀遙心裏頭猛一個突,說不清是驚訝、刺激,還是愧疚、欣喜,臉淡淡的繃緊了,“胡說什麽呢。”


    “怎麽是胡說。現在不是流行叫大叔嗎,紀大叔,噗,”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紅豔豔的臉蛋兒,像紅豔豔的一朵玫瑰花。


    紀遙看著她嬌豔的笑容,狐狸一樣的鳳眼,那般斜斜挑著醉意盎然得看著他,心裏頭像是被撕破了一個口,辣乎乎的漿灌到那裏,蟄的人疼,卻好像敞開了澆透了又覺得痛快,一時間沙沙的,淋淋的。那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碰也不敢碰的一個秘密,惡俗,巨雷,並且不道德,他打心眼兒裏鄙視自己。


    “你吃飽了嗎?咱們走吧。”紀遙用更加淡的語氣說。


    武媚卻還是頑強得把胳膊舉著,“我不能敬你酒嗎?把這杯喝了再走。”


    紀遙拗不過她,做樣子端起杯子,武媚的杯子卻沒拿穩——


    “噗通,”酒杯掉到了火鍋裏,旁邊站著的服務員驚叫一聲,連忙上來扶住紀遙,“先生,您沒事吧?”又問武媚,“小姐,您燙著了嗎?”


    武媚摸摸自己的臉,她倒是沒燙著,可是紀遙——


    紀遙一手捂著右臉,眉頭緊皺,她忙也站起來,“怎麽樣?燙到哪兒了?”


    服務員把紀遙讓給武媚扶著,掏出手機撥打120,“小姐,麻煩您照看您的朋友,我叫救護車來。”


    #


    ada走進病房,即使電話裏已經知道紀遙被燙傷了眼睛,可是這樣親眼看到他一隻眼上包著白布的樣子還是嚇了一跳。


    “夫人很關心您,隻是放不下手頭的工作,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她把手裏的鮮花放到窗台上,問,“需要插起來嗎?”


    “好,”紀遙沒有反對,按鈴叫來護士,小護士好奇得看了一眼新來探病的一看就是高大上白富美的女士,捧著鮮花出去了。


    ada看了眼床頭櫃上擺著的另一瓶花,很普通的花束,但是有香水百合。她坐到沙發上,關切得問,“怎麽會燙到眼睛?聽說還要手術?夫人急的不行,一整夜沒睡著覺。還非要請美國最權威的專家跟我一起過來。”


    “沒那麽嚴重,”紀遙笑道,“也不需要手術,過兩天就能出去了。”


    ada來的時候其實已經知道他是和武湄一起吃飯被熱湯燙到,來之前方韻再一次氣的臉孔發青,不過紀遙卻顯然並沒有多怪罪她,也是,這本就是一場意外,也就是女人之間的不順眼,會將事情往複雜裏想。


    “這次來準備什麽時候走?”紀遙問道。


    ada其實有點淡淡的心塞,不是說她有多麽渴望嫁給這位太子爺,作為一個在西方文化裏長大的女孩子,ada自己灰姑娘的情結並不重——更何況她出身良好,父親是*官,母親是著名雜誌社的總編,本人各方麵也十分優秀,本就不是一個“灰姑娘”。她之前談過兩次戀愛,男友有華裔,也有純粹的西方人,不得不說,紀遙確實比他們都強,但是那也不意味著她就想嫁給他,或是想讓他對自己高看一眼。


    可是像這樣完全被無視的態度,也確實是有些傷她的女性自尊。在他的眼裏,她甚至從來沒看出來自己是個女人。


    ada臉上略微帶了些嘲弄,“紀遙,除了你母親的助理,我還是你的學妹,我記得你都有當過我的家教。就算不歡迎我,看在小時候的交情份上,也該請我喝一杯吧?”


    紀遙楞了一下,接著笑起來,“你還記得這些。”


    “算了,”ada笑道,“看在你受傷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關於我什麽時候回去——如果我告訴你,我這次來,要待一段時間,怎麽樣,紀總,歡不歡迎我?”


    紀遙挑起眉,ada靜靜看著,其實他們母子倆在很多方麵很相像,像這樣挑眉的動作,動作和角度都如出一轍。


    “什麽意思?”他的聲音變得深沉,還有一些警惕。


    ada在方韻身邊,經曆過多少世麵了,紀遙這張臉還嚇不倒她,換了個坐姿道,“老夫人讓我到大陸待一年,我跟著她也蠻久了,是時間換個地方。”


    “說實話。”紀遙很不耐煩,眉毛擰起。


    “這就是實話。”ada道,“紀遙,她是你的母親,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你、關心你的人……”知道他內心深處對方韻心結甚重,歎一口氣,“老夫人很不喜歡武湄,不管她怎麽能幹,給羅傑打電話這件事,確實是傷害到了夫人的權威。她讓我來,有看著她的意思。”


    紀遙冷笑,銳利的眼睛(雖然隻有一隻)看向她,“還有什麽?”


    ada道,“老夫人還讓我問一句,武湄是衛泱的女朋友,老在你身邊呆著算怎麽回事?”


    #


    武湄是衛泱的女朋友,老在你身邊呆著算怎麽回事?


