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阿和和元祥溜到外麵買了各色早點回來,一進門正碰到那名姑娘收拾好了行李離開。(.無彈窗廣告)阿和見狀連忙上前,問道:“你還沒用過早點吧,這麽早就出門?”


    那姑娘笑了笑,道:“是要去查點事兒。昨天真是謝謝你們了,等下中午我請各位下個好館子如何?幫我跟你們兄長轉達一下,出門在外四海皆兄弟,請務必賞光!”她又抱了抱拳灑脫離去。


    阿和向往地看著人家的背影在街角消失,嘴都沒合上。一旁的元祥直翻白眼:“你至於麽你!有點出息好不,宮裏那麽多美人呢,我們北燕皇室也算人才濟濟相貌不錯的了……”


    阿和擦了擦口水:“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女俠嘛!仗劍行走江湖、斬奸鋤惡、打抱不平……”


    “你看那些演義小說看傻掉了吧。”元祥也戳了戳她的額頭,現在他個子長高了些,更有居高臨下的感覺。


    “她不是女俠,隻怕也來頭不小。”元坤在二樓樓梯處對他們說道。隻見他長身玉立,悠閑地倚著欄杆對他們招招手,“買了什麽好吃的,拿上來大家分分。”


    元祥與阿和趕緊上去獻寶。


    中午時分,那位姑娘真的又出現了。大家都比較客氣,就在客棧裏點了一桌菜邊吃邊聊。這姑娘倒也爽快,直言不諱地告訴眾人自己是漢中人士,來這裏乃是為家主辦事。阿和心想,這位家主隻怕就是韓雲吧。韓雲還真是厲害,手下有這麽出色的女中豪傑在輔佐他。


    大家東拉西扯之間,說起漢中正準備修的運河,她似乎有些異議,但隻皺了皺眉,也沒有多說。


    元坤有意想問她幾句漢中的情況,她簡單說了兩句,一笑帶過,態度很是沉穩。


    不多時,外麵有隊人馬來迎接。為首的一名家將是以前的晉王伴讀,曾在宮中當差,認得元坤等人。這名家將連忙帶人過來行了大禮,請眾人登車啟程。


    見到這排場,那位姑娘也知道這群人非同一般,半是疑惑地要與眾人分手告辭,卻被元坤叫住:“姑娘今日若無要事的話,一起同行如何?”


    那姑娘想了想,忽然瞥到外麵的馬車,馬車的圍簾上有獨特的暗紋。她問道:“你們是北燕皇室的人?”


    “何以見得?”元坤不置可否的微微笑了下。


    “那篆字一樣的花紋其實是四足蛟龍,隻有北燕皇族親王能用。”


    “眼力不錯。”元坤讚許笑道:“敢問姑娘怎麽稱呼,是姓衛還是姓武?”衛家和武家是漢中兩大將門,數年來英才輩出,這位姑娘有這等氣度,必然出身不凡,很可能是名門之後。


    “在下衛嵐。”


    元坤點點頭。(.)“衛姑娘此來漢東的目的也許與我們殊途同歸。不如一起同行,互通有無,也是方便。”元坤提議道。


    衛嵐這回爽快的答應下來了,她抱拳道:“如此叨擾了。”


    阿和則因為又多了個女生同伴而很是歡喜。


    行車的空隙,元祥偷偷拉了阿和的衣袖,看四下無人,小聲道:“你留點神,那個女人……”


    阿和不懂:“怎麽啦?”


    “我覺得不一般。”元祥道。


    “我也覺得啊,她又英氣又漂亮!好喜歡這樣的美人啊……”阿和還在花癡。


    “不是這個意思!”元祥怒道,“呆子,你就不想想,她這麽憑空出現在咱們眼前,會不會是有算計的?漢中派來的眼線或者是探子什麽的……更重要的是,萬一她迷惑了皇兄,皇兄把她帶回宮怎麽辦!”元祥重重的說完這句,瞪了瞪阿和。


    “哦哦。”阿和連應兩聲來表示自己心中的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元祥的深思熟慮。


    元祥歎了口氣,心想自己堂堂一個王爺,居然還要操心他皇兄的後宮。怎麽阿和就這麽不省事呢?宮裏其他人虎視眈眈不說,出個門還讓皇兄被別的女人盯上,她這個皇後做得也太大方了些……


    “祥弟小看阿和的魅力也就算了,怎麽還信不過看哥哥我的眼力呢。”元坤忽然出現在他倆身後,“光顧著嚼舌頭,還不上車?”


