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宓爺,林小賤那一句娘娘就卡在喉間了,說:“六爺吩咐,不許。”


    聖旨剛下來那會兒,華乾殿有個宮人喚了一聲來著,當時宓爺的臉就冷了,後來林小賤就再也沒見過那宮人,指不定被那個什麽老六老七的給滅了,這一聲娘娘,他敢嗎?


    林小賤不敢!


    那廂,聞柒已經咬牙切齒了,金算盤敲得甚響,罵道:“你個胡三漢!”


    林小賤一愣:“胡三漢是誰?”


    燕宮第一萬事通,真真是孤陋寡聞了。


    聞柒森森一笑,吐了兩個字:“叛徒。”


    說到則一茬,林小賤又想到了一茬,前些日子裏,華乾殿裏還有宮人也無故消失了,是個女官,說是以前伺候過皇後來著,調來華乾殿還沒幾天,就去了浣衣局,又沒幾天,聽說充了軍妓,這得犯多大事兒才落這麽個下場啊。


    就犯了一事兒:叛徒!


    林小賤哆嗦了一下,乖乖喊:“娘娘。”


    聞柒眯著眼笑得慈眉善目:“乖。”哄小狗呢?哄完小狗,繼續敲算盤。


    這都第四遍了,還能算出花來?


    聞柒抬眸,笑開了花:“都在這?”


    這笑……笑裏藏刀!


    “各個宮送來的都在。”林小賤思忖一番,“因為宮裏辦喪事,好些小主便沒送來賀禮。”


    賀禮這玩意,也是你情我願不是?還能強取豪奪?


    聞柒放下金算盤,拿起未央宮送來的賀禮錦盒,瞧了又瞧:“羞花啊,差人去各個宮裏走一趟,表彰一下咱皇後娘娘紅白分明的壯舉。”眼眸晶亮,綠油油的,“瞧瞧這玉如意,成色多好。”


    你說,這皇後都送了,人都上門討了,還能不給?這主子,啥都能強取豪奪了去。


    林小賤也是醉了:“是。”


    又不大一會兒,華乾殿的門檻都讓人踩破了,後宮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是一個接著一個來賀喜,便是冷宮裏那些也沒漏,這賀禮裝了幾十個箱子。這可忙壞那對姐妹了,金銀珠寶什麽的,重,宓爺差來的兩個丫頭會功夫。


    這對姐妹,說是前幾天對著天罵了句爺是混蛋,聞柒才讓姐妹花從偏殿搬來了主殿,從今以後,不認宓爺不認娘,就認聞柒,連爺都敢罵,訓得是服服帖帖。


    “兩位姐姐別忙活了,來,這裏坐。”


    聞柒笑靨如花,姐妹花戰戰兢兢:“主子,屬下葉九,主子喚屬下老九就好。”


    “屬下老十。”


    葉九性子沉穩,葉十毛躁,一動一靜,眉清目秀的,真真是兩朵嬌花。


    “老九老十?”聞柒拉著姐妹花坐在身邊,“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哪個這麽沒情趣,糟蹋了這俏生生的臉。”


    宓爺啊……


    程大,齊三,梁六,葉九,葉十……張六十三,賜是六十三個名了,哪個敢說爺沒情趣,葉家姐妹花不敢,不吭聲。


    聞柒和顏悅色的:“如花啊,似玉啊,來,和姐姐說說你們多大了?”


    得,如花、似玉,這名就這麽賜了,加上閉月羞花,一桌美人,多有情趣。


    葉九一如既往地沉著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屬下十八。”


    “十八啊,”聞柒立馬笑眯眯,“十八好,十八一枝花。”眸子一轉溜,賊亮賊亮的,“有對象了不?”


    怎生有股子誘拐良家閨女的味兒,林小賤可勁嗅了嗅,豎起了耳朵。


    葉九搖頭:“沒有。”葉十跟著搖頭。


    聞柒打了個響指“這感情好。”端著杯茶湊過去,“家在哪裏?可有高堂?兄弟姐妹呢?”


    這唱得哪出啊?


    葉九一一作答:“北滄鷯都,朝臣遺孤。”


    聞柒重重歎了一句:“誒,不容易啊,這年頭遺孤難混啊,看看我就知道了,哎!傷心事咱不說。”掬了一把傷心淚,聞柒眸子一溜,春花燦爛地笑,“如花啊,覺得我家羞花怎麽樣?”


