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這大哥,真是親妹夫啊,這掏心掏肺的,小七兄弟說不感動就太沒良心了,她都後悔了,昨兒個踢他蛋蛋太重了,這大哥好人啊,昨夜大火,看守糧草失職,剛降了職,還這般慷慨,小七兄弟瞬間想讓如花撫摸撫摸大哥受傷的蛋蛋了。


    “大哥啊。”聞柒小弟一聲激動人心,雙手高舉過頭,一百八十度彎腰,“小弟在此拜謝了。”


    這形象,瞬間好大了,蕭莽大老粗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催促副將:“快,快去城門。”


    副將遲疑:“將軍……”那一個一個如饑似渴的流民可都是如狼似虎了,他不敢啊,這城門要是全開了,稍微一點點風吹草動,幾萬流民可就要亂套了。


    這城門,是萬萬不能大開!


    小七兄弟挑挑眉,看副將大哥,小眼神一凝,別提多楚楚可憐:“小哥。”眸子又一轉,眸底瞬間沉澱出一抹弄弄的暗紅色,輕聲似蠱,“聽話。”


    攝魂懾魄,色授魂與,這是聞柒的絕招,所向披靡。


    副將大哥愣了愣,木訥,機械,空洞的眼轉去城門口,高吼一聲:“大開城門。”


    嘎吱——


    城門全開,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衣衫襤褸的流民,一雙一雙放光的眸子,似狼。


    聞柒笑了,神色那個蕩漾啊蕩漾~


    那模樣,好賊!小七兄弟神色不對啊,蕭莽一臉困頓,仔細再三打量,小七兄弟又一如既往地泫然欲泣惹人憐愛。蕭莽寬了心:“小七兄弟再去好好認認。”


    小七兄弟點頭,掩嘴,一個抽泣,抖動著肩膀往流民群裏鑽:“爹爹……”


    猛地紮進去,就瞧見一纖細收瘦弱的人兒,一身鬆垮垮的青灰袍子,半遮麵,一雙盈盈欲泣的眸子四處睃著。


    抬眸,左邊看看,泫然欲泣:“娘親……”右邊看看,淚花閃閃,“如花……”


    “爹爹……”


    “娘親……”


    小七兄弟,端著一張烏漆麻黑的臉,端詳,失望,又端詳,又痛心,身子一軟,擠在流民群裏,搖搖欲墜,她呼喚:“如花啊。”


    對麵,被扯住了袖子的流民突然開口,見了鬼的表情:“主子。”


    臥槽,如花沒喊來,如花她妹顯靈了。聞柒眨巴眨巴眼,盯著對麵的人兒可勁瞧,那眼睛,那嘴巴,那鼻子……果斷鬆手,臉一甩,點頭,繼續呼喚:“如花妹子啊!”


    葉十呆了,順著流民的方向,盡頭,葉九在那邊扶額。


    那廂,尋親繼續,幾萬流民毫無頭緒,小七兄弟悲痛欲絕,身子一軟,靠在了守城的一哥們邊上。


    “小兄弟。”


    小七兄弟眸子一抬——


    片刻,左城門口的兄弟突然一個跳起,抬起劍,朝對麵就砍:“老子剁了你!”


    對麵守城之人一個趔趄,撞在了城門上:“誒誒誒,你發什麽瘋?!”


    那侍衛二話不說,拔劍就上:“你去死,你們都去死!”


    “發瘋吧你!”


    頓時,齜牙咧嘴劍拔弩張,鏗鏘一聲,幹上了,隨即,一邊的城衛上前拉扯。


    “嗬嗬。”有人輕笑一聲,眸子深深紅色,嘴角濃濃笑意,“繼續繼續。”


    一眼,亂城門防守,丟魂失魄,唯有殺氣騰騰。


    “你娘的想死啊!”


    “老子幹死你!”


    “來啊來啊,弄死你!”


    “……”


    不過須臾,城門口,打作一團,刀劍無眼,流民四處逃竄,怎一‘亂’字了得。


    片刻,留流民洶湧推擠,城門口水泄不通,驚動了城內派粥的將領蕭莽,他怒色,大吼一聲:“鬧什麽鬧!都活膩了?!”


