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呢喃,很輕,聲音極是柔和:“爺會對你好些。”又似哄騙,極盡了溫柔,秦宓道,“你乖。”


    梁六歎氣,百煉鋼成繞指柔,聞家姑娘能耐啊。


    冬夜漫漫,一處靜謐一處喧囂,子夜時分,衍慶宮中金公公急報:“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炎帝一盞茶微灑:“發生什麽事了?”


    金公公步伐慌張,腿一軟跪倒:“含章殿的火勢太大,這會兒已經燒到蘭陵宮了。”


    炎帝眸光一沉,大驚:“蘭陵宮怎麽會燒起來?”


    金公公戰戰兢兢:“像是含章殿燃著的流蘇被風卷到了蘭陵宮,這才讓火燃上了,這會兒,隻怕要不了多久蘭陵宮西側的三宮六院都要染上火星子。”


    這把火燒得好生囂張,似要將這燕宮焚了去,雖曾煽風點火,隻是禍於含章殿,那麽蘭陵宮之火……炎帝一聲冷笑,滿眼陰鷙:“今夜刮的西風,蘭陵宮在含章殿的東側,這流蘇卷得可真好啊。”


    毋庸置疑,炎帝借了‘東風’禍含章殿,卻有人借了含章殿禍燕宮,一環扣了一環。


    “皇上,不是天災,是*。”


    *……這大燕皇宮、天子枕榻,有如此能耐的便隻有一人……果然,含章殿的火哪裏動得了秦宓一分,反而任他將計就計,他既動手,怕是要翻天覆地,這把火……炎帝瞳孔驟然一緊:“井幹樓!”炎帝拍案而起,打翻了茶盞,大喊,“快,快把井幹樓裏的東西都搬出來,快!”


    “井幹樓?”金公公一怔,隨即身子骨一軟,驚道,“如此火勢,又有東風助紂,*為之,皇上,怕是來,來不及了。”


    炎帝身子重重一跌,癱軟在座,金公公連忙上前攙扶:“皇上。”


    “秦宓,你可真好手段啊。”炎帝一掌拍裂了案桌,指甲深深陷進了皮肉。


    燕宮錢財十分,井幹樓八分,一把火便燒了國本,這等手段……


    這大燕,他一人之力,無所不知,亦無所不能。


    西風肆意,天際亮如白晝,燕宮的火燒了整整一夜。後,史記有言:大燕炎禧年間,冬月年關,宮中大火,毀殿十座,宮十三所,院樓數目不詳。


    次日,東陽普照,燕宮依舊處處沉冷,人心惶惶,若嗅仔細了,聞得見那尚未散去的焦灼氣息。


    “誒,你瞧見了嗎?”


    華乾殿外,三兩個司膳房的宮女湊成堆,神神叨叨,交頭接耳講是非:“昨夜蘭陵宮和井幹樓都被燒得麵目全非了。”


    一旁的人趕忙符合:“可不是,六宮十二殿便隻剩了幾座完好的,昨夜那大火可比聞家的火還燒得烈,昨夜裏各個宮的主子都出來避難了,說是常鈺王領著五千禦林軍都沒法子,還是燒了個七七八八。”


    端著水盆的宮女瞪著圓目,一臉的驚魂未定:“所幸沒有燒到我們華乾殿,旁的宮裏都亂著呢。”


    身側的宮女點頭,望了望四下無人,掩著嘴又道:“我聽衍慶宮的小喜子說,昨夜皇上發了好大的火氣,天方泛白便擺駕去了含章殿,宮裏都傳火是從含章殿的寢殿裏燒起來的,這才牽連了六宮。”


    “含章殿不是宮裏特意留給六王爺的下榻之所,那麽大的火,那六王爺——”到嘴的話驟然噎住,那宮女手一抖,咣當一聲,一盆熱水灑了個幹淨,那宮女目瞪口呆傻住了,嘴皮子打架,說不利索:“男,男——”一蹬腳,“男子!”


