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見院裏一眾奴仆都來不及拉住夫人,她趕緊跳下牆衝到夫人身旁,將她救了下來。


    “夫人,你為何這般執著啊?”楊知府走上前來,輕輕抱住他的夫人。


    “楊知府,你險些逼死你的夫人,你這可是知法犯法!”小娥小小年紀,放大話的口氣倒是有模有樣。


    元休擔心小娥寡不敵眾,便也從高牆上一躍而下,護在小娥身側。


    “小姑娘,同為蜀人,看你年歲尚小,便已有幸覓得夫君,本官姑且不與你一般見識。”


    楊知府還想極力掩飾此事,使了眼色,欲命人將夫人扶回房中。


    但夫人死活都不肯跟下人們回屋。


    “楊知府,你為何不敢要夫人肚中的孩兒?”元休嚴肅地問。


    楊知府猶豫不言,茲事體大,一旦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楊知府,你可想好了再答,在你麵前的可是當朝韓王!”小娥出示元休送給她的韓王令,繼續威喝道。


    “下官失禮,跪請韓王恕罪!”楊知府誠惶誠恐地下跪,心想今日之事若傳回皇宮,他楊家滿門都將不保,語調也隨之變得有些絕望。


    “楊知府,你到底有何苦衷?”元休將楊知府扶起,不希望他過度畏懼。


    “韓王有所不知,我堂堂朝廷命官,但凡有其他辦法,我跟夫人多年舉案齊眉,又怎會到此地步?”楊知府痛恨自己無能,心痛地捶著自己的胸脯。


    “你有何冤屈,盡管跟韓王說,他定會幫你斷明!”小娥見一介官員居然也有如此痛心疾首之態,心底頓生憐憫。


    “十六年前,正月初八,我家嫡女降生,怎料官兵便至,帶走了我跟夫人剛出生五個時辰的嫡女。從此蜀地常年重兵把守,我與我家夫人便再無親生女兒的音信。後來我托人打聽嫡女下落,結果她早已在宮中自盡而亡,死因不明。”說著說著,楊知府七尺之軀竟灑下一攤淚來。


    “這與眼下逼死夫人又有什麽關係?”小娥急切地問,沒想到楊知府竟是一位如此苦命的父親。


    “我雖是知府,但朝廷自多年前起還有道密令,每年二月出生的女嬰,皆必須送入宮中。下個月就是二月,我跟夫人的這個孩兒偏偏又在下月出生,遂請來摸胎的婆子查看男女,結果是女嬰。下官絕無虛言,還望韓王明察啊!”楊知府誠懇地下跪求情。


    蜀城被封也就算了,朝廷又怎還有如此慘絕人道的密令,小娥用手捂住胸口,她的心猶如撕裂般疼痛,她既悲憫楊知府一家,也悲憫她自己的身世,更悲憫整個蜀城大地上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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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知府,你家孩兒可有取名?”小娥突發此問。


    楊知府正愁孩兒是否出生,哪還有心思給孩兒取名,小娥這不是揭他痛處嗎?


    “楊知府,你可希望韓王給你家孩兒賜名?”小娥繼續柔聲問。


    有韓王賜名,以後孩兒哪怕入宮,也自當有人庇佑幾分,楊知府感恩地下跪道,“吾家孩兒尚未取名。”


    元休不知小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用眼神悄悄地問她。


    小娥將元休拉到一旁,“元休,你給他們孩兒取個名吧。”


    “你此舉真能救他們孩兒?”有關皇庭密旨,元休雖知道,他一個小小的皇子,又哪有那麽大的力量去改變帝令?


    “你先給他們孩兒賜名吧,回府後我再跟你細說。”小娥胸有成竹地道。


    元休遂而讓小娥為他研墨,隻見元休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兩個蒼勁有力的名字,男嬰名曰楊知信,女嬰名曰楊安然。


    “若夫人腹中孩兒為男,便叫知信,男子頂天立地,當滿腹經綸,誠實守信。若夫人腹中孩兒為女,便叫安然,安然一生,平安一世。”


    “夫人,這個荷包你且收著,日後拿著這個荷包可到韓王府找本王。”元休說著便從小娥身上取下宸兒繡的荷包,贈予了夫人。


    楊知府和夫人立刻一同感恩戴德地跪地長謝。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娥總是心懷仁德,總想用她微薄卻又堅韌的力量去拯救她遇到的一切生靈。


    元休輕握小娥的手,一同離開了楊知府的後院。


    走出很遠後,小娥終於忍不住問元休,“元休,你為何把宸兒姐姐給我繡的荷包送人?”


    “因為它礙眼。”元休不以為意地道。


    元休定是看她身上的荷包和龔美哥哥身上的荷包是一對,吃醋了。


    “那是宸兒姐姐給我和龔美哥哥做的,象征我倆的兄妹之情。”小娥解釋道。


    “可已經送人了,以後你隻可佩戴我送你的東西。”元休霸道地說。


    小娥咬著嘴唇,遲疑了一下,元休即將另娶他人,她心中有怨,但轉而說道,“元休,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給楊知府家的孩兒賜名嗎?”


    “讓他覺得我可以給他孩兒當靠山?”元休胡亂猜測道。


    “其實,你我都知道,即使賜了名,也改變不了他家女兒一出生就將被送進宮這件事。我隻是想讓夫人先安心生下孩兒,剩下的,我們還是要回到汴梁跟聖上請旨才行。”小娥心裏已有了主意。


    “請什麽旨?”元休無法改變的事,他倒很想聽聽小娥的想法。


    “以往蜀地女嬰送進宮中,最後由誰撫育?”小娥此問一出,立刻點醒了元休。


    “以往女嬰送進宮,都是以秀女入籍,由宮中乳娘撫養。長大後,可封妃,做女官或宮女。因為每年進宮的女嬰眾多,宮中為此開支頗大,而嬰孩離開了生母,健康長大的甚少。但密旨是先皇所下,沒人能改。”元休給小娥細致地解釋,他並不希望小娥誤會他父皇。


    “那可否請旨,讓這些二月生辰的女嬰,長大後再跟其他蜀女入宮選秀?”小娥所言與元休所想完全契合。


    “我知道該如何做了。”元休深情凝望著小娥,漸漸理解了小娥那些胡作非為的背後,是多麽的痛苦與無奈。


    他好想擁有更大的力量,一生一世都隻守護著這世間唯一的劉娥。


    可他也有他的無可奈何,他隻能默默地忍耐,遲早有一天,他定要給她一個她一直祈願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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