    這兩人吐吐舌頭趕緊跟上。上了車,隻見那位衛嵐姑娘端坐其中,神色很是淡定。重新啟程後,衛嵐開口問道:“請問公子是否與我家主公認識?”


    元坤道:“還算熟悉。”


    “公子既能猜到我的姓氏,想必對漢中十分了解,又與主公熟識,不知該如何稱呼。”


    元坤笑道:“現在還不便相告,姑娘就先稱我為黃公子好了。至於漢中,我幾年前曾去過一次,自然知道漢中兩大將門――衛家和武家。我見姑娘一身英氣,行動果斷,腰間還佩帶著漢中王府的通行令牌,便碰運氣猜了一猜,果不其然。”


    “黃公子好眼力。不知公子一行來漢東所為何事?”看得出,衛嵐最為關心這個問題。


    元坤提議道:“不如你我在紙上各寫一字,同時拿出,再看彼此是否像我說的那樣誌同道合,可好?”


    “好。”衛嵐同意。兩人各自取了一支小毫在紙片上寫下一個字。寫完後,兩人點頭致意,說道:“請。”將字遞了出來。


    阿和與元祥伸頭去看:元坤手中的是“徭”字,衛嵐姑娘手中的是“役”字。


    徭役,“殊途同歸。”元坤道,“既然如此,大家就是同伴了。”


    阿和好奇問道:“漢東的徭役與漢中有什麽關係嗎?”元坤是皇帝,沒有他不管的。可衛嵐既是漢中王的部下,為什麽要關心漢東的徭役呢?


    衛嵐解釋道:“隻因我家主公欲從漢東引一條水路到漢中,而漢中人力有限,需要仰仗漢東的人力和北燕國庫的財力。所以,萬一漢東征徭不力,漢中的情況就會陷入僵局。”


    “有這麽嚴重?”元祥也有點奇怪,韓雲看起來挺能幹的啊。


    “因為這次開修水路的事情,漢中家臣政見不一,已經吵過很多次了,看著主公殫精竭慮的份兒才勉強達成一致。主公已經答應了不加賦稅,不加徭役,用兩年的時間修好水路運河。若是漢東不配合,或者發生別的什麽變故,一旦未能如期完成食言而肥,主公的威信就會被動搖。”衛嵐有些擔憂道,“之前的秋獵,主公前去敬賀靖文帝,已經有些家臣背後嘀咕說主公忘記祖訓,忘記本分了……這次修水路又大動幹戈,所以不得不慎。”


    元坤斂了神色,心想看來漢中內部還不知道韓雲半途遇刺的事情,否則後果更加不堪設想。他眉心微皺,道:“韓雲自己已經想清楚了,他才是在為漢中的長久基業考慮。”


    “我身為主公的屬下,自然也明白,所以便想助主公一臂之力,特來漢東打探下實際情形。”衛嵐道。


    “你已經打探到了哪些?”


    衛嵐想了想,問道:“各位知道,為什麽現在在漢東投宿這麽難嗎?”