    “說什麽呢?什麽男子?”


    那宮女頓住腳,顫著手指去:“那個男子,是從七小姐屋裏走出來的。”


    旁的人順著看過去:“六、六——”整個人呆若木雞,“六王爺!”


    咣當,又一盆水砸在地上。


    西廂殿外,旭日裏,人影修長,步子有些懶散,側臉籠著光,極美。


    “爺,被瞧見了。”梁六看看後麵三兩宮女,有些兵荒馬亂,又看看自家爺,很是閑庭信步。


    “嗯。”


    爺隻輕輕扔了一個字符,側了身子,步子依舊散而慢。


    梁六有種猜想,爺是故意露出半張臉讓人瞧見的。想了想,試探著問:“用不用屬下去——”滅口啊,殺人啊,毀屍啊,滅跡啊什麽的。


    秦宓淡淡道:“不用。”唇角,略微上揚。


    梁六拿不準,掂量著:“她們瞧見爺的臉了。”


    秦宓抬抬眸子,懶而邪魅:“爺可是見不得人?”


    嗬,爺果然是故意讓人瞧見臉的,太明顯了,梁六立馬中氣十足:“誰敢!”爺嘴角又上揚一分,梁六心肝兒晃,想了又想,還是支吾著道,“可是爺,傳開了,不好。”摸了摸鼻子,微微抬嗓門,“很不好!”


    大清早的從人姑娘房裏出來,被人看了去,指不定得傳成什麽樣子,什麽夜深人靜,什麽苟且之事,什麽孤男寡女,什麽瓜田李下……咳咳咳,雖然都是事實,不過這等事不應該堵住悠悠之口嗎?


    秦宓不痛不癢:“是事實。”


    額……梁六一愣,無言以對了。咱爺就是牛,苟且都這麽坦蕩!隻是咱……悠著點,梁六緊跟著,顛兒顛兒道:“爺,名聲。”這要傳出去了,人姑娘還怎麽兜得住臉麵。


    秦宓皺眉,言簡意賅:“爺不喜歡偷偷摸摸。”


    敢情爺這是給自己正名啊,換句話說,爺想光明正大做苟且之事了。梁六又一番思忖,還是不妥:“那七小姐的閨譽?”咱爺的名聲是非是沒人敢嚼舌,隻是人家一未出閣的姑娘……


    秦宓還是言簡意賅:“爺不計較。”


    您不計較,有人計較啊。聞家姑娘鐵定第一個……哎喲喂,又要鬧了。梁六搖搖頭,心兒惶惶。


    “程大。”


    梁六淚了,程大死哪去了,上前,微微顫:“爺。”


    秦宓籠著肩頭貂毛,漫不經心的神態,道:“今日之內,把消息傳開。”


    爺這是真沒打算給人姑娘留點閨譽啊,而且還很捉急啊。


    梁六又想到一茬:“爺,七小姐才十三歲。”宮裏該怎麽傳啊,六王爺戀童玩孌,口味之重……


    秦宓拂了拂肩上微亂,眉宇稍稍不散:“十三歲是年幼了些。”


    梁六滿眼迫切:是很年幼啊,都不方便下嘴啊,咬了吃了也沒料不是?


    秦宓若有所思,半響,眉間疏散,道:“爺便吃一次虧。”


    梁六一個趔趄,差點腦門磕地。


    嗯,很捉急啊很捉急……於是乎,不到一個時辰,六王爺在聞柒小姐房裏過了夜的事兒燕宮無人不知,竟是壓下了昨夜大火的風頭,成為口口相傳的宮廷秘辛,有人嘲笑,孌童苟且不為人齒,有人心驚,狼狽為奸強強聯手,有人憤然,狐媚手段勾人下榻,最多的是不齒,道聞家姑娘不甘寂寞……


    當然,還有人一口大紅袍噴出了數米,梗紅了脖子,破口大罵:“操他丫的蛋,誰說老娘不甘寂寞了!?”


