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忻州地界之後,馬車走上了崎嶇的山路,可見忻州城四麵環山,地處險要。<strong></strong>


    隨後道路稍微平坦了些,馬車進了忻州城。七拐八繞之後,阿和自己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馬車在一處大宅前停下,應該就是魏王府吧。


    可看著宅子的樣子,倒不像是王府,而像是魏王府的別院。王府的建製自有規矩,別院倒是可以少些顧忌,可以竭盡奢華。


    這座別院其實就在魏王府背後,世子元城因不是王妃親生,小時候其實是在別院裏長大的。後來雖然被立為世子,到底不是親生母子。因此魏王妃住在王府內院,元城便將別院擴建到比鄰王府,自立門戶。


    內院中,一位年過半百的夫人聽到響聲,起了身,問道:“是什麽事這麽吵?”


    身邊服侍的仆婦連忙答道:“回王妃的話,是世子回來了。”


    魏王妃歎了口氣,要披上衣服出門看看。周圍的侍女連忙起身服侍,正在忙時,就聽外麵有人傳報,“世子傳話了,夜深了,不要驚動了王妃,世子在門外請安便好。”


    侍女們鬆了口氣,王妃也揮手讓眾人下去。不多時,隻聽到門外腳步聲響起,世子元城跪倒在門前,道:“兒子給母妃請安。數日在外遊蕩,未能在母妃膝前盡孝,兒子甚是慚愧。”


    魏王妃道:“我兒心懷大誌,王府的基業還需要你支撐,你盡管去忙好了,隻是要記得愛惜身體,若得閑了,再來看看我這個時日不多的垂暮之人便好。”


    “母妃這是什麽話,您定然健康長壽。兒子還等著朝廷加封您為太妃娘娘,與京中王貴們平起平坐呢。”元城笑道。


    魏王妃搖搖頭,微笑道:“這把年紀了,王妃也好,太妃也好,又有什麽差別。我們生在皇胄之家,富貴已極,須知謹慎處世方得太平長久的道理。要記得你父王的事情,凡事不要太強求了。好了,夜深了,你一直趕路辛苦,早點歇息去吧。”


    元城隻聽了她前半句話,心中想到,王妃與太妃,在她看來雖無差別,在自己看來差別可就大了。母妃是王妃,他就隻是一介世子,若是被尊為了太妃,他便是漢東最尊貴的王室――魏親王!如何能一樣?當然,他此時還不敢忤逆魏王妃,庶子出身的他若不是被正妃認做嫡子,可是萬萬沒有機會成為世子的。


    魏王妃叮囑了幾句,便要回去就寢。[]隻聽元城又道:“啟稟母妃,兒子此去並州,並州府尹家的小姐想來拜見母妃,府尹大人也多番說起此事,兒子不好推脫,便帶來了別院。如今打算安排她們主仆在此小住,也請母妃關照一二。”


    魏王妃聽了,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想到並州府尹原是他生母的兄弟,親眷之間走動一下,也是常事,便應承下來,道:“知道了。夜深了,明日再請這位小姐來見我吧。讓下人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是。”元城給左右使了眼色,退下了。


    “將那位芷小姐安頓好後,帶她的侍女來見我!”


    ***


    阿和被帶到前廳時心中已經在打鼓了,進了房門一看,整個廳堂之中隻有坐在正上方的元城和身後一名家將。再仔細一看,嘿,這不就是綁架她的那位仁兄麽,果真是冤家路窄。


    阿和見此情形,心中雖然不安,卻也無法可想,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站在廳堂正中央,阿和沒有說話。元城飲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抬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怎麽不行禮?”


    阿和對答:“敢問殿下,該行何禮?”是府中之禮呢,還是宮廷大禮?


    元城見她答得巧妙,微微一笑,回頭問道:“這個麽,趙校尉更清楚一點,是不是?”


    背後那名家將應聲站出,走到阿和的麵前,說道:“這位姑娘別來無恙啊。”


    阿和看到他臉上略顯猙獰的傷疤,心下駭然,但麵上還能維持鎮定。阿和心想,此時再裝作不認識,也斷不會全身而退,不如另想個說辭,降低魏世子對自己的警惕,再找機會逃走。


    阿和笑了笑,對那位趙校尉和聲悅色地道:“將軍別來無恙啊。”


    趙校尉冷聲厲色地答:“托福,還沒淹死。”


    阿和不為他態度所動,繼續賣乖:“將軍福大命大,自是平安無事。小的可就慘了,若不是遇到好人收留,隻怕就凍死在山野裏了呢。”


    趙校尉冷哼道:“小妮子來曆莫名,滿口謊言,世子莫要信她。”


    阿和搖頭歎氣道:“我步步都在為將軍著想,倒是將軍自己疑心太重,總把別人的好意當做耳旁風。那日若不綁架了我,你們速速退走,也不會驚動了禦林軍。結果禦林軍圍山強攻,至你我皆於險境。如今異地重逢,我既沒有戳破這層秘事,將軍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元城見她振振有詞,問道:“你既然是內宮女官,為何落水之後沒有回宮,反而會在漢東出現?兩次三番如此巧合?你既然和漢中王熟識,少不得,我會懷疑,你其實是漢中的探子!”


