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皇後默默的看著他們的身影,突然覺得,其實這裏麵真的可憐的,隻有穆哥兒了。人的心情如何,其實是從背影上最能看出端倪來的。此時的穆哥兒,背影最為蕭索,每走一步,似乎要花去他全身的力氣,縱是由妻子扶著,但皇後看到這背影,還是為他心疼了一把;


    而賈瑗,看上去,背挺得筆直,雖然有些瘦削,但滿是倔強。想想剛剛,她是進來求情的,她沒辦法不來,估計這裏麵還有艾若的影子,用這個一是向穆哥兒賣好,二也是挽回她被丁嬤嬤毀掉的名聲,此時,她隻做了她該做的,所以她看也沒看丁嬤嬤一眼,果然還是小孩子,不過也好,小孩子總有小孩子的好,真跟艾若那老滑頭一樣,她就真的不用活了;


    再看看丁嬤嬤,她的背影看上去一如常態,這是讓皇後最為憤怒的,因為她求仁得仁了。其它人其實是按著她的劇本在演,這讓久居上位的皇後怎麽不憤怒呢?


    回家的路上,還是一如來時那樣,兩人都長久的沉默著。對他們來說,真沒什麽可說的。


    丁嬤嬤坐後麵的一輛車裏,那也是丁嬤嬤之前常用的那輛車,基本上,該有的體麵他們都給了。至於丁嬤嬤怎麽樣,他們都不想說什麽了了。當然了,回家的路上也沒法談什麽。


    而他們一回家,周瑞家的已經等在那兒了,讓穆哥兒倒是有些詫異,但他還是給了嶽母麵子,扶著賈瑗的手慢慢的踱回了正堂,坐到他專用的軟椅上。他的臉色並沒有好一點,賈瑗一進門就吩咐了快去煎藥,還有準備藥湯。剛剛他連出幾身大汗,這是發燒之後的大忌。


    扶他坐下之後,先給他兌了一杯溫白開,讓他先喝了,她才回頭看向了周瑞家的。


    “娘還有什麽吩咐嗎?”


    “哦,太太打發奴才來給丁嬤嬤送點東西。”周瑞家的行了禮,讓人端進幾盤東西,都用紅綢蓋著,但看看數量,也知道東西價值不菲了。


    “親家太太這是做什麽?”丁嬤嬤其實料到了所有人的反應,惟獨對艾若反應卻料錯了,她沒想到,艾若會讓女兒跟著王爺一塊去接,誰不知道賈太太是最守規矩的一個人,而且是最最眼裏不容沙子的主。脾氣壞得不得了,聽說,賈大人在外都不敢說賤內,或者拙荊的,一概都是內子,或者夫人。所以對她來說,自己這麽幹了,以賈夫人火辣的脾氣,自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弄不好她會不會直接衝進宮裏,大鬧一場?若是真的為了女兒,可能就是讓穆哥去接,以她的脾氣,自然不可能真的讓女兒跟著丟臉。結果她竟然讓女兒跟著去了,轉頭,還送來厚禮,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太太最重規矩了,姑娘處事不周全,讓嬤嬤受了委曲,我們太太真是無地自容,看著姑娘還小,嬤嬤您看在我們太太的份上,遇事擔待一二。”周瑞家的笑得跟朵花一般。


    “親家太太真是太客氣了,老身才是無地自容了。”丁嬤嬤一直平靜無波的臉終於有點不同了,但真不是慚愧。


    “哪的話,嬤嬤照顧兩代家主,勞苦功高。當年在江南,太太便十分敬佩嬤嬤的,太太還是那句話,您養了穆哥兒的小,讓我們姑娘養您的老,您不會白辛苦。”


    “嬤嬤累了,送嬤嬤回屋歇著吧!”穆哥兒終於喝完白水,他真的很累了,實在不想再白費力氣了。


    丁嬤嬤看了穆哥兒一眼,默默的行了一禮,退了出去,周瑞家的讓人把東西送到嬤嬤的房裏,她自己留下回話,最該要跟姑娘說的話還沒說呢。


    “嶽母可是想到了什麽?”穆哥兒放下茶碗,輕聲問道。


    “太太的心思哪是奴才能猜得著的,不過太太囑咐姑娘,要好好的侍奉丁嬤嬤。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若是哄好了,對姑娘有莫大的好處。”


    “嶽母何時變得這般疲軟了?”穆哥兒狠戾起來,如果大家都想到了,其實想得最透的也許就是穆哥兒了,他是丁嬤嬤帶大的,這些人裏,其實最解丁嬤嬤的人是他。如果艾若、皇後、賈瑗都猜到了一部分的話,穆哥兒應該是很清楚丁嬤嬤想做什麽了。正是全知道,於是寒心了。他現在問,其實是希望自己錯了。


    “奴才不知!”周瑞家的真的不知道,所以她真的沒法回答穆哥兒。看了一邊發呆的賈瑗,還是想想說道,“太太無意說,姑娘這回輸了,若嬤嬤有傷人意,姑娘隻怕就不是這般的光景,姑娘還是聽太太的,哄哄丁嬤嬤。”