    這髒話,放炮似的。


    華乾殿裏一屋子的宮人都汗顏,連華貴妃主子也揉眉心,無奈至極。還是林小賤開口:“宮裏都傳開了,說主子你年紀雖幼,卻不守女戒,行,行苟且之事。”


    林小賤也是醉了,宮裏一群小糊塗老糊塗,這位姑奶奶是不守女戒,不過行的不是苟且之事,是傷天害理之事好吧。


    人聞姑娘自己也否認了,很義正言辭頭頭是道,連暖爐都踢倒了,嗓門很大:“媽的,都瞎了嗎?明明是秦宓那個畜生饑不擇食!”


    饑不擇食?這措辭……


    聞華裳眉頭都擰一塊兒了,輕斥:“小七。”歎了口氣,“不管對錯,你總是落了口舌,你一個姑娘家的,如何是好。”


    聞柒腦袋耷拉,眸子一凝,可憐兮兮:“姐姐,我是被強迫的。”


    聞華裳臉一沉,神色凝重。


    越描越黑了……


    不再遲疑,聞華裳當即吩咐:“桂嬤嬤,去請六爺過來。”


    桂嬤嬤道:“六爺一早便出宮了,隻差了兩位姑娘來照料小姐。”


    說話間差了兩位姑娘進來,一模一樣的麵孔,是對雙生的姐妹,生得眉清目秀的,隻是眉宇間多了股尋常女子沒有的淩厲,倒是恭恭敬敬請了禮,隻是秦宓的人,難免一身傲然,想必能耐都不小。


    聞柒一肚子火正沒處撒,沒個好臉色:“你們主子呢?”


    穿紅衣那個沒沉住氣,臉色有些不善,倒是白衣那個神色恭敬:“爺說今後小姐便是我們姐妹的主子。”


    這是來看人的啊。


    聞柒眯了眯眸子,不疾不徐:“既然我是你們的主子,是不是我說什麽你們都聽?”


    姐妹都道:“主子請吩咐。”


    想必秦宓下了令,說到底,這姐妹聽的是秦宓的。


    聞柒扯嘴冷笑,指了指殿外,語氣驟冷,咄咄逼人:“出去,仰天,大罵三聲:秦宓,你丫的禽獸!”


    兩姐妹抬眸,神色淩亂,錯愕,不可思議,唯獨沒有服從,站著一步也沒動。


    聞柒冷嗤:“怎麽,做不到?”


    自然,整個大燕,甚至放眼四國,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就聞柒敢講,何況,秦宓是她們主子,是爺。


    聞柒撐著下巴,往後一靠,揮揮手:“做不到就給老娘滾出去,等什麽時候老娘叫你們往東你們不敢往西,叫你們罵秦宓是狗你們不敢罵豬,再滾進來喊我一聲主子。”


    兩姐妹麵麵相覷,出了殿門。


    隨後,殿外傳話的女官進來了:“娘娘,皇上傳旨,請七小姐去皇後宮中抄習三日女戒。”


    這才剛傳開,皇後的手就伸來了,真快。


    聞柒眨巴眼:“女戒?”踢踢腿,掀掀嘴皮子,吐了兩個字,“靠之!”冷哼,盯著暖爐,很想下腳,腦中,是某人的臉,眼裏火星四濺。


    聞華裳見此,越發惶恐不安:“小七,冷靜些,姐姐去見皇上,你先去皇後宮中,切記不可隨著性子亂來,莫要與皇後起爭執,這多事之秋多少人等著拿你話柄,你安生些。”轉身又吩咐,“桂嬤嬤,去宮外請六爺。”


    聞華裳前腳剛走,聞柒重重一腳過去,踢倒了桌子,咬牙切齒:“娘的,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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