    林小賤石化,目瞪口呆。


    聞柒瞟了個眼神過去:“瞧瞧那小模樣,多俊俏。”


    “咳咳咳。”


    林小賤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葉九麵不改色萬年冰山不見消融。


    聞柒小臉一轉,笑得和迎春樓的媽媽一般:“似玉,我和你說啊,別看他一小太監,他可是公雞中的戰鬥機,想他當初閱盡宮中美人沐浴,可說是百花叢中——”正說得來勁,那廂遁了,聞柒吆喝,“誒誒誒,你哪去啊。”林小賤馬不停蹄,聞柒回頭,掩著嘴笑,“瞧瞧,還害羞呢。”


    林小賤一腳踩空了門檻,一個趔趄,腦門一滴汗,抬頭,咋覺著這烏雲密布的天還這麽紮眼呢,他想起了前幾日主子掛在嘴邊的那小調: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裏頭,似乎更融洽了,原本拘束的葉家姐妹也會偶爾咯咯地笑,當然,前提是挖出了林小賤當年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比如,林小賤色誘老太監以保寶貝蛋。比如,林小賤一邊滴鼻血一邊擦著某娘娘的背還一邊說:娘娘,瞧瞧這水,上好的胭脂就是紅。比如林小賤曾有個老相好,那老相好知道他是個偽太監,直接甩了然後就傍上了當初林小賤色誘的那個老太監……


    林小賤聽著那是淚流滿麵,主子啊,講別人的血淚史能不能別笑那麽大聲?人家也是有尊嚴。


    這心聲要是給聞柒聽去了,定要來上一句:尊嚴?你不是給那老太監了?還是給那一池紅色胭脂水了?


    裏頭,正是火熱,聞柒問了:“不滿意?”


    聞柒大手一揮:“改日讓我家閉月給你瞧瞧。”


    聞柒一扯嗓門:“話說我們家閉月啊,那可是真男人啊,那張小臉長的……嘖嘖嘖,瞧把九章王迷的,那美男裸圖都給掛上了……”


    之後,是大燕第一統領的血淚史,林小賤抹一把淚,貼在門上,不厚道地掩嘴笑了,哦,原來九章王與統領大人有一腿啊。


    這裏就不得不提聞柒坑蒙拐騙統領大人那一段了。


    那是一個夜深人靜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聞某人撲通一聲跳下來蓮池,對著岸上的宓爺皮笑肉不笑:小宓宓,乖乖噠,等著爺來調教你。


    那次聞柒遊水遁了。


    半刻鍾後,蓮池的另一端,一人兒攏著賤濕答答的衣裳,打了個噴嚏:“媽蛋,冷死老娘了。”


    隔著蓮池,有一人影,身著戎裝。


    聞柒吆喝了一句:“站住!”


    是個男子,持劍,隻道:“禦林軍統燕無吝領奉命巡宮。”


    燕無吝?聞柒仔仔細細打量,風一吹來,她打了個哆嗦,想也不想:“你把你的衣服扒了給我。”


    統領大人麵無表情,紋絲不動。


    聞柒擺擺手,笑眯眯:“不用害羞,你不穿衣服的樣子我見過,在九章王府。”


    燕無吝驟然凝眸:“我若在這殺了你,不會有人知道。”


    聞柒笑著:“我可是你的恩人,燕修將你不穿衣服的畫像掛在了九章王府的金庫裏,可是我一把火燒了九章王的金庫,那個老變態用一堆金子砌了一堵牆,掛了上百幅美男裸圖,險些刺瞎了老娘的眼,媽的,都舉不起來了,還好玩攻受大戰,那口味可真重,要不是老娘——”


    鏗!


    話音還未落,劍已出鞘,聞柒濕答答的頭發落下一縷。劍光籠著的男人依舊麵無表情,唯獨眸子森森甚過這嚴冬。


    寒冬臘月的,聞柒汗涔涔:“無吝兄台,咱有話好好說,你的秘密我保證不說出去。”


    保證?咱別當真,這廝的保證靠得住,什麽品種的豬都能上樹。


    劍尖一轉,直指聞柒,燕無吝道:“我隻相信死人不會說出去。”


    這位兄台來真的!