    他這話說得雖然緩,話音中卻隱藏著威脅。阿和聽了,立刻打點起精神,開始圓謊:“小的落水之後被當地的農家救起,因著了風寒,臥床了足有半月。等病好了,禦林軍早就撤走,秋獵的隊伍也回宮了。若小的回宮,路途遙遠不說,回去了隻怕還會被審訊問話,想想就覺得有些怕了。而且宮中女官,說起來風光,其實一生被拘在內宮之中,很難有自由的一日,這次難得有機會逃走,小的就想,不如趁機隱姓埋名,伺機回到吳國故土。”


    這麽短的時間內自己能圓出這麽一個有條有理的謊話,阿和自己都覺得感動了,一定是平日常看話本子的成果。不過顯然元城沒有那麽好騙,這對主仆多疑又剛愎自用的毛病顯然是一脈相承。


    元城問道:“你既然要回國,為何出現在並州府尹的府邸裏?”


    阿和道:“若想回國,小的必須改名換姓,編造個別的身份才能回去。否則身為女官卻私自出宮外逃,罪名可就太大了,連家人都要被連累。小的於是就想編造個身世,再一麵做工,一麵攢些回國的盤纏。小人在漢東地界上有個遠房表姐,我就投奔了她,讓她幫我想想辦法。她正巧在府尹府裏做事,便舉薦了我去,說可以邊做事邊想辦法。”


    元城道:“這麽說,你不是漢中王的人,也不是來打探漢東消息的探子?”


    阿和苦笑:“您抬舉我了。能打探消息的密探,怎麽也得是熟悉當地風土人情、會說會聽當地方言的人才吧?小的這種一看就是外鄉人,還不夠格。”她想到衛嵐的樣子,照貓畫虎地用了出來。


    元城心中也是這樣推測的,若是密探,少說也得有幾樣過人之處,不太可能這樣任人擺布。不過眼前這個姑娘看起來有些奇妙,卻說不上來是為什麽。聽她說話的條理,倒還算分明,或許屬實。聽說漢中王府人才濟濟,幹練的女官也有幾個有名的,卻跟眼前這個人都不相符。若不是漢中的密探,她的出現又太過眨眼了點,莫非是朝廷對他想有所動作?


    元城又問:“你可曾見過陛下?陛下長什麽樣子?”


    這是在考驗她是否真的是宮廷女官。


    阿和答道:“陛下的身量很高,眉毛又濃又密,很是英挺。眼睛明亮有神,就是不笑的時候有點凶,笑起來就和氣多了……”最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了。


    “你還見過陛下笑?倒是有福氣麽。”元城見她說得不差,心中默認了她確實是吳國陪嫁來的宮女。


    阿和收住了話頭,趕緊謙虛:“小的身在泰成宮,偶爾近前侍奉過,故有幸目睹天顏。”這個答案應該還算中規中矩。


    元城點點頭,“這麽說,你真不想回宮了?”


    阿和答:“小的在吳國還有親人在,若有可能,還是想回去看看的。”這話不算謊話,她說出來也自然。


    元城道:“那好。既然趙校尉兩次三番地遇到你,說明你跟魏王府也有點緣分。我也不會苛責下人,你就暫留在這裏,我會問你一些宮中瑣事。以後若有機會,再送你回吳國,可好?”


    阿和明白了,這就是暫被扣押了,以後是否會放她,那就很難說了。反正她的身份都是編造的,繼續編謊等著元坤派人來救她也行。


    “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若幫到世子,也是小人的榮幸。隻不過,請世子不要忘記承諾,早日送我回吳國。”


    元城見她乖乖配合,又不忘記回國一事,基本上信了她的說辭。揮了揮手,安排下人帶她去休息了。阿和轉身正要離開,又被叫住:“回來。”


    阿和心中一跳,頓時緊張起來,心想這個多疑的世子莫不是又發現了什麽?


    隻見元城一手托著茶碗,端坐在燈台下問道:“依你說,陛下的相貌如何?”


    阿和自然要說自家夫君的好話,誇獎道:“陛下龍鳳之姿,天人之表,是極好的相貌。”


    元城笑道:“不要這些空話。我問你,我跟陛下比,如何?”


    這話可有大不敬的意味在。阿和壓抑住自己的驚異,真的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心想,元城的五官長相原也是不錯,能稱得上俊秀二字,卻少了一種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英氣,眉宇似有一種陰鷙偏激之感。阿和看著他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想來自己兩番遇險也是此人背後在搗鬼,自己對他沒什麽好感,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阿和答道:“看世子的五官,精致俊秀,自然沒的說。而陛下的眉宇間有一種英氣在,可稱俊朗。早聽說北燕皇室相貌出眾、人才濟濟,小的今日一見,這才信了。”這是當初元祥說過的自賣自誇的話,幸好她還記得。


    溜須拍馬也要恰到好處,元城聽了這個答案還算滿意,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阿和邊走邊想,你怎麽能跟我家坤坤比,還是我家陛下的氣質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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