    母親方韻的這句話,像一個大雷打在紀遙的頭頂上,震的他到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


    看著此刻正坐在病床邊,用pad給他匯報工作的武媚,天漸漸熱了,她穿了件紫色碎花的連衣裙,白色中袖短外套,塗著淡淡的口紅,還刷了睫毛膏,她好像是越來越會打扮了,妝也畫的益發熟稔,紀遙記得剛開始就職時,她每天都會叫電視台的化妝師給她化妝,總給人一種過分隆重的感覺。現在無論是從穿著還是妝容,確實越發得體合適。


    紀遙發現,武湄真的是一個能把人生和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的人,如果每隔一段時間不見她,準會被吃一驚,日新月異,這姑娘變化的。


    武媚說完了,抬起頭,正看見紀遙用他那一隻眼深深得看著自己。由於是獨眼,看起來有點往裏麵鬥。


    她摸摸自己的臉,“怎麽了?”看著他那樣子不由笑了,柔聲道,“你眼睛不舒服嗎?”


    紀遙有些煩躁,別開眼,“還好。”


    武媚不再說話,抬頭看他床頭櫃上的花瓶,“這花還是昨天換的水吧?我去換水。”說著將瓶子捧到衛生間,換了水,回來又放到他床頭櫃上,“我買花的時候,看見這個花(指香水百合),就問老板是什麽花。老板很驚訝,可能她看我穿的不錯,居然不認識這個,但我以前真沒見過這種香水百合,真好看,你覺得呢?”


    她側著頭看過來,臉上笑盈盈的,紀遙覺得更煩躁了,他其實想告訴她他對百合有些過敏,不會打噴嚏,但是嗓子會腫,所以他一點也不喜歡香水百合。但是看著她在那裏整理花束的樣子,他問,“你最近——和阿泱怎麽樣了?”


    武媚像是沒聽見。


    天邊遠遠響起了一陣雷聲,紀遙覺得那香水百合的香氣好像經了水,更加濃鬱了,嗓子眼水腫得要堵起來。他的臉變得有些黑。


    “沒怎麽樣,”武媚整理好花束,回來依舊到病床上坐下,語氣很淡。


    “沒怎麽樣?”紀遙挑起眉,嗓子裏好像腫的更厲害了,“這是什麽意思?”


    “或許——”武媚認真的思考,抬起頭看向他,“我想,或許我們會分手吧。”


    “哐!”一聲巨雷從頭頂上滾過去,隆隆的在耳邊不亞於上午ada轉達方韻的那句話。紀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他驚疑交加得看著武媚,就在半年前,眼前的這個女孩根本不理會自己的身份、地位,飛蛾撲火一樣得去追逐衛泱,像是沒有他就不行了一樣,就在兩三個月前,她和他還好的蜜裏調油一般,她扔下一攤工作去巴黎說走就走——可是現在,她居然可以這麽平淡的就一句,我們可能會分手?


    紀遙濃眉皺起,“這是阿泱的意思嗎?”


    “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通電話了,我想,他應該也和我的想法一樣。”武媚說道。


    紀遙有點不能理解她的平靜,或者說跟不上她轉換的節奏。“你想?”他遲疑著問,“武湄,這麽說,分手是你一個人的意思了?不行,這絕對不行!”


    “為什麽不行?”武媚覺得有點啼笑皆非,“紀遙,這關你什麽事啊?”


    “不關我的事,對,不關,可是,你絕對不能這樣做!”紀遙大聲道,又一個雷聲砸到窗戶上,帶來巨大的回音,不能,不該,不可以!他一貫維護的弟弟,不該喜歡這樣一個俗氣、不,是冷酷,不該喜歡這樣一個冷酷、不可思議、莫名其妙的女人。而更要命的是,在當初,在他還瞧不上她的時候,就已經不能阻止,現在連他自己似乎都在陷落——武湄變心,會不會是因為他?像母親方韻說的那樣,因為他潛意識裏想把她留在身邊,所以用她最不能拒絕的事業來誘惑她、留住她,所以才間接造成了他們的分手?


    這樣的認知像是一個巨大的深淵,紀遙凝視著它,可怕的是它也正在凝視著自己,“不可以。”他再次堅定的說,臉色暗沉,眼睛黑得像一個洞。


    武媚卻是有些惱怒了。冷笑道,“不可以?你的意思是,隻有衛泱可以提出分手拋棄我,我就不可以拋棄他?好,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說著從包裏掏出手機。


    “你有病啊!”紀遙大吼道,沒有被紗布蒙住的那隻眼像野獸一樣盯住武媚,血絲迸裂,“你是怎麽回事?當初不是你追求的阿泱,愛的要死要活?”


    武媚哪裏被這樣吼過,咄的站起身,“我有病?有病的是你吧?先不要說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激動個什麽。再者了,誰規定愛一個人就要一生一世長長久久?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想不喜歡誰就不喜歡誰,你管得著嗎?”


    她說完不再去看他,扭身就走,手要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聽到紀遙喚,“武湄!阿泱他對你那麽好,你這個人——有沒有心?”


    武媚沒有說話,手在把手上停了一下,想說話又沒說,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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