    聞柒扯嘴,笑得僵硬:“相逢就是有緣,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瞧著燕無吝麵色不改,趕忙說,“你把你的命給我,我把燕修的命給你。”


    燕修二字一提——


    “鏗!”


    劍已經抵在了聞柒咽喉了。


    靠,黑燈瞎火的,她也不能攝魂啊,聞柒眸子轉悠了幾圈:“兄台聖明,那燕修的命自然是不值你的命,不過我剛好有一值錢的玩意呢。”


    燕無吝眸光森冷。


    傳聞大燕第一統領,不認爹來不認娘,隻認自個手裏的劍。


    聞柒貓著手,在懷裏掏啊掏,那劍近了近:“兄台別手抖啊。”眸子一亮,從最裏衣裏掏出個玩意,攤開手,“換你的命如何?”


    瑩潤似玉,龍頭虎尾,指環一般,一令龍虎號天下……


    劍落下,燕無吝微怔:“你如何知道是我?”


    聞柒把轉著手裏那一令天下的玩意,漫不經心的調調:“世人皆捧高踩低,聞國公府一朝落歿,聞人鳳生前何等風光,死後黃土白骨卻淒淒慘慘,大喪之日,出葬之前,靈柩前隻燃了三炷香。一炷淩國公,二炷慕老右相,這第三炷香,”笑著看燕無吝,“禦前第一統領燕無吝。”


    燕無吝一言不發,灼灼相視。


    她道:“你與燕修不共戴天,卻忍得私怨入了九章王府吊唁,不若右相、淩國公,表的是久時交情,而你表的是知遇之恩,是鐵骨忠心。”勾唇一笑,聞柒彎彎眸子似月半,字字調笑卻擲地有聲,“你這大燕第一統領,便是那隱匿於世的聞家龍虎軍,我說得可有差錯?”


    片刻沉默,燕無吝持劍,雙膝跪地:“龍虎軍第三軍統無吝,參見主子。”


    便是對那九五之尊的炎帝,這大燕第一統領也不曾彎下雙膝。


    聞柒笑了,上前,扒了男子戎裝外披風:“乖。”


    就是那晚,大燕第一統領走上了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不歸路。那就那晚,聞柒披著件男子披風回來拍了拍林小賤的肩說:羞花啊,我給你找了基友,喚閉月,和你是天生絕配……此處省略滔滔不絕。


    誒,扯遠了,且說當下。


    那統領大人的血淚史聞柒講得是鬥誌激昂義憤填膺,她站在軟榻上,一腳踩在了案桌上,道:“那老色胚玩了強搶民男,還玩霸王硬上弓,我家閉月一刀過去,直接削了九章王的寶貝,嘿嘿,現在知道九章王到現在都沒有子嗣了吧,我家兄弟有木有很威武,有木有很男人……”


    葉九葉十姐妹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此後,全是表彰統領大人如何威武如何男人的說辭,滔滔江水延綿不絕。


    林小賤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這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啊?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聞主子天馬行空天南地北熱血沸騰地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話鋒一轉:“如花啊,過來和姐姐說說。”拉著葉九,姐姐妹妹的別提多熟絡了,“豐胸秘笈有木有?”


    葉九冰山麵癱臉一紅,半天接不上話,喘著氣,胸前波濤洶湧地刺瞎了聞柒的眼。


    又轉個頭,聞柒對著葉十笑得春風得意:“似玉啊,我聽你家宓爺說,燕京那貴得流油的儂坊是咱家宓爺的地盤,你們姐妹不是掌管著嘛,姐姐最近手頭有點……咳咳咳,和我說說,那小金庫藏在哪了?”


    殿外,林小賤耳朵貼近了。


    “林羞花,不許貼牆!”


    林小賤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後退,隱約聽到那廂扯犢子:“咱姐妹誰跟誰,有啥不能說的不是?”


    聞柒正色了:“北滄那嬈薑皇後怎生隔三差五差使臣來大燕質子府?”