    一語落,半分不見平靜,隻聞哄鬧嘶吼聲,以及刀槍劍戟聲,流民四處湧動,逃竄在城裏城外,踩踏、擁擠、推搡,北城門驟亂。


    蕭莽見此,心道不好,立馬慌了手腳:“快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將軍!”副將滿頭大汗跑來,急紅了眼,大喊,“將軍,一翼和二翼的人打起來了。”


    一翼二翼,同為城門守軍,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兵,絕不敢魯莽亂來。蕭莽急忙問:“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窩裏反?”


    副將懵了,搖頭,豆大的汗珠滴下來:“不知道,中……”慌忙不知措辭,咬舌磨牙,慌顫顫說,“中邪了一樣。”


    中邪?


    暴亂的流民裏,有誰在笑,人仰馬翻了。


    蕭莽一掌拍散了粥棚,吐了一口唾沫,幹瞪眼:“這群狗崽子,老子剝了他們的皮。”


    還沒等蕭莽去剝皮,又一慌慌張張的小衛兵跑來,腿一軟跪在蕭莽跟前,急得口齒不清:“將軍,不好了,不好了!”


    這槍口,通通撞在了一起,頓時火花四濺。


    蕭莽恨不得砍人,一臉怒極敗壞:“又怎麽了?”


    “城外的流民暴動,都,都湧進來了。”


    往城門看去,黑壓壓一片,逃竄而來,來勢洶洶,嘶喊、扭打、奔湧,踏起城門口黃沙滾滾。


    亂,全亂了……


    蕭莽急喊:“快,快關城門。”


    戰亂流民,各個如狼似虎,城門守軍,掐架自殘,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守衛兵冷汗淋漓:“守軍不防,流民失控,已經來……來不及了。”


    北城門口大開,水泄不通,流民奔湧,從四麵八方卷土而來……


    蕭莽麵如土色:“完了。”


    城門全開,千萬流民暴亂,根本,勢不可擋,此時,城門動亂,這飽受戰亂的流民殺氣騰騰,為生,畏氣,燒殺搶奪血染城池……


    城門,滾滾猩紅,不止不休,城門後十裏外,千百人飛簷走壁,整頓,齊齊跪下:“參見主子。”


    城下,千百人馬,各個衣衫襤褸,滿臉髒汙,卻不減半分龍虎軍之鐵骨威風,立於他們之前的人兒,亦一身黑漆破亂的袍子,滿臉烏黑瞧不清五官,長發隨意綁成一束,散亂,卻一身桀驁不羈。


    這小七兄弟,哪裏還有半分方才楚楚可憐,狷狂好似與生俱來,隻道:“直接說。”


    龍虎軍右翼統帥奇虎道:“如主子所料,北城門外一百裏,南詔屯兵十五萬,守在祁陽山關道。”


    祁陽山險峻陡峭,易守難攻,果然是南詔腹地。聞柒眸子清亮如溪,蕩開層層漣漪:“那個關道我要了,有幾成勝算。”


    我要了……


    主子好霸氣外露啊!


    奇虎統帥不敢虛張聲勢,老實言:“祁陽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便我們各個以一敵百,以少勝多也全無可能。”


    這絕對是實話,一千對十五萬,反攻敵軍腹地,簡直癡心妄想!龍虎軍是人,不是神。


    隻是……聞柒主子不是人!她抬腿,一腳踢過去:“你丫的放屁!”奇虎統帥默默地受了一腳,低頭揉揉屁股,沒敢吭聲,就聽聞柒在咆哮,各種囂張霸氣,“老子想要還沒有得不到的。”


    是是是,你老子牛,牛!


    這就是一打家劫舍、強取豪奪的強盜!


    奇虎不恥下問:“請主子明示。”


    聞柒立馬笑了,指了指十裏外的城門口,正是一團糟亂,她賊兮兮地眨眼:“喏,把眼睛擦亮了,看見那是什麽嗎?”


    葉家姐妹、龍虎軍兄弟們都看過去,丈二得緊,一頭霧水。


    奇虎統帥仔仔細細地瞧過後,斟酌,回答:“流民。”


    “再擦擦。”


    奇虎統帥擦擦眼,思索再三,慎重回答:“暴動的流民。”


    聞柒二話不說,先一腳過去:“靠,沒悟性!”她瞪著賊亮的眼睛,笑嘻嘻說,“那是千軍萬馬。”


    那是千軍萬馬的流民,也隻是流民,一盤散沙,烏合之眾,而已!