    賈瑗還在發呆,並沒有搭話,從她坐下開始,就一直好像在發呆,好像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不過,這樣,倒真把周瑞家的嚇著了,拉著賈瑗的手,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姑娘,您可別嚇奴才。”


    “沒事,沒事,周姐姐,回去跟娘說,我聽見了,丁嬤嬤是老人,該做的,我一定會做。”賈瑗對周瑞家的笑了笑,輕輕的答道。


    “姑娘……”周瑞家的還是流著淚,她也是看著賈瑗一點點的長大的,太太的改變就是從姑娘出生開始,她一直覺得姑娘是太太的福星的,現在又貴為郡王妃,這是老賈家,老王家的閨女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所以現在賈瑗受氣,她就跟自己受辱一般痛苦。但她不敢說太太錯了,為一個下人把姑娘放得這麽低,真太給她臉了。


    “我沒事,周姐姐快回吧,娘還在等你呢。”賈瑗真不想說話,她從小就不怎麽喜歡說話,而今天,她跟老娘說,跟皇後說,現在她真的懶得再跟周瑞家的說了。


    周瑞家的隻能離開,誰讓,賈瑗在家裏就已經很有權威了。她若擺臉色其實艾若都不太會觸怒她的吧。隻能抹了淚,退了出去。


    終於沒人了,賈瑗叫人進來,把藥給穆哥兒喝了,再讓他吃兩塊點心,再泡了一會藥湯再才扶起他趴下,“晚飯便不叫您了,讓他們煮粥替你溫著,什麽時候醒了,什麽時候再吃。”


    “你呢!”穆哥兒知道,自己累,可是賈瑗可能更累,她從自己昨晚發燒起,就沒停過。


    “我陪妹妹們吃,你別管了。”賈瑗替他蓋上被子,似乎準備離開了。


    “嶽母想讓你怎麽做?”穆哥兒,想想看,嶽母特意在派在等在這兒,還特意囑咐一聲,應該是有想說的話。所以想想看,他們母女之間一定有什麽默契了。


    “要我小心吧!畢竟今天嬤嬤給我留了麵子,若是真的去太妃那兒,我說不得要被狠狠的太妃罰的。再說以後日子還長,又不能真的把她怎麽著,若是真的有什麽,隻怕也防不勝防。娘應該是怕我死得不明不白,不過是點尊重,又不是給不起,算了吧。”賈瑗淡淡的說道。


    老娘讓周瑞家的來送東西,其實就是和當年關姑姑讓老娘去給張家送禮,送束修的用意一般無二。不過是給穆哥兒再上一次眼藥。即便是她知道,此時穆哥兒可能也已經有點煩丁嬤嬤峙寵生嬌,但是怎麽說也是把他帶大的人,過些日子,慢慢的丁嬤嬤找個機會,想把穆哥兒攏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她注意到,周瑞家的剛剛還特意提了一下江南。這就很有意思了,老娘讓周瑞家的提江南,就是不讓丁嬤嬤提。或者說,老娘也是在讓穆哥想,江南若不是她,穆哥兒十條命也沒有了。丁嬤嬤隻是照顧了他幾年罷了,這比起艾若的救命之恩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而穆哥兒在賈家多年,受了不少賈家的恩惠的,又豈是你一個保姆嬤嬤能比得了的,但是我還是給你麵子,我還是給你送厚禮,不過是怕你給我女兒難看罷了。如此一般,穆哥兒縱是對丁嬤嬤有十成的好感,這一刻應該也就已經不剩下什麽了。


    賈瑗其實想過,要按著老娘的劇本來走嗎?原本想著,既然丁嬤嬤管家管得不錯,她現在也不想管了,正好兩好合一好,把這權利交出來,也就沒事了,但是進了宮,被罵了,然後看到了丁嬤嬤的表現,其實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即便是想交,也交不出來了。


    丁嬤嬤這麽幹,其實跟背主沒什麽兩樣。她的主子不是老太妃,也不是皇後,而是穆哥兒。她不能利用上位者來逼迫家主。就像職場之中,不可越級上告一樣,因為最終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而且領導永遠比你更容易爬起來。


    這樣的人,多少在府裏有多年的積威,已經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此時若是自己冒然的退出來,其實就是縱容了她,也許她對穆哥兒會忠誠,但是對穆家姐妹,對其它人就不會,再過幾年,隻怕真的東平王府就不知道該姓什麽了。


    穆哥兒其實沒他們想得那麽蠢,他隻是因為那是丁嬤嬤,就算都清楚了,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的。但聽到賈瑗說到,‘死得不明不白’這幾個字時,他就什麽也不想了。他永遠記得在賈家,父親被判入罪時,嶽母對他說過的往事,雖然隻是分析,但因為嶽母是第三方,站在一個大夫的立場上說的那些話,他是相信的。他也看過宮庭之中的你死我活,爾虞我詐。他把瑗兒娶回是好好對她的,不是讓她死在刁奴之手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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