    擦,敢情前頭那紅娘計與血淚史都是鋪墊,先將人繞暈了,再來個重磅出擊。


    嬈薑皇後啊……


    林小賤弱弱地喚了一聲:“主子。”


    聞柒一句罵過去:“叫什麽叫,叫/春啊。”又拉著葉家姐妹,慈眉善目的,“來,和姐姐說說,南詔嬈薑和秦宓有幾腿。”


    前頭都是浮雲,這才是正題。


    可惜了,不速之客到訪,林小賤瞧瞧跟前臉色鐵青的常湘王,硬著頭皮進去:“常湘王殿下來了。”


    聞柒嘴角一抽:丫丫的,就快套到話了。她很不爽,語氣很不善:“他來做什麽?”


    “聞柒。”


    燕湘荀冷冷站在門口,一樣很不爽,語氣很大爺。


    聞柒慢條斯理地從桌子上爬下來,窩進軟榻,抬抬眼,衝著燕湘荀笑得痞裏痞氣:“這孩子,你雖不是本宮親生的,本宮與你母妃姐妹一場,這輩分可不能亂了。”


    一口一個本宮,架子端得很高大上。


    燕湘荀俊臉本就蒼白,這下更白了:“還未受封,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當我父皇的妃子。”聲音一沉,咄咄逼人,“甚至不惜改了賜婚詔書。”


    敢情這廝是來秋後算賬的。


    聞柒很坦蕩:“當然!”她義正言辭,義憤填膺,“救人民群眾於水火,刻不容緩!”


    瞧著燕孝鈺的臉一點一點變綠,聞柒笑了,又說:“你母妃和你說過吧。”學著元妃那語調,掐著嗓子裝溫柔,可是說出來的話……沒一句好聽的,沒個正經,“聞柒那廝就是個貨,是十足的火坑啊,是個要遺臭萬年的禍。”


    燕湘荀竟無言以對了,他母妃確實說過,雖不曾這般粗俗市井,大抵也就是如此意思。她的自知之明讓人很無力。


    聞柒擺了一臉長輩的慈祥:“好孩子,要聽母親的話,遠離火坑,真愛生命!”


    燕湘荀俊俏精致的臉五顏六色的:“別給本王擺長輩的架子。”


    聞柒四根手指指天:“蒼天在上,我沒擺架子。”微微後仰,靠著軟榻,抬高了下巴,眸子半斂,神色端正,別提多長輩了,“本宮本來就是你的長輩,將來萬一一不小心本宮當上了皇後,王爺你可還是要喊本宮一聲,”想了想,笑了,不厚道地眨眨眼,“咳咳,母後大人。”


    她若為後,確實如此,這一旨賜婚,亂了輩分,燕湘荀心煩意亂恨不得衝到衍慶宮去質問一番,聞柒倒好,拿捏著長輩的架子趾高氣昂。


    “你不願為常湘王妃,聞柒,”眸子,冷若冰霜,燕湘荀一字一頓,盡是嘲諷,“一國之後,你要那個位子嗎?”


    她攻心攻計,步步為謀,燕湘荀何嚐不知道,她要掌大燕的權,何等野心勃勃。


    聞柒不可置否,笑著反問:“若我說是呢?”


    “本王——”


    他不曾猶豫,眸中濃濃絕然灼人,聞柒卻慢條斯理地斷了他所有到嘴的話,所有本能一般喧囂的念頭,她說:“大燕烽火正亂,外有聞家外戚專權,內有九章親王虎視眈眈,太子溫和懷柔,不謀權勢,醉心學術,縱使常鈺王手握重兵,卻空有武官扶持,而你,”聞柒笑著看燕湘荀,清澈的眸,“淩國公府為大燕首富,握經濟命脈,更以戰馬聞名,武官依附淩國公存亡,老國公的門生弟子更是遍布大燕,元妃為四妃之首,整個後宮僅屈於皇後之下,淩國公府僅你一個嫡出子嗣,你常湘王是名正言順天之驕子,有那個能耐也有那樣的資本去爭,即便有朝一日你我為敵,成王敗寇,你若贏了天下,我聞柒定尊你為王。”