    聞柒的心思,沒人懂,她精打細算,一肚子彎彎繞繞,倒是誰會繞進去呢?


    北城流民暴亂,之後,不過半個時辰,鄖西澄縣,戰報傳來。


    南詔副帥盟裏將軍長途跋涉,未曾休整,一身風塵便入了主帥營帳,連連兩聲。


    “報!”


    “報!”


    慌張,急忙,這戰報,是禍不是福。


    東陵芷神色自若,於主營帳中,端坐案桌,隨手放下手裏的兵書,抬頭:“說。”


    她一身銀白的盔甲,長發盡挽,映得容顏妖豔,戎裝妖嬈,遮不住一身昳麗風華。


    南詔嬈薑公主,善謀,亦善戰。


    盟裏將軍半跪於前,回稟,神色並無自若,已慌亂:“稟長公主,流民揭竿而亂,北城門的流民暴、暴……暴動了。”


    不曾多想,東陵芷似笑,眸光淩厲,似出鞘的厲刃:“是她,她要出手了。”城北之亂,出於聞柒之手,她不做多想,隻有聞柒有此能耐,總是毫無章法出其不意。


    盟裏將軍思忖過後,麵色愈發沉重:“北城流民數以萬計,仁治當前,天下人都看著,我軍不能以暴製暴血染流民,這可如何壓製得了?更何況北城門外有祁陽山為天然屏障,北城裏守衛最為薄弱,這時流民暴亂,遠水亦解不了近火,去哪調人製亂。”沉眸一想,他臆測,無意道了一句,“除了祁陽山——”


    話未完,東陵芷清泠而語,隻道了兩個字:“傳令。”幾乎不假思索,卻又篤定得好似深思熟慮。


    盟裏將軍猛然抬頭:“長公主的意思是從祁陽山調兵?”


    東陵芷頷首,並無遲疑:“祁陽山遣兵十萬,平北城之亂。”


    “祁陽山不過十五萬守軍,若調用十萬……”盟裏將軍神色惶惶,苦口規勸,“公主三思,祁陽山天然屏障,易守難攻,一旦失守,北滄來犯,定以此關道突破,後果不堪設想,想必,那聞柒意在祁陽關道,想占地勢之利,若調兵平亂,必定落入聞柒調虎離山之計,祁陽山危矣。”


    句句,戳中要害,這祁陽山的人馬確實動不得,隻是……東陵芷冷笑一聲:“還有得選嗎?”眸子一沉,冷冽,嘴角暈開一抹不動聲色般狠厲,“她啊,都算準了。”


    祁陽山位於北城外百裏,天然腹地,易守難攻,城北守軍最弱,距鄖西都城最遠,流民齊聚,定點風吹草動,唯有祁陽山的守軍可解困。


    風吹草動,之於聞柒,輕而易舉,步步為謀,她算得精準,謀略之術,她玩得得心應手。


    糧草剛毀,城門暴亂,一環扣一環,簡直防不勝防,南詔西啟無路可退。盟裏將軍重重回道:“末將尊令。”即便是陷阱,聞柒挖了,那也得跳,這燕後,果然深不可測。


    “另,傳旨靳達將軍,改道祁陽官道。”東陵芷淺淺勾唇,似笑而冷,“本宮要親自押送。”


    北滄揮軍在即,糧草先行,靳達將軍一行,臨時改道,必然凶多吉少。盟裏將軍不明深意:“公主是想?”


    東陵芷反笑,眉間添了幾分陰鷙,精致極美的容顏略見狠色:“聞柒啊,野心大著呢,昨夜軍營那一把火,不過燒了皮毛,軍糧未損,她又怎麽可能罷休,這麽大誘餌,她怎麽會不動心,本宮便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局中局,計中計,這一出,誰主沉浮還為之過早。論謀略,南詔嬈薑怎會甘拜下風?


    天微微昏暗,鄖西北城外百裏,祁陽山上,斜暉傾下,一眼望去,竟滿山火紅,高聳雲端的峭壁,籠了淺緋的雲霧,繚繞不散。


    聞柒站在前腳,抬頭,歎了一口氣,問:“南詔多少人守山?”青蔥雜亂,陡峭起伏,如此地勢,確實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難辦啊難辦。


    身後,一千龍虎軍四散,藏於灌木中,嚴陣防守,就待一聲令下。


    葉九一身勁裝,與葉十一左一右站在聞柒身後,道:“回主子,嬈薑遣軍十萬去北城門平流民暴亂,祁陽山還留有守軍五萬。”


    “主子,於我們,”葉十遲疑,小聲說,“很不利。”五萬人,再加上這連綿峭壁,一千人攻山,分明就是以卵擊石。


    聞柒摩挲著下巴,眸子轉得飛快:“一千對五萬啊。”回頭看奇虎統帥,眨巴眼問,“幾成勝算?”


