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真的隻住了幾天,就帶著賈珠和穆哥兒去邊關了。而在他走之前,直接把邢氏送到了榮府後買的一個小莊子裏。那是艾若用每年榮府收入慢慢零星購買的,地方有點偏,也有點小,但出產不錯,而且周邊都是零星散戶,比較適合慢慢的長遠收購,於是艾若當時就買了,這幾年也時刻關注著,慢慢的收著邊上土地,而此時賈赦最早就把這裏挑出來,並且派人去把莊子圍起來,要知道,誰家莊子會沒事去特意弄個圍子?


    艾若現在真心的覺得賈赦真的比賈政能幹太多,這事,賈政一定做不出來,所以當初自己把賈赦頂出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


    邢氏真的帶了大筆的嫁妝來的,陪嫁的莊子也有一個,若真的依著自己當初想的,讓她去自己的莊子,才是混招。賈赦是清醒的,你想,邢氏嫁入了賈家,結果讓她住到自己陪嫁的莊子,賈家的臉要放到哪?其次呢,陪嫁莊子,誰知道誰給的,誰知道莊子裏那些下人忠於誰?這會讓邢氏脫開他們的掌握,這不是縱虎歸山嗎?就算不是真的,但她還頂著賈家大太太的名譽,真的讓甄應嘉再鑽進去,賈赦可對他帽子的顏色的很在意的。不管那個女人他會不會碰,但絕對不會再許別人碰了。


    所以艾若在家靜靜的想著,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隱憂其實有點多餘,因為最大的改變就是人。他們每個人都同與不同,賈赦除了保持自己的狠戾,更重要的是,夠聰明了,他和自己一樣,不會讓任何傷害他的孩子的,為了他的家族,他會拚命的。


    而賈瑚,賈珠都活著,賈瑚疲軟點,但是作為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是合格的。賈珠更不用擔心了,整個心智是二房最堅忍的,第四代,有他們倆兄弟把著舵,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回到紅樓的慣性裏,因為人不同了,結局自然不同了。雖然麻煩一點,不過往好了想,當解悶了。於是此時,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神態無比輕鬆。


    “這麽開心?”賈瑗正好進來,看到母親輕鬆的伸著腿,好幾天沒看到她這麽輕鬆的表情了,倒也跟著放鬆下來。行了禮,走到跟前笑道。


    “日子終於輕鬆了,能不開心嗎?”艾若拍拍身邊的地方,讓女兒過來坐下。


    “大伯母沒事吧?”賈瑗知道邢氏今天被送走了,於是過來問問。


    “能有什麽事?”艾若側眼看了女兒一眼,女兒是心太軟了嗎?賈赦送走人,然後對她說了一句弟妹,拜托了。然後就開開心心的離開了。所以想想賈赦果然在邊關這些年沒有白待,這腦子,他很清楚自己對榮府的控製力,於是她其實還是獄卒,但監管的犯人由一個,變兩個。所以其它的賈赦就不管了,至於是想分開監管,還是想一起監管,他就不管了,果然是人才!所以她這個獄卒,怎麽會讓這兩人有事?


    “不是,總覺得您現在這麽輕鬆,好像早了點?”賈瑗看著母親,此時她倒不是不信母親,而隻是來聊聊罷了。


    “所以我總開心,你總不開心。我完成了一件事,就馬上放鬆了。至於說下回的事,下回再說。你呢,這事沒完,就想下回了,可能要想十步之後,這不對,也不可能。”艾若大笑起來,她是行動派,心裏有本帳,做完一件事,就自己打一個勾勾,然後快活的等待著下一件事的發生。若凡事記在心裏,然後由一件想到十件開外的事,她還活不活,她好容易重活一回,‘開心就好’四個字,她還是記得很牢的。


    “為什麽不可能?本來人生如棋,自然要想好後招,你這般才是很冒險吧?”賈瑗可是按才女培養出來的,就算艾若攔著,不過,林海不是無聊嗎?教她讀書,教她畫畫,下棋更是必不可少的,這樣他們常能對弈幾局,就算她現在沒跟外人下過,但林海對她的棋藝倒是讚賞有加的。


    “唉!”艾若歎息了,跟林海夫婦說了一百次,她的女兒不要當才女,結果林海他們說,有嗎有嗎,他們真的沒怎麽教呢。現在叫沒怎麽教,真是被氣死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至於什麽‘人生如棋’的鬼話,她其實是一點也不信的,這是實話。因為下棋,所有的套路就隻有那麽多,全是由基礎動作來支持著的。人生比那個複雜多了,而人的思維千差萬別,一個細微的變數,可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結果,所以人不可能真的把所有變數都掌握期中,也掌握不了。所以不如坦然麵對,一事對一事,不要過多的聯想,不然受困的人是自己。