    三言兩語,道破了大燕國勢,道破了大燕看似風平浪靜的暗潮洶湧,一分不差,她一雙眼,看盡了燕宮沉浮,看盡了他千方百計掩藏的執念。


    然後,又一語擊破,狠狠地,毫不遲疑地,她甚至冷了眼,字字裂帛斷玉:“隻是,他日你若為王,一國之後定不會是我,我聞柒便是當一當那把持朝政篡改朝綱的禍害,也不會當這大燕奪嫡爭權的禍水,我不怕遺臭萬年,隻是不願後世將我聞柒寫在大燕皇室的風流紅顏史上。”


    這個女子,太聰慧,亦太狠心,絲毫不留餘地。她敢冒天下之大不不韙,卻不屑為一腔柔情軟下半分心腸,隻因為她不願……


    燕湘荀想,可有那麽一個人,讓聞柒願意當一回世間的紅顏禍水。


    “聞柒。”他喊她的名字,視線灼灼凝著聞柒,久久,勾唇似笑,然後,冷嘲熱諷,“你以為你是誰?憑何覺得本王要非你不可,世間那麽多女子,大燕常湘王殿下挑誰不行。”


    聞柒啊,不吃軟不吃硬呢,隻能束手無策,落荒而逃。


    這孩子,茅塞頓開了?聞柒樂嗬嗬的:“嘿,早說嘛,瞧把我嚇的,還以為你這孩子腦子一熱犯了糊塗賬呢,雖說咱以前處得不太友好,可怎麽說革命友誼還是有的,這不是不忍眼睜睜瞧著你誤入歧途嘛。”


    總之,瞧著這小霸王一頭紮進火坑,聞柒還是有些不忍的。瞧吧,她多有善心良心熱心責任心公德心。那為得紅顏奪天下的戲碼太要命了,得扼殺在搖籃!


    燕湘荀冷哼:“本王等著看,後宮這個吃人的地方你一個毫無依仗的遺孤怎麽被生吞活剝了。”


    聽聽,就是這個味!小霸王的feel。


    聞柒笑得眼都眯了:“這倒黴孩子,還是這麽惡毒。”笑嘻嘻的,換了一茬,突然問道,“湘荀皇兒啊,本宮遣送出宮那夜,你怎生沒有去月牙峰與本宮揮淚告別啊,好不叫我傷心。”說著,還掬了一把淚。


    聽聽,這胡天侃地的,真真假假沒幾句能當真的話。誰會知道,聞柒她動了多少心思,她攻的是心。


    燕湘荀冷笑:“本王吃飽了撐了嗎?”轉念眸子一沉,他問,“聞柒,月牙峰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夜,她倒是安然無恙,隻是蘇太後死於非命了。


    聞柒瞧著燕湘荀,眸子一閃一閃的,藏了千方百計似的,瞧不見神色,隻是笑得晃人眼花,她提起嗓子,說得激昂亢奮:“那可真真是驚悚呢,三更半夜電閃雷鳴,忽然,一群賊人提刀殺來,道一句: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處,留下買路財。”語氣一歎,抹了一把淚,“可憐本宮我兩袖清風一貧如洗,如何來那買路財,那賊人提刀就要撕票。”語調又轉亢奮激動,“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白影從天而降,大喝一聲:賊人,吃我一刀——”語調一落,她呼了一口氣,“這才免我大禍臨頭。”眸子轉悠著,瞟了瞟燕湘荀,“不知哪路英雄,做好事不留名,救了美人也不求以身相許。”最後重重歎了一口氣,“誒,大恩不報,本宮良心難安啊。”


    燕湘荀的臉,由青轉白,最後全是憤慨:“哼,當了皇妃也不安分點。”惡狠狠地瞪著聞柒,“什麽以身相許,可別丟本王大燕的臉。”


    他在氣什麽?分明知道聞柒嘴裏十句話,九句假的。隻是,他擔心那句以身相許是真的……


    聞柒沉著個臉,怒斥:“湘荀皇兒,好好和長輩說話。”


    這一嘴一個湘荀皇兒,燕湘荀原本憔悴的小臉紙白,生生紅了又紅,倒是俏生生的,張張嘴,無言以對,用鼻子重重哼了幾句,掉頭就走。


    再不走,他會忍不住將這人兒捉了,丟去衍慶宮,然後撕了那一旨封妃。


    聞柒大聲在後麵吆喝:“誒,這就走了?人走可以,賀禮留下啊。”