    這一千龍虎軍各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隻是,地勢劣勢,奇虎不敢亂誇海口:“五、五成。”他絕對沒有保守估計,已經是最大限度了。


    聞柒眸子一眯,亮晶晶的,溢出一抹精光,她笑得無害。


    奇虎臉麵一抖,眼皮跟著抖,硬著頭皮,咬牙:“六、六成。”不能再多了,會要命的!


    聞柒眸子飛快地溜動了幾圈,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時辰。”


    奇虎一愣:“額?”


    “一個時辰之內,城北的流民暴亂頂多能撐這麽久,就算不止,蕭亦莫在鄖西澄縣的援兵一定能趕到,所以……”聞柒頓住,掐著手指,盤算什麽。


    所以?


    奇虎統帥有種不好的預感。


    聞柒又晃了晃那根手指:“所以啊,”她笑笑,心平氣和,打商量似的語氣,說,“一個時辰沒拿下祁陽山,都給老娘滾下山討老婆過日子。”


    說得像開玩笑,身後,奇虎統帥連同一千龍虎軍的兄弟,都哆嗦了,不敢發抖,字字擲地有聲,高呼:“末將領旨。”


    嗯,不錯!聞柒點頭,頗為滿意。


    奇虎統帥刻不容緩,拔劍指天,向祁陽山腹地進軍,一聲令下:“攻!”


    絲毫不打馬虎眼,說攻就攻,衝得很快。


    “回來。”


    聞柒幽幽一句,勾著手指:“都給老娘滾過來。”


    頓時,千人先頓足,然後撒丫子立馬掉頭,一千個漢子,殷切地看過去。聞柒頓時冒火了:“一千對五萬,你們就這麽硬來,是去找死嗎?老娘的臉還要不要了?老娘平時是怎麽教你們打?”


    平時?哦,行軍打仗,坑蒙拐騙上策,有勇有謀中庸,逃之夭夭下策。


    哦,這是要來陰的!奇虎不恥下問:“請主子指示。”一幹兄弟,豎起耳朵,立馬有樣學樣。


    聞柒賊溜溜的眸子溜了溜:“左翼、右翼圍之,從中突圍,堵住所有下山路口,哼哼,”她奸笑,眉毛一跳一跳,“放火攻山,敵不動我不動,咱就煽風點火,燒不死他丫的也要熏死他娘的。”


    投機取巧,聞柒素來擅長,卻不得不說,真牛!


    兄弟們立馬來勁了,回答得響亮:“是!”


    於是乎,一千人,堵路的堵路,點火的點火,煽風的煽風,不過片刻,祁陽山腳,煙霧繚繞,九月炎夏,天幹物燥,灌木幹枯,不多久,熊熊大火一發不可收拾,山中南詔大軍陣腳大亂,四處逃竄,恰逢各個路口的龍虎軍,所向披靡,頓時,火光便染紅了。


    且看聞柒,山腳處,樹蔭下,聞柒翹著二郎腿半躺著,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腿一晃一晃的,偶爾揮散跟前的濃煙,哼著小曲好不悠哉。


    葉十從祁陽山外跑來:“主子。”


    聞柒眯著眼:“嗯哼。”


    “祁陽山外官道,南詔軍糧打道而過,由嬈薑領兵。”


    祁陽山官道離此處,不過幾裏距離,嬈薑打道而過明顯來者不善。


    聞柒吐了嘴裏的狗尾巴,一個打挺:“奶奶的,赤果果的挑釁啊,當老娘醉了嗎?”


    葉九思忖,沉聲提醒:“主子,是誘敵計。”毋庸置疑,祁陽山戰亂,嬈薑運軍糧借道而過,不是衝著祁陽山來的,就是衝著聞柒來的。


    聞柒哼哼:“誘敵啊。”眼兒笑眯了,她一臉歡喜,瞪著枝椏,“嘿嘿,這誘餌好讓人心癢難耐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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