    眾人看向她。


    “那是因為,客棧裏住的都是附近鄉裏出來逃役的人。”


    ***


    車隊一路快行,不到黃昏時分就到了晉王府。晉王是親王,府邸也建在漢東地區頗為富庶的並州州城。晉王府前的兩條大街十分寬敞熱鬧,不少商販臨街叫賣。因元坤等人是微服出遊,所以王府的大門未開,隻一隊家將在門前行禮,然後指引車隊到了王府花園的側門。


    側門旁,元肅夫婦都在翹首等候,見車隊到來連忙迎了上去。元肅扶了元坤下車,先小聲道:“因知少爺您不想張揚,故此未開大門。屈尊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元坤道:“這樣很好。”


    這兩句聲音雖然不大,但衛嵐身負武藝,六識超於常人,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她驚疑地看向元坤。元坤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道:“就算猜到了,也先別說。”


    王府的花園中,早已為接駕收拾妥當。園中一座名為“觀月”的二層繡樓為元坤與阿和的起居住所,其他人就住在左右廂房。觀月樓下就是個寬敞的待客廳,眾人用過飯後就在這裏議事。


    落座之後,衛嵐見到元肅夫婦坐在下位,元坤仍是居於上位,加之路上同行眾人的種種表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晉王是北燕皇室的親王,靖文帝的堂兄弟,能讓晉王夫婦親自迎接、畢恭畢敬、甘居下位的人還有幾個?


    衛嵐站起身來,揖禮而問:“未知陛下駕臨,方才失禮之處還請恕罪。陛下此行可與漢中有關?”


    元坤道:“既是微服出巡,一切虛禮皆免,更何況不知者不罪,無需贅言。至於此行的目的,方才在路上,我已與衛姑娘猜字互驗,那個的確就是我們的目的。”


    “既如此,陛下也是想查清此事了。”


    “不錯,這不單是漢中的問題,也是北燕的國事。”元坤肯定地說道。


    衛嵐放心了。


    元坤道:“那麽,衛姑娘不如把剛才告訴我們的情況再詳細說一邊,晉王夫婦尚不知曉,我們也可再推敲一二。”


    原來,漢中的水路從漢東引進,最少要經過漢東的四個州。這其中也主要就是晉王所在的並州和鄰近的忻州。大概是從半個月前開始,傳出忻州百姓不願服役,競相外出避役。而官府非但不管,還縱容這種行為。


    “縱容?這樣於他們有什麽好處?”元祥不解地問道。


    衛嵐道:“自然是有好處的。譬如,以前朝廷下令的徭役,請求過更(過更:為免除徭役而繳納一定的錢或物)的百姓,須繳一百貫錢的更賦。而這次,因為是漢中的事兒,漢東的官府默許百姓少交甚至不交,可以以物代捐。”


    “可是,到時候人手不夠,當地的官府還是要自己貼錢雇人來修水渠啊?”元祥左右看看,十分不解。


    元坤道:“他們才沒這麽傻!讓百姓交的更賦,根本沒有報給國庫,而是讓他們自己偷偷瞞下了!秋獵回程的路上,朕就收到中書省遞上來的奏折,就是說漢東私逃成風、稅收不上來,便是那群人在給這個局麵作鋪墊呢。朕這才將晉王召進京來查問。至於水渠開修,他們大可跟漢中和朝廷哭窮,到時就得韓雲和國庫來掏腰包。可如今國庫並不充盈,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若因此增加稅賦,群臣就會有微詞。到時候,韓雲和朕的威信就會受損。朕與韓雲都是剛剛繼位不久,威信一旦動搖,隻怕社稷不穩,漢中與朝廷會再起波瀾。”


    衛嵐點頭道:“陛下所言甚是,這正是在下所擔心的。聽聞不少地方直接鼓動百姓到鄰近的州縣躲避征役的風頭。隻要少交點錢就能免除徭役,與百姓而言何樂不為呢。至於漢東的官府,既有了油水,又可以對朝廷編造出‘苛捐雜稅,有悖仁道’的民意來。”


    這話可謂是擲地有聲,旁人自然是不敢在元坤的麵前這麽直接了當地說出來。“有悖仁道”簡直是所有上位者聽來最刺耳的評價。


    一時間客廳裏靜悄悄,眾人都在屏息凝神。忽然隻聽嘩啦一聲,眾人紛紛回頭去看,隻見站在元坤身後的阿和手忙腳亂地在收拾茶杯茶碗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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