    “為什麽?”賈瑗並沒有放過,加緊追問了一句。


    這些日子顯得好多了,畢竟她不是真的因為失去摯愛而傷心難過,她的痛苦其實和穆哥一樣,覺得小吃貨是因為自己而死的,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有多深刻的愛情,隻是內疚罷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內疚會學會慢慢的埋在心底,而不是流於表麵。此時對她其實並不擔心邢氏,或者賈母,而是她知道,她並沒有很多時間和母親在一起了,她要跟林家去江南了,於是想和母親多待待,她想多了解母親一點,主要是她想知道,母親的樂觀怎麽來的。


    比如此時,母親看得出,她非常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的習慣,而且也知道自己悲觀的性格,但為什麽不解釋?作為母親,她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然後,把自己往樂觀上帶嗎?卻隻唉一聲,就不說了。


    “你大伯是人才,你大哥去跟他待幾年,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了。其實你爹跟我說了,說你哥心有點狠了,這不好。”艾若改變了話題,覺得剛剛那根本就不是問題一般。


    “現在反過來了,瑚大哥像爹,有點心軟,而哥像大伯了。”賈瑗也笑了,想想賈珠,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可能一家隻能有一個心狠的人,不然都跟爹似的,怎麽辦?”


    “瑚哥兒不是心軟,隻能說心性不夠堅定。不過這些年,好像強了一點。但又跟你爹讀書讀得有點迂了。原本就襲著爵,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不過也是挺好的,人心果然是很有趣的。”艾若笑了,不覺得賈瑚有什麽問題。


    這幾年賈瑚一直在他們的身邊,因為榮府的家事,她都會和賈瑚商議,讓賈瑚記賬,所以她很明白,賈瑚的性情。不過就像剛剛她想的,賈瑚的疲軟就是讀書的原固。


    就像賈政說的,如果嶽飛沒有那崢崢鐵骨,還是嶽飛嗎?或者說,他也做不到那一步。性格決定命運,賈瑚的性格很適合讀書,然後讀書之後,那些聖人言又在他的心裏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於是有些事,他不能接受,但他能跟自己一樣,沒有阻止,並且忍住了內心的糾結,這就不錯。


    “瑚大哥,管家上倒是最像您。”賈瑗也是在觀察著家裏的每一個人。特別是每年過年時,艾若都會派人接回賈瑗,大家一塊幫忙做事。沒法子,艾若手上四分獨立家產。榮府和張氏的陪嫁,二房與王氏的私房,然後,她這些年一直在努力增加著產業,於是事情越來越多。於是,本著鍛煉孩子的目的,到了日子,把他們全招回來,給老娘幹活,各負責一攤,賈瑚一人負責兩攤,榮府和張氏的都要他看著,所以艾若對他也特別關注。大家一塊,不停的算帳,不停的提問,艾若和一票管事們負責解釋。所以賈瑗很清楚,賈瑚也許讀書上很像賈政,但是在管家上,馬上完全不同了。可能張氏的死,讓他受了大大的刺激,於是對家務倒是看得很緊,很明白,槍杆子裏出政權,弄不好,賈瑚將來連媳婦也不信的。


    “所以也不知道這好不好。”艾若輕歎了一聲,看向了賈瑗,“雖然有時,我覺得你姑父他們亂教你東西,但我還是希望你像你姑父。看著名士風範吧?其實,最狠的是他,你姑母,成親時,接手家務賬冊,然後一點點的,你姑母才得到他的信任。然後最重要的是,他從來就沒讓人查覺到他的狠。所以,像你大伯還是流於表麵了。”


    賈瑗比艾若了解林海,想想母親的話,賈珠其實跟林海時間也不短,他們跟著林荷常去家裏玩,賈珠跟林海也學了不少東西,母親讓賈珠跟賈赦走,更多的是讓他多一份曆練。或者更多的是讓賈珠除了會憤怒,會腹黑,還要會決斷。現在她知道,母親並沒有轉換話題,其實隻是換了一個角度告訴自己,人生如棋與臨場對陣,沒有誰最厲害一說的。因為就家裏這些男人,每一個人的性格都是複雜的,他們處事的態度都完全不同。走到外麵,她並不了解這些人的全部,誰知道他們會怎麽排兵布陣,然後,自己怎麽對陣?總不能自己閉門造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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