    門口的腳步一頓,隨即砸來一塊玉佩,聞柒笑得花枝亂顫,接了玉佩。


    待人走遠了,聞柒掂著玉佩,若有所思:“月牙峰上不是他,那是……”


    百般試探,她十句話裏,確實沒一句真的,隻是,燕湘荀當了真話來聽。


    月牙峰上的白衣男子不是他,是……


    她眯眼一笑,眼角拉得長長,全是歡喜:“好玉,寶貝啊寶貝。”掂了掂那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好貨。


    林小賤站得遠遠的,提醒了一句:“主子,這賀禮可不能收。”


    “為什麽不能收,瞧瞧這玉色,”聞柒兩眼放光,“金光閃閃啊。”聞柒敢篤定,這玉佩,絕對比姬皇後那玉如意還值錢,她正欲揣進懷裏——


    林小賤道:“這是天家王爺的信物,成年封王之後皇上賞賜的,這可是要給未來常湘王妃的。”


    未來常湘王妃……


    聞柒小臉一耷拉,將玉佩從懷裏扯出來,搖頭懊惱:“這孩子,真死心眼。”將玉佩往案桌上一扔,很有節操得來了一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主子,常湘王殿下還沒走遠,要不奴才這就給送回去?”


    聞柒想了想,又多瞧了幾眼,才道:“送去給姬國公府的秋冉縣主。”


    秋冉縣主?林小賤嘴角拉了拉:“這恐怕不妥吧。”


    雖說秋冉縣主對常湘王殿下有意,隻是常湘王可以一次都沒拿正眼瞧過姬秋冉。


    聞柒正氣泠然:“有什麽不妥,能成一段姻緣固然是積德,退一步講,就算不能成,姬皇後膝下無子,與常湘王多來往來往也是一樁美事啊,再退一步講,老東西會相信這玉佩都送了,還能老死不相往來?急死他丫的。”她拂捂著心坎,一臉幽怨,“最近那噬心母蠱食欲不振,老東西都沒吐幾口血,真叫人心塞。”


    什麽一段姻緣,什麽一樁美事,離間淩國公與炎帝才是王道。


    聞柒呢,就瞧不得皇帝好。


    天將黑,華乾殿外搖晃了幾盞燈,正是冷風瑟瑟時。


    “這大燕防守何時如此不堪一擊,後宮重地居然讓閑雜人等擅進。”燕湘荀沉聲喝道,“你們該當何罪?”


    華乾殿外,一幹守衛伏地,頭冒冷汗:“爾等、爾等……”


    “退下。”


    冷冷清清的兩字,燭火下方,秦宓倚門而立,一身豔麗的緋色,竟被他穿出了這般貴氣風華,三分疏離,映進了明火的眸子竟七分冷漠,那般睥睨傲然,一身氣度與生俱來。


    臣服,出於本能。禦林軍守衛退下。


    驟然,拔劍:“鏗!”


    一聲破天刺響,一把劍刺入殿門,橫在了禦林軍的退路之上。燕湘荀道:“目無尊主,滅大燕國威,鼠目無珠不認其主、不遵其責。”薄唇一抿,僵冷,字字殺伐,“該罰!”


    大燕國土,一國禦林親軍,竟任他國質子差使,桀驁驕傲如燕湘荀如何能忍,何況,這裏是華乾殿,裏頭住的是聞柒……


    守衛撲通幾聲,全部跪下了:“爾等失責,殿下恕罪。”


    燕湘荀拔了劍,冷冷而視,生死便在他一念。


    “何必留下性命。”秦宓緩緩抬眸,燭火寒了眸色,美得幾分詭異,冷冷淡淡的嗓音,“下次,可要髒了爺的手。”


    一幹守衛軍背脊冷汗淋漓,若有下次,不攔,常湘王不留,攔,秦六爺不留。


    左右不過一個死……


    燕湘荀不過冷冷一笑:“若攔不住不軌之人,本王自然不會再留。”眸子逼視,他道,“後妃寢殿,秦王自重。”


    秦宓神色懶懶,斂著眸:“大燕後妃爺無此閑心,聞柒,”眸子緩緩睥睨,融了冬夜裏燭火的寒光,“是爺的女人。”


    那些傳聞,竟非空穴來風,燕湘荀竟有些心驚心慌,嗓音有些僵冷,卻是字字錚錚灼人:“諱亂宮闈,聞柒可擔不起。”


    語氣裏,全是警告,全是防備,北滄秦宓,太深不可測。


    秦宓依舊眸眼不染顏色,一團暈不開的墨黑:“她若願意,爺擔著。”不溫不火,隻是字字徹骨。


    燕湘荀大喝:“秦宓!”


    他冷冷抬眸:“莫要謀她,爺不容許。”


    這個男子與聞柒一般,竟能一眼讀破那些千方百計掩藏的不為人知。


    “她若願意,本王擔著。”燕湘荀半分不退,持劍而立,劍尖竟轉了方向。


    那豔麗的緋色袖擺下,秦宓指尖染了淡淡光暈。


    若出手,一方不退,非死即傷。


    正是劍拔弩張時,突然,一個清淩淩的聲音傳來,九曲十八彎一般嬌滴滴:“小宓宓~”


    秦宓嘴角若有若無地抽了一下,燕湘荀握著劍的手僵了,隻見聞柒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戴著兜帽,全身上下就露出一張小小的臉蛋,一雙眸子尤其錚亮,似乎極是怕冷,抱著身子哆嗦著跑過來。


    聞柒一把纏上秦宓的胳膊:“吃過飯了木?”撣了撣秦宓肩頭,又拂了拂他衣角,聲音能掐出水來,“外頭冷不?”一把推搡著秦宓,作嬌羞狀,“討厭,怎麽才來,讓人家好等。”


    秦宓臉色稍霽,隻是眼裏依舊難融冷意。


    這般矯揉造作,是聞柒,這般含羞帶切,也是她。燕湘荀咬牙,從嗓子眼裏磨出兩個字:“聞、柒。”


    真真假假,幾分真幾分假燕湘荀忘了計較,隻是,覺得膈應地想撕了這撓人的家夥。


    聞柒這才轉過眼來,哪還有半分嬌俏,全是痞氣:“喲,還沒走呢,一起用膳?”說著,不待燕湘荀開口,一把握住秦宓的手指,摸了摸手背,“哎呀,我家爺的手可真白嫩。”


    秦宓眸子一瞬冷了,燭火難融,映著的全是聞柒的模樣,她依舊笑盈盈地,把玩著秦宓那隻‘白嫩’的手,摸了摸,又揉了揉。


    這一幕,直接紮進了燕湘荀的眼底,然後炸到心坎。


    她怎麽能這麽、這麽……


    “不知羞恥!”


    留下四個字,燕湘荀提劍便走了,一身煞氣久久不散。


    待到人走遠,秦宓反手一緊,扣住了聞柒的手腕,嗓音極冷:“你護著他。”若是她不握著他的手,那一招,必定打向了燕湘荀。


    她護著他……這個念頭,竟讓他膽戰心驚。秦宓想,這世間若有旁的男子得聞柒一分眷顧,他斷是要毀天滅地。


    她倒好,笑得歡快:“不然呢?”眸子轉了轉,“看你們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嗯,我再來一出紅杏出牆桃花泛濫,然後流言蜚語不堪入耳,最後大概就是——”頓了頓,思忖著,那俏生生的菱唇字字都勾出了戲謔,“一國皇妃諱亂宮闈,紅顏禍水人人誅之。”


    這家夥,字字夾槍帶棍,卻字字一語中的。她太聰明,聰明的過於精明,絲毫不會亂了陣腳。


    隻是秦宓,遇著聞柒的事,便方寸大亂,他沉了沉眸子,有些悶悶不樂:“你若不喜歡,”蹙著眉,幾分不甘願,更多無奈,“爺來暗的便是。”


    瞧瞧,這覺悟!總歸宓爺是嚐盡了嫉妒那般滋味。


    酸滴喲!


    ------題外話------


    瑣事多,總掐不準更新時間,求諒解哈。哦,那葉家姐妹花前麵出現過,記得不,宓爺第一次宿在華乾殿時送過來的。還有那收了燕無吝那一段,聞柒跳蓮花池,就是第四十一章跳水那次,前後都有照應,妞們看仔細些哈。麽麽噠,愛你們,多冒冒泡,一個人戰